第59章
第059章
圓青自覺自己是個操心的命, 見不得別人受苦。
眼前的男人看着挺精明的一個人,為何會這麽笨,連拒絕別人都不會,自己吃過了, 非說沒吃過, 結果把自己吃撐了,這不是傻, 是什麽?
圓青帶崽崽是帶出了經驗來的, 崽崽每回打飽嗝, 她有一個方法,可以很快幫他止嗝。
她自己也是偶爾打過飽嗝的人, 一抽一抽的,并不好受。
于是她決定大發慈悲,順手幫一幫眼前這個看起來一本正經、實際上笨死了的大傻瓜,她在旁邊坐下,拽起穆宴辭群青色繡金線蝠紋袖口的廣袖, 摸出一截肌肉緊實的小臂,搭在八仙桌邊沿。
穆宴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在這個過程中他又打了兩個飽嗝, 他用青灰色的帕子捂住嘴唇。
纖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的三根手指頭搭在男人的手腕處。
穆宴辭身子緊繃了起來。攤開的手指頭輕輕地動了動, 好像有些癢。
圓青只是在确定內關穴的位置,掌下橫紋二寸處, 随後她用右手拇指指腹摁壓這個穴位,為了使勁兒, 其餘四根手指, 自然也是不可避免地要觸碰穆宴辭的手腕肌膚。
圓青下手力道并不輕,輕了也沒用。她垂眸看着桌上的菜肴, 心無旁骛地給眼前的男人揉按着內關穴,幫助他止嗝。
穆宴辭原本還時不時打個飽嗝,還挺難受的,顏大姑娘幫他揉按穴位以後,他的注意力就被她轉移了一部分,打嗝頻率降低。
他盯視着眼前的姑娘,她臉部輪廓姝麗無雙,黛眉輕蹙,垂下的眼睫濃密卷翹,瓊鼻秀挺,唇瓣豐潤,輕輕地抿着。
她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清涼誘人。
喉結輕滾。
漸漸地,他停止了打嗝,可他似乎對此并未察覺,他灼灼的視線仍舊落在顏大姑娘低垂的側臉上,手腕處被她觸碰過的地方逐漸變得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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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閑跪在圓青對面的凳子上,烏溜溜的大眼睛靜靜地觀察着這一切。
“爹爹,您老盯着阿娘看,是不是有話想對阿娘說呀?”顏閑奶聲奶氣道。
穆宴辭忙收回視線,看向小家夥,淡笑道:“閑哥兒老盯着爹爹看,可是有話要對爹爹說?”
顏閑咬唇,小眉毛擰起來,“好像沒有。”
穆宴辭成功轉移了小家夥的注意力,小家夥又問圓青道:“阿娘,您為什麽不看着爹爹呀?”
圓青出了一會兒神,聽到崽崽的話,這才回神,耳朵有些發燙。
她看一眼崽崽,啊了一聲,這才看向旁邊的男人,眼神有些躲閃,收回手,起身道:“好了。不必謝我,妾只是日行一善罷了。”
說着,圓青起身,從一旁的空缺處出去。她的海棠色紗裙輕輕拂過穆宴辭的袍擺,似是一片粉紅的花瓣偶然間落在一片平靜的湖面上。
穆宴辭也跟着起身,道:“娘子适才手酸了罷?晚上為夫給娘子打一個時辰的扇子,娘子也無需客氣,為夫只是不想欠人情罷了。”
圓青腳步一頓,回身看了那人一眼。
他的眸子漆黑晶亮,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圓青一怔,正想說不用了,卻見崽崽跑了過來,抱着她的膝蓋,仰頭笑道:“好耶,爹爹給阿娘打扇子,阿娘給我講故事。”
圓青眨了眨羽睫,想着那人明天就要離開了,崽崽又有一段時間不能見到他,之後他離開太平縣去京城,只會更忙,崽崽所能擁有的幸福時光,也就屈指可數了。
于是圓青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徑自去浴房沐浴了。
圓青沐浴,向來是能泡很久的,她喜歡那種被溫熱的水包裹的感覺,還有金盞菊精油滴進去,空氣裏都是香香的味道。
但她不喜歡自己洗頭發,因為頭發太長太厚了,她更喜歡躺在浴桶裏,閉上眼睛,讓碧蘿幫她洗。
碧蘿是很喜歡幫主子洗頭發的,因為光是欣賞主子那慵懶妩媚的風情,她就覺得自己一定是前世燒了高香,才會遇到這麽美的主子。
關鍵主子對她很好,從沒把她當成低人一等的下賤奴仆看,不過分使喚她,也沒什麽糟心的事兒。
主仆倆在浴房待了兩刻鐘是有的,等圓青穿好寝衣,包着一頭濕發走出來的時候,原本在羅漢床上解九連環的顏閑,一聽見動靜,就拉着爹爹去給他洗澡。
白日裏顏閑把小板栗和湯圓都放了出來,追着它們滿院子跑,出了一身的汗。
傍晚時分,初一要伺候小郎君沐浴,小家夥非得磨磨蹭蹭,要等穆宴辭回來幫他洗。
小家夥素日被養得很精細,身上總是幹淨清爽的,這會兒早就受不了身上黏黏膩膩的,拉着穆宴辭的大手,往浴房走去,軟軟糯糯道:“爹爹,小子幫您擦背嗷!”
穆宴辭好脾氣地牽着小家夥的手,語氣帶着不自覺的寵溺:“好。”
父子倆在浴房裏共浴,穆宴辭先幫小家夥洗,小家夥怕癢,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小家夥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還真的試圖幫穆宴辭擦背呢。
穆宴辭對此大感欣慰。
他趴在浴桶邊沿,露出緊實光滑的肩背,小家夥穿了個大紅繡纏枝葫蘆蝠紋的肚兜,站在浴桶邊沿的梯凳上,給爹爹打上香香的桂花味胰子。
穆宴辭也沒真讓兒子幫他擦背,謝了小家夥,就自己動手洗刷了。
父子倆出來的時候,圓青的頭發已經絞得半幹了。
顏閑跑到圓青面前,讓娘親給他絞頭發,圓青拍了拍羅漢床邊沿,小家夥就自己爬上去了,乖乖巧巧地坐好,等着娘親給他弄幹頭發。
穆宴辭只能自己絞頭發。
圓青一邊給崽崽絞頭發,間或擡眸看支摘窗底下的那人一眼,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那人穿一身在極親近的人面前才會展露的輕薄中衣,輕薄的布料包裹着他高大颀長的身軀,微微敞露的衣領,露出優雅的喉結。
領緣處繡了一只藍尾的灰喜鵲,很生動,是她繡的。他應該不知道。
她和他有了一個兒子。
她和他有了共同的目标,對付尤皇後,不讓顏錦若成為太子妃。
她和他甚至已經假成婚了,可她還是覺得他有些陌生。
他是大晉朝的太子爺,未來的九五之尊,他的身邊注定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而她也絕對不會為了一個男人而委屈自己,和數不清的女子去分享他。
她做不到,所以寧可一開始就不去想這些注定沒有結果的事兒。
圓青收回視線,收起棉布巾帕,從羅漢床上起身,趿拉着繡花鞋,往戚氏房間走去。
“阿娘,您去哪兒?”小家夥也要跟着穿鞋下去。
圓青回身看崽崽一眼,随口胡謅道:“你姥姥找娘有點事兒,崽崽乖,你自己先玩會兒。等你爹爹好了,你讓他給你打扇子,讀故事。”
小家夥下床的動作一頓,懵懂地點點頭,“好罷。”
穆宴辭收起擦頭發的巾帕,站起身,走出兩步,看圓青一眼,墨黑目光灼灼,溫聲道:“娘子快去快回,為夫還等着給娘子打扇子呢。”說着看了一眼羅漢床的兒子,“正好,可以給你們娘倆一起打了,省事兒。”
圓青一怔,那人穿一身單薄的中衣,就這麽站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他分明什麽也沒做,可她卻被他如松似柏的高大身軀驚了一跳。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下意識想後退。
但她攥緊手中的帕子,生生忍住了。
她在怕什麽?怕他會吃了自己嗎?
圓青決定給自己找回場子,彎唇一笑,她長着一雙靈動的杏眸,笑起來眼睛彎得像是天邊挂着的新月,“好啊。妾是個懶骨頭,有人伺候,妾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說完,款款轉身,搖着宮扇走出了西次間。
穆宴辭墨黑眸光輕動,他捏了捏修長的指骨,顏大姑娘怎麽了?
她雖然笑起來美若天仙,可她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她為何要這樣,當着他的面假笑?
東次間,羊角燈內燃着燭火。
戚氏趴在貴妃榻上,憐青正在給她按摩肩頸。
戚氏經常打馬吊,又常坐着做針線活兒,肩頸痛得厲害。憐青知道後,主動提出要幫奶奶揉按肩頸,松快松快。
憐青手勁兒大,按得戚氏嗷嗷叫喚:“輕點,輕點兒……”
憐青笑道:“奶奶,您忍忍,通則不痛,痛則不通,奴婢給您按通了,您保管就不痛了呢。”
戚氏忍得出汗了。她說:“不行了,出汗了,還得重新沐浴,憐青,你輕點兒。”
憐青答應着,放輕了力道。
圓青走進來,搬了把繡墩在一旁坐着,輕輕給母親打扇子,笑道:“阿娘,您這樣不行,莫如從明日開始,叫石舞教咱們一套強身健體的拳法,這才是養生的根本呢。”
戚氏看女兒一眼,扯唇笑起來,“娘這把年紀了,還學嗎?”
圓青點頭,“怎麽不學?女兒也覺得近日身上不得勁兒,就這麽說定了,明早就開始練起來,成嗎?”
戚氏還有些猶疑,不是很想早起練拳,“我瞧着,宴辭身子骨健碩,囡囡,不如你讓他教你呗。”
圓青搖頭,“石舞教就很好,我才不用他教呢。”
戚氏凝眸看了女兒半晌,“囡囡,你怎麽突然過來了?你不在,閑哥兒不找你麽?”
“我就過來找阿娘說說話。閑哥兒有他爹陪着呢,用不着我。”圓青道。
母女倆又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了好半天的閑篇,戚氏困得直打呵欠,忙把圓青趕了回去。
圓青臨走前,又再次和戚氏确認了一遍,“阿娘,明早女兒來喚您起床啊?”
戚氏敷衍着,“那要看今晚睡得好不好了,睡得好,再說,睡得不好,那肯定是起不來的。”
圓青無奈一笑,吩咐憐青去後院轉告石舞此事,要她明日早些起,憐青答應着去了。
圓青回到西次間的時候,發現崽崽已經睡着了,穆宴辭手上執了一卷書,一邊看,一邊給小家夥打着扇子。
聽到腳步聲,穆宴辭擡眸看了顏大姑娘一眼。
“娘子怎麽回來得這麽晚?”穆宴辭嗓音低沉。
圓青輕抿唇瓣,垂眸淺笑,胡謅得正經八百,“啊,阿娘拉着我聊天來着。閑哥兒已經睡着了嗎?那,夫君來給妾打扇子罷?妾也困了,想睡覺了呢。”
穆宴辭墨黑眸光把對面穿一身清涼寝衣的姑娘籠在視線裏,忽覺口幹,放下書卷,輕手輕腳從羅漢床上下來,放下天青色紗帳。
圓青沒等穆宴辭,先去了卧房躺下。
穆宴辭拎起茶幾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仰頭喝了小半盞。
他拿起扇子,走進了顏大姑娘的卧房。
這間房他不是第一次來,但他卻從未像今晚這般忐忑。
大概是因為他和她都穿着私密的寝衣,又或者因為他和她以夫妻相稱,給了他某種無法忽略的錯覺。
“把燈熄了罷。太亮了,我睡不着。”圓青道。
其實她只是害羞,不想讓那人看到自己以這輕薄的穿着躺在床上罷了。
今晚是上弦月,院子裏并沒有多少光亮照進來,穆宴辭吹熄了燭火,摸索着走到床邊坐下。
寂靜的昏暗中,只有扇子扇動的細微聲響。
風從圓青的臉頰吹到她的腳尖,應該說穆宴辭這一手打扇子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了,可圓青卻莫名覺得身上燥熱起來。
仿佛那吹在身上的不是涼風,而是熱風一般。
她咬牙堅持了半晌,實在受不住了,才道:“夫君,妾渴了,勞煩夫君給妾倒杯茶來可以麽?”
穆宴辭低低地嗯一聲,放下芭蕉扇,起身回西次間給顏大姑娘倒了一杯茶過來。
他把西次間的燭火帶了過來。
圓青後悔了,她怎麽了,幹嘛要使喚那個人呢?她忙坐起身,在床沿坐下,忍着羞惱,接過那人遞來的茶盞,說了聲謝謝。
接茶盞的時候,她纖長的手指翹起來,為的是不與那人觸碰到。
可越是這樣刻意避開,接茶盞的時候,手滑了一下,那人眼疾手快救了一下,他寬大的手掌穩穩托住茶盞,修長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
溫熱的觸感。
很短暫,但是卻似一只看不見的貓爪,在她的心尖兒上輕輕的撓了一下。
她強裝鎮定,捧起茶盞,喝了小半盞冷茶。
喝完,她把茶盞擱在一旁的高幾上,重新躺回去。
“時辰不早了,夫君明日還要趕路,回去歇着罷。”圓青道。
穆宴辭卻強勢地在床邊坐下,也不脫鞋,只是将右腿橫陳在床外側,方便給顏大姑娘打扇子。
“不着急。說好了一個時辰,便要給娘子打足一個時辰的扇子,娘子睡罷。”
圓青咬唇,有些煩躁道:“那夫君把燈盞拿回去罷。”
穆宴辭怔了一瞬,其實他挺願意這樣給她打扇的,至少能看清她的臉,熄了燈,她身上的香氣一直往他鼻端鑽,鑽得他心猿意馬。
默了默,穆宴辭照做了。
趁着那人離開的間隙,圓青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放輕松,他不會對她做什麽的。
等人重新回到床邊的時候,圓青側身朝裏躺着,她實在不想再忍受那種磨人的感覺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圓青還沒睡着,她忍不住出聲道:“差不多了罷?夫君快回去睡罷。”
穆宴辭手也有點酸了,他柔聲道:“娘子怎麽還沒睡着?”
圓青當然不能直接說是因為他在床邊坐着,所以睡不着,只好胡謅道:“郎君還沒睡,妾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先睡,郎君還是先去安置了罷。”
穆宴辭又給顏大姑娘打了一會兒扇子,直到他确定已經超過一個時辰了,這才起身回房,在兒子旁邊,曲腿躺下。
羅漢床對大長腿的他來說,還是短了些。
他拿着扇子,輕輕地給兒子打扇子,不多時他便睡着了,完全是累睡着的。
一牆之隔的圓青,卻罕見地失眠了。
她不知怎麽了,雖然那人已經離開了,可他的氣息卻好似留在了床帳內,攪擾得她心煩氣躁。
圓青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遍:叫你多管閑事,結果把自己坑了罷?
圓青氣呼呼地想,以後她再多管閑事,惹火燒身,她就是只笨豬。
翌日,穆宴辭起了個大早,在院子裏晨練了一刻鐘,出了一身汗。
石舞也早早地起來了,但等了一個早上,戚氏倒是如常起來了,圓青卻賴在床上,一直到用早膳時分才拖拖拉拉地起來。
用早膳前,穆宴辭問了顏大姑娘一聲:“娘子昨夜可是睡得不好?”
圓青嘆道:“是呀。昨兒晚上,床帳內有一只四腳蚊子一直在妾耳邊嗡嗡叫,煩死了。”
穆宴辭一怔,歉然道:“抱歉,一定是為夫昨夜放床帳的時候不當心,把蚊子放進去了。”
圓青眼神躲閃,也不看他,佯裝氣呼呼道:“是啊,夫君做不慣這些伺候人的活兒,原也是正常的。下回只別再這麽倔強,不聽人勸了。其實妾習慣自己打扇子了,打着打着就睡着了。有個人在旁邊,妾反而睡不着。”
穆宴辭眸光一黯,勉強勾唇一笑,點頭應下。
她在生他的氣,他想。
戚氏見不得自家女兒如此得了便宜還賣乖,笑着打圓場道:“宴辭,你別理圓圓,她那個脾氣古怪得很,有人伺候反倒不好了,非要事事親力親為才好?來,吃早飯。”
用過朝食,穆宴辭帶着人離開了顏宅,往府城而去。
圓青因為沒睡好,有些蔫蔫兒的,戚氏不許她再睡,只讓她歇晌的時候多睡兩刻鐘,“……白天睡多了,你晚上又該睡不着了。”
圓青抱着母親的胳膊,把腦袋搭在戚氏的肩上,閉上眼睛假寐。
戚氏給女兒打扇子,笑眯眯道:“囡囡,你老實同娘講,昨晚到底為何睡不着?晚上李老頭用艾草和蒿草把院子來來回回燒了好幾遍呢,哪有什麽蚊子?況且,照你的性子,還能任由一只蚊子在你的床帳內叫嚣一晚上,而不起床用蠟燭點了它?”
圓青揪了揪母親的衣袖,嘟囔道:“穆宴辭非得給女兒打扇子,打得女兒心煩!”
戚氏一雙睿智的眼睛早已看破一切,明知故問道:“人家好心給你打扇子,你煩什麽呢?”
圓青咬唇,不肯再說了,只小聲咕哝了一句:“阿娘,您好煩哦。”
戚氏也不點破,只道:“娘還是那句話,別虧待了自己。”
圓青自然明白母親的意思,可她所擔憂的,是她和那人之間沒有未來。
她是個長情的人,輕易不動情,一旦動情,她怕自己變得面目全非,失去自我。
她賭不起。
這天夜裏,圓青睡了個好覺,次日一早,她起了個大早,石舞已經等在廊庑下了。
戚氏還沒起床,圓青也沒有打攪母親睡覺,自己跟着石舞練了半個時辰八段錦,出了一身的香汗。
沐浴完,倒也神清氣爽。這更堅定了她日後每天都要晨起鍛煉身體的決心。
用過早膳,知縣洪侃的夫人打發了一個婆子遞來請帖,邀請圓青去府上打馬吊、喝茶。
圓青素來不喜應酬,但她想着或許是為了純露一事,左右她在家閑着也是閑着,便換了衣裳,帶着石舞和碧蘿,前去赴宴。
到了縣衙後院,洪夫人給她引薦了李主簿和曾縣丞的娘子,圓青一一見過。
喝了一盞茶,洪夫人張羅她們上牌桌打馬吊。
圓青不常打馬吊,但戚氏愛打馬吊打發時間,久而久之,她也學會了點皮毛。她笑着推脫道:“妾不會打,不若三位夫人打罷?”
李主簿的娘子李張氏皮笑肉不笑道:“顏娘子何必掃興?我聽洪夫人說,顏娘子也是開鋪子做生意的人,怎麽會連馬吊都不會打呢?”
這便是在暗示圓青做生意,合該三教九流的東西都懂了。
曾縣丞的娘子曾陳氏笑着打圓場道:“打馬吊很簡單的,顏娘子若是不會,我倒是可以教你的,保管三圈下來,顏娘子就會了。”
洪夫人也一個勁兒地勸。
圓青淡淡地掃她們一眼,坐了下來,輕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還請諸位娘子高擡貴手,莫叫妾輸得太難看才是。”
李張氏一看圓青通身的衣裳首飾,雖雅致低調,可都是上好的,甚至比洪夫人還要強上一個檔次,顯然不是個缺錢的。
她酷愛打馬吊,時常坐在牌桌前,一打就是一整日。她自認技術很好,有心和洪夫人、曾陳氏二人聯手,合起夥來殺圓青一個,定要叫她輸個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