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094章

圓青被親得暈暈乎乎的, 可能還有三分動情,她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該順水推舟,還是堅持初心。

于是在猶猶豫豫的掙紮之際, 穆宴辭往後退了退。

他起身, 坐到桌旁,以手支頤, 似是在冷靜自己。

圓青輕輕地呼出一口濁氣, 她聞到了一點酒香, 還混雜了一點柏香。

她坐在床沿,望着男人勁瘦的背影, 呆愣了好半晌。

新婚夜,弄成這樣,似乎有些不大吉祥。

枯坐半晌,穆宴辭終于起身,他看起來已經恢複正常, 語氣仍舊溫和,他道:“顏圓青, 方才很抱歉, 是孤逾越了。”

圓青心裏一緊,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心尖兒好似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姑娘抿唇, 白皙雙頰凹出酒窩,她說:“沒關系, 我不會放在心上。”她還想說, 其實我不喜歡你連名帶姓地叫我,這樣顯得很陌生。

可她沒有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得如此矯情。

人大概本來就是矛盾的存在罷。

穆宴辭叫了水, 在浴房洗了約摸一刻鐘才換了紅色中衣出來。

顏圓青也覺得身上有些黏膩,去簡單泡了個澡,也換了紅色中衣。

穆宴辭打開衣櫃,從裏頭抱出一床大紅的錦被,語氣淡淡道:“要不然孤睡地上罷。”

顏圓青眨了眨鴉黑卷翹的羽睫,支吾道:“啊,這不合适罷?”她看了一眼拔步床,寬得很,睡四個人沒問題,“你、你還是睡床罷,畢竟十月底了,地上寒氣重,受了風寒,會耽誤你的政事,而且你才成親就生病,別人要說我這個太子妃不祥了。”

穆宴辭墨黑的眸子看一眼顏圓青,淡淡唔了一聲,抱着被子走了過來。

圓青很自覺地往裏挪了挪,小聲道:“我睡裏面,你睡外面?”

“嗯。”

床上一重,一床大紅錦被放了下來。

片刻後,大紅绫綢帳幔和霞影紗帳放了下來,寬敞的拔步床內登時一暗。

一室靜谧,只聽得到大紅喜燭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哔剝聲。

圓青咬唇,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下巴,仿佛這樣把自己完整地包裹起來才有安全感似的。

兩人都不說話,只餘被子下面紊亂的心跳順着光滑的錦被上下起伏着。

許是折騰了一整天,累了,圓青側身朝裏躺着,竟然沒多久就睡着了。

姑娘睡着了,自然也不知道,穆宴辭悄悄側身,中間隔着兩人寬的距離,漆黑晶亮的眸子在夜裏靜靜地注視了姑娘的側影許久。

太子大婚,循例是有九天婚假。

不過太子和太子妃得着禮服去皇宮拜見皇上和皇後。

按說該早起,圓青早就吩咐過碧蘿,讓她早點喚她起床。

碧蘿有些興奮,踩着小碎步,掐着嗓子,柔柔喚道:“主子,起床啦!”

主子沒反應,倒是把四更時分才睡着的太子爺給喚醒了。

穆宴辭睜開眸子,仍舊維持着昨夜偷看太子妃的側躺姿勢,暗道,她倒是睡得香。

床帳外,碧蘿看不清裏面的情形,只得又大了一點音量,“主子,今日要進宮,您該起床啦!”

圓青還是沒聽到。

穆宴辭抿了抿唇瓣,手指指腹輕輕摩挲着,終于忍不住,擡手輕輕戳了一下太子妃的後肩。

圓青被弄醒,有些不耐,嘴裏咕哝道:“別碰我。”

這聲音,碧蘿倒是聽到了。

她腦補了一出不可言說的畫面,臉頓時飛紅,抿緊唇瓣,都不敢再喚主子起床了。

穆宴辭眉心跳了跳,她起床氣還挺大。

也不催促她,只自己坐起身,準備起床。

床帳被撩起,露出一個清俊內斂的男子。

碧蘿見了太子爺,忙見禮問安:“太子爺晨安。”

穆宴辭沒看碧蘿,只淡淡颔首,便穿了鞋子,往浴房去了。

碧蘿心裏犯嘀咕,這太子爺怎麽瞧着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啊?

看起來是沒睡好?

莫非是昨晚太……辛勞了?

壓下心頭的胡思亂想,碧蘿把床帳挂在金鈎上,聲線正常了許多,喚道:“主子,該起床啦!”

圓青皺了皺黛眉,神智總算回籠,她嗯了一聲,“知道了。”

片刻後,圓青洗漱畢,碧蘿伺候圓青梳妝。

穆宴辭就坐在新房裏等,他斂眸靜坐在黃花梨木圈椅上,手裏握着一卷書,也不知看進去了沒有。

随後二人簡單用了朝食,坐馬車去往皇宮。

此時天色還灰蒙蒙亮,禦街上已有其他去上早朝的馬車和轎子,見着太子的驷車,他們都十分默契地讓出一條道兒來。

太子大婚,拜見帝後,這是老規矩,珣帝得在受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拜見禮之後,才會上朝。

擋了太子的車駕,就是擋了自己上早朝開始的時間。

于是,驷車很快便到了宮門口,在端門的下馬石處停下。

司禮監掌印太監李有吉親自帶人等在此處,迎接了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完婚,陛下高興,今日起得比平時都要早呢。特意打發奴婢來這恭候太子爺和太子妃呢。”李有吉笑眯眯見禮道。

穆宴辭和顏圓青都含笑看向李有吉,沖他颔首示意。

“有勞李公公。”穆宴辭淡笑道。

李有吉忙道:“不敢不敢,能為主子分憂解勞,是奴婢的福分呢。”

不多時,太子騎馬,太子妃坐轎,穿過端門,進入午門,朝太和殿去了。

珣帝和尤皇後早等在殿中央坐着了。

尤皇後臉色不大好看,但也沒有說什麽。

顏圓青和穆宴辭被李有吉領到珣帝和尤皇後面前之時,心情很是微妙。

眼前鳳座上端坐着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可這個女人看起來并不快樂。

她幫着尤氏母女,害了她好幾次,前世直接要了她的命,今世她讓錦衣衛的人在大慈恩寺設下陷阱,若不是穆宴辭救了她,她被一群中了藥的和尚欺辱,她會怎麽樣,她自己都難以想象。

她覺得自己或許會瘋魔。

隔着前世的死仇,和今生的坑害,顏圓青無法做到淡然處之。

高位者,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欺淩下位者嗎?

因為她可以,所以她這麽做,便是理所應當的嗎?

圓青明白,和這樣的人,說道理是行不通的,能讓她醒悟的,只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有叫她落到和自己一樣的處境,才能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麽地過分。

活了兩世,她看得清楚明白,很多人,是不講道理的。他們只講對他們來說有利的道理。

心裏雖懷着齒冷刻骨的仇恨,但圓青面上卻淡然如水,在孫尚儀的指引下,朝高位上的珣帝和尤皇後行禮如儀。

珣帝打量了一眼新婦,鳳眸中掠過一絲驚豔,果然生得好顏色,難怪太子如此喜歡。

他随意說了兩句場面話,賞賜了新婦一些金銀珠寶,名貴衣料,圓青拜謝。

尤皇後臉上連一絲笑容也欠奉,她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她皇後的身份,她不出現,珣帝不高興,可能會縮減她坤寧宮的用度。

再者說,太子大婚,她是嫡母,不出現,也會落人口實。

雖然出現,卻并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擺出一副慈母的樣子來,因為她心知肚明,章延刺殺太子一事,雖然被珣帝捂住了,可太子仇恨她,她知道。

當年大慈恩寺那件事,确實是她做的,縱使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是她做的,可尤七娘母女同她的關系,很容易叫人聯想到是她在背後給她們撐腰。珣帝也質問過她了,想必太子和太子妃都懷疑是她做的。

既如此,這兩人都是她的仇人,那她便沒有什麽好再演戲的了。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點兒,撕破這層虛僞的掩飾。

“太子妃果然明豔照人。”尤皇後唇角浮上一層冷淡的笑意,聲音也冷冰冰的,“瞧瞧太子,這才大婚頭一日,眼底就有烏青了,啧啧,年輕人還是要節制啊,別像你父皇似的,年紀大了,身子發虛。”

此話一出,殿內所有人的臉色都為之一僵。

珣帝臉色沉了沉,卻也擡眸看了太子一眼,果見眼底有烏青,不覺皺了皺眉。

顏圓青本不是個争強好勝的性子,遇事喜歡避讓,可今日,她察覺出了尤皇後那不加掩飾的惡意,她知道,再避讓下去,她和太子只能不斷地吃癟。

忍氣吞聲是沒有盡頭的。

于是她端着三分得體的笑,望向鳳座之上鐵青着一張臉的女人,緩聲道:“母後誤會了。昨夜雖是兒臣與太子爺的大婚,可不巧,兒臣來小日子了,便沒有圓房。太子沒睡好,也是兒臣之過,兒臣昨夜肚子疼得厲害,睡不着,太子一直幫兒臣揉小腹,兒臣這才好受了些……”

罷了,人家堂堂一國皇後,都公然明示他們縱欲過度了,他們既沒有做過,又何必為了所謂的面子、孝道白白受了這髒水,別人不知道內情,只會覺得太子縱欲,太子妃是個禍水。

扯個小謊,雖然有傷大雅,但畢竟可以為自己正名,還能直接打那位的臉,也不是不行。

果然,尤皇後臉色更僵了。

珣帝聽了,臉上反倒和緩了許多,笑道:“宴辭,你請方太醫給太子妃調理調理。”

穆宴辭聽了顏圓青的話,眸光輕動,鋒薄唇角不自覺翹了翹,朗聲答應了珣帝的提議。

其他宮人也都紛紛抿唇忍笑。

事後,尚儀局的小宮女道:“太子妃膽子好肥哦,竟敢怼皇後娘娘。”

孫尚儀眸中噙着一分不甚明顯的笑,肅着一張臉嗔道:“慎言。”

二人從太和殿出來,穆宴辭對随行的太監道:“去請方太醫到太子府。”

片刻後,兩人上了驷車。

圓青這才苦着一張小臉,懊惱道:“我來那個,不疼的,方太醫一摸脈,準能摸出來的,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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