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092章
尤姨娘的到來, 使得栖燕居的氛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圓青看着四年未見,似乎也蒼老了許多的尤姨娘,她本能地讨厭眼前這個惡毒的女人。
“父親,尤姨娘無端端被人襲擊, 父親可有問過尤姨娘, 到底是為何?”圓青看一眼顏平,語氣很淡。
尤姨娘還未完全恢複, 氣短, 說話聲音有些尖細, 她說:“我遭人襲擊,自是因為倒黴, 還能是因為什麽?圓青,你一回來,便故意挑撥我同你父親的關系,這樣不合适罷?”
圓青抿唇,輕輕一笑, “我們這次回來,途徑竹葉渡口小鎮, 遭到刺殺, 有一名刺客被活捉, 姨娘猜怎麽着?”
夜色籠罩下,尤姨娘臉上神色有些古怪。
“我怎麽知道?”她道。
圓青輕笑一聲, “據那刺客交代,是姨娘你買兇殺我哦!姨娘竟然不知道?”
尤姨娘臉色一僵, “我不知道, 你別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姨娘自己心裏清楚。”圓青看向顏平, 輕輕一福身,“父親,您看,您的枕邊人,她想買兇殺了女兒,她雖不會承認,但她自己遭到刺殺,卻不敢追究刺客的來源,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她內心有鬼嗎?而她的女兒,也買通了陳道婆對我施以厭勝之術,想置我于死地。至于她和穆潤禮的醜事被揭發,也并非女兒做的,而是她想害我,結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您可莫要再被她們的花言巧語蒙蔽了,她們從未把我當成親人看待,一心只想除掉我。”
顏平驚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重重地吐出來。
他望着長女,眼神為難,直覺告訴他,長女說的都是真的。
尤氏突然遇刺,連他都查不出刺客的行蹤,很顯然,刺客身手了得。在京城能調動如此身手的刺客之人,其背景不難推測。
定然是太子手上的錦衣衛。
可太子為何要針對尤氏?必是尤氏做了什麽他無法容忍之事。
戚氏卻忍不住怒道:“顏平,這就是你的報應!你偏心尤氏母女,對她們的種種惡行視而不見,不然你以為,四年前,我們母女為何要離開慶國公府?你就守着這對蛇蠍母女過罷,我想過了,咱倆過不到一塊兒去,餘生就莫要再糾纏了。”
“圓圓,我們走!”戚氏拉着女兒的手,繞過顏平,走了出去。
顏平神色複雜,雙手握拳。
尤姨娘原本身子就虛弱,撐着一口氣趕了過來,原本是想護着女兒,誰承想,竟被戚氏母女狠狠擺了一道。
她心裏蹿起一股恐慌。
若顏平信了戚氏母女的話,厭棄了她們母女,女兒又未婚失貞,定然是做不了高門主母了,以後可怎麽辦?
尤姨娘觑一眼顏平鐵青的神色,心裏的恐慌更甚,她自知辯無可辯,只得使出她慣用的殺手锏,裝暈。
尤姨娘扶着額頭,往顏平高大的身軀上倒。
預想中的雙手卻并沒有扶住她。
顏平冷着臉色,斥道:“還不快扶起尤姨娘!”
小丫鬟趕緊過來扶住尤姨娘,把人擡進了堂屋。
石舞揪着桂芝的胳膊,将其拽到顏平面前,“老爺,桂芝謀害大小姐,您看該如何處置?”
桂芝頭發都散了,忙跪下求饒道:“老爺,奴婢知錯了。奴婢都是受二小姐指使,二小姐命令奴婢把寫了大小姐生辰八字的小紙人塞進大小姐的枕頭底下,奴婢還奉勸過二小姐,可二小姐不聽,奴婢、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二小姐說,若奴婢不照作,就把奴婢賣到窯子裏去,奴婢害怕,這才……”
顏平眸光一冷,沉聲道:“二小姐糊塗,你怎麽不來報我知道?你是府裏的家生子,遇事不決,不會來找我嗎?”
桂芝一時語塞,漲紅了臉。
她确實從未想過要向老爺求助。
她一直覺得,老爺不管內宅之事,有事都習慣聽尤姨娘和二小姐的吩咐。
顏平怒極,令小厮把桂芝拖下去,杖八十。
桂芝吓得眼淚婆娑,不住磕頭告饒。
八十棍子打下來,她恐怕跟二小姐一樣,一個月都下不了床了。二小姐是主子,下不了床,還有人精心伺候着,她一個奴仆,癱在床上,就連她爹娘都要罵她吃白飯,給他們丢人。名聲壞了,就連配府裏的小厮也夠嗆。
石舞卻并不給桂芝求情的機會,拽起她,出去了。
初一猶豫了一下,也擡腿跟着石舞出去了。
回到雲鳳院,圓青累極了,洗漱完,就上床躺下了,這一夜她睡得特別沉。
翌日一早,碧蘿進來告訴她,“主子,尤姨娘和二姑娘被老爺連夜打發去京郊的莊子了,聽說,老爺不讓她們母女再回府了。”
圓青發了會兒怔,淡淡地哦了一聲。
對此結果,她并沒有大快人心的感覺。
她也知道,父親那人,素來護短,就算知道了尤姨娘母女對她幹過的事兒,也不可能真的狠下心來懲罰她們。
因為,畢竟,她還好好活着,而尤姨娘母女兩個此時都受了重傷,且顏二還名譽掃地,就算嫁人,也只能給人做妾。
她們雖然做了錯事,可也受到了懲罰,再罰也只能是縮減她們的開支用度,給她們一點教訓,總不至于棍棒相加,畢竟尤氏母女看着也不像是能受得住的樣子。
而尤姨娘和顏二所受的懲罰,都是穆宴辭幫她做到的。
顏圓青忽然覺得,穆宴辭其實對她還是不錯,至少比顏平這個父親,更關心她是否受了委屈,會替她出頭。
她頭仍舊有些暈,身子有些虛,戚氏不許她再拿針線,答應自己幫她繡一點。
趙母打發芸娘去買了補身子的藥材和豬肚,親自炖了,給圓青送來。
圓青喝了一碗湯,又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三天也就漸漸恢複了。
顏平也吩咐廚房,每日變着花樣兒地往雲鳳院送補湯,每日的夥食也更加精細。
圓青覺得自己胖了,但戚氏和趙母都說她沒胖,只是氣色好了些罷了。
那日之後,穆宴辭沒有再來過,只是每日打發齊方來問安,給他們送吃的。
廊庑下。
齊方雕給顏閑的兔子,已經雕好,遂親手送給了他。
顏閑摸着圓潤可愛的竹雕兔子,認出是湯圓,很高興,謝了齊方。
齊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撓了撓自己的後頸,說:“小郎君喜歡就好。小郎君還喜歡什麽,屬下都可以給小郎君雕。”
顏閑認真地想了很久,“齊方,可以給我雕爹爹和娘親嗎?”頓了頓,“若是能再雕一個我,那就再好不過啦!”
齊方有些為難,“爺和夫人都生得太好了,屬下怕畫不出他們的神韻……”
顏閑哦了一聲,拍了拍齊方的胳膊,“你別擔心,我娘畫畫很好的,叫我娘幫你畫,她保準給你畫得很像呢。”
“可、可以嗎?”齊方有些受寵若驚道。
顏閑點頭,笑眯眯道:“我去求阿娘,阿娘會同意的。”
小家夥往堂屋跑去,跑了幾步,他想起什麽來,扭頭看向齊方,狡黠笑道:“齊方,你是說,我生得不好看麽?”
齊方一愣,臉漲得通紅,忙擺手解釋道:“沒有,小郎君也生得好看,只是小郎君生得玉雪可愛,屬下可以把小郎君雕得可愛一些。”
顏閑噘嘴,也不知信了沒有。
顏閑拿着竹雕兔子,跨過堂屋門檻,走到正在堂屋繡嫁衣的娘親身旁。
小家夥看了一會兒娘親繡花,遂試探道:“阿娘,您看,這是齊方給我雕的兔子,是湯圓。”
顏圓青擡眸看了一眼,“嗯,雕得不錯。”
“阿娘,您和爹爹大婚,我想送一件禮物給你們,您覺得好不好?”小家夥有些不好意思道。
顏圓青一聽,終于來了興致,停下手中動作,看向兒子粉嘟嘟的臉蛋,擡手摸了摸,笑道:“好啊。崽崽想送我們什麽禮物呢?”
顏閑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圓青抿唇,想了想,“可以是可以,可你爹已經好久沒來了,娘都快記不起他的樣子了,畫不出來,怎麽辦呢?”
顏閑眸色一亮,“讓爹爹來一趟好啦。我也好久沒見着爹爹了。”
圓青眸光凝了凝,她總覺得,她和穆宴辭之間,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自從上回,她和他說開後,他便故意冷着她。若非那日崽崽讓李四去找他來,他恐怕也不會來。
這人在生她的氣。
可她有什麽辦法呢?
總不能将錯就錯,和他做真夫妻罷?
他若負了她,她該怎麽辦?
兩輩子了,她沒有愛過人,她只見過父親顏平對母親的辜負,更何況那人又是儲君的身份,便是一時可以做到不納側妃,那将來呢?
來日,他若登基為帝,後宮裏的女子,繁花似錦,稍有幾分姿色的宮女都想着爬床,他真能一點兒也不動心嗎?
罷了,人性原本就是最不可信的東西。
于是圓青最終決定,憑借記憶,給穆宴辭畫一張小像。
東宮。
齊方回到東宮,向太子爺禀報雲鳳院的情形。
他想了想,沒有把小郎君委托他雕他們一家三口的小像一事說出來,等他雕好了,由小郎君送給爺和夫人,将會給爺一個驚喜。
穆宴辭正在翻看奏折,墨黑的眸子沉靜如水,他手執朱筆,在折子上寫了兩個字:已閱。
“夫人有沒有提起孤?”默了半晌,穆宴辭狀若無意問道。
齊方并不傻,知道這位爺一直在和夫人賭氣,等着夫人主動來找他,可夫人卻一次也沒打聽過爺的消息。
齊方緊張得額頭幾乎要冒出細密的汗珠,他不慣說謊,況且此事,他若說謊,很容易被對出來,到時候爺若生氣,他可就完了。
想了想,齊方想到了一個法子,“爺,夫人沒提您,但是畫了一張您的小像,簡直是惟妙惟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