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003

第3章 3 、003

003/木雲木夕

藺啓開口叫住常寧和魏清婉,謝承平不由得側目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

藺啓攥緊拳頭,還未開口,耳根便紅了起來。他輕咳一聲,方壓低聲音道:“……我就是想說,方才楊次輔的話,不是真的。他想給我保媒,我不想下他的面子,才那麽說的,只是權宜之計。”

常寧哦了一聲,咬唇點頭道:“知道了。”耳根隐隐發燙。

他特意這麽解釋,是什麽意思?他有沒有意中人,和她有什麽關系?難道他對她也有相同的感覺?

藺啓也默然颔首,唇角微勾。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謝承平見兩人呆呆怔怔的模樣,輕咳了一聲,亦壓低聲音道:“不瞞你們說,我方才也是糊弄他的。”

于是四個人大笑起來。

目送着常寧和魏清婉離開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後,藺啓才收回視線。

謝承平一臉八卦地看着他,“藺陽和,你該不是看上常寧公主了罷?”

藺啓沒有回答。

謝承平啧了一聲,一副老大哥的口吻,“常寧公主确實是生得嬌花照水,國色天香,可你不要忘了,她是公主。你若是尚主,按照我朝律法,你就不能擔任重要的職位了。你可要想清楚。畢竟咱們寒窗苦讀十餘載,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你甘心就此斷送即将到手的大好前程嗎?為了美色,值得嗎?”

藺啓瞥了謝承平一眼,垂眸看着水裏的錦鯉,低沉道:“沒什麽值不值得。我樂意。”

謝承平似是一怔,默了良久,拍着藺啓的肩膀,笑道:“沒想到,你小子,竟然是性情中人。活得比我通透灑脫呀。我不行,我身後有我的家族,他們都在看着我,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我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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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啓點頭,想起前世謝承平前後娶了三任妻子,納了三房小妾,後宅不寧,不由得心生好奇:“楊次輔的女兒才名在外,雖不是嫡女,可深得楊次輔的寵愛。你若娶了她,必能得楊家的助力,時安兄為何要拒絕?”

謝承平負手,看向遠處,沉吟片刻,“我陳郡謝氏,綿延千年,最看重骨氣。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說我靠裙帶關系上位。我要上,也要靠自己的真才實學一步一步往上爬。”

藺啓點點頭,“原來如此。”頓了頓,藺啓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其實,楊次輔的女兒是個妙人,和時安兄正相配。”

藺啓有些茫然,他這麽說,也不知道能改變什麽。但他忍不住想為魏靈筠做點什麽,保護她愛的家人。

對魏靈筠來說,她的母後和三哥是她最重要的人罷。

若改變了楊梵臨之女楊素秋的命運,也許前世的許多不幸都不會重演了罷。

謝承平眼眸一擴,似是有些訝異:“陽和兄,莫非你見過楊小姐?我竟沒看出來,原來陽和兄也如此八卦。”說着笑起來。

藺啓想了想,嗯了一聲,“……曾遠遠地見過一面。”

前世藺啓尚主後,經常出席皇家的各種宴席,當時楊素秋聖眷正隆,總是挨着皇帝坐,拿捏明成帝也很有一套,是個頗有心計的婦人。

有心計不一定就是壞事,要看她處在什麽位置上,把心思用在什麽地方。

謝承平因為得罪了楊梵臨,被貶去偏遠州縣擔任知縣,一直到楊梵臨倒臺,他也沒有再次得到重用,滿腔抱負,都沒實現。再後來,他甚至連自己的妻兒都養不活,饑馑之年,餓死了一兒一女。

最後,他為了擺脫謝氏家族對他的沉重期望,他甚至削發出家,從此放浪形骸,浪跡天涯。

謝承平的命運軌跡,不可謂不叫人唏噓。

誰能料到,今日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他日會成為窮困潦倒的白發翁呢?

藺啓嘆息一聲,為謝承平,也為前世的自己。

世事如棋,人人皆是棋子,多少人汲汲營營一輩子,到最後發現自己其實一無所有。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藺啓曾登上去過,高處不勝寒,榮耀也好,疲累也罷,不過是一顆沒人關心的棋子。

沒有魏靈筠,他便是成了帝王,也覺得索然無味。

這一世,他帶着過去的歷史重來,高位他要,魏靈筠他也要。

謝承平拍了拍藺啓的肩膀,“我呢,還是那句話,不想拿自己的婚姻去換前程,你就不必為我瞎操心了。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罷,就算常寧公主看上了你,今上和謝皇後也未必就願意把寶貝女兒出降給你。你們藺家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的?名聲不好,這在整個京城都是人盡皆知的。公主的男人,可不是那麽好當的。得一心一意,從一而終,你确保自己能一輩子對着一個女人不膩味?”

藺啓面色沉穩,淡然道:“等着瞧罷,我說了你也不信。至于常寧那邊,我相信她一定會說服今上和皇後的。”

他忽然有些好奇,前世魏靈筠究竟是怎麽說服明成帝和謝皇後的。

正如謝承平所說,藺家的家風不太好,父親和兩個哥哥都在外面胡來,花天酒地,清貴人家的女兒都未必願意許給他,更何況是今上和皇後的寶貝公主。

前世她只見了他兩面,就決定下嫁給他了。也不知她為此遭受了什麽。回想自己和她成親的五年,對她的态度,藺啓便覺得自己太過混賬,不狠狠打一頓,都說不過去的程度。

不過這次他會好好對她的。幸好只有他是重生的,否則……

想起前世魏靈筠把和離書砸他臉上時的情形,說要和他一刀兩斷,生生世世不複相見時眼神裏的決絕,藺啓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太可怕了。

不,老天爺不會對他這麽殘忍的。

方才他倆不是見過了嗎?她對他沒有任何敵意和抵觸,一切都會好好的。他們會幸福的。

“你怎麽了?”謝承平見藺啓臉上神色變幻莫測,一副被鬼上身的樣子,手搭上他的肩膀,關切問道。

藺啓回過神來,含糊道:“許是橋上風大,着涼了。我先走了。”說着揖了一禮,轉身離去。

謝承平回禮,呆怔怔地目送着藺啓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腦海裏驀地回想起魏靈筠誇他笑起來很溫柔的話來,不覺抿唇失笑,眸光柔和。

随後謝承平搖搖頭,試圖把這個突然而至的绮思晃出腦海。

他謝承平絕不是色令智昏之輩,美色不一定要擁有,遠遠欣賞就可以了。

*

回宮後,常寧一連幾日都心神不寧,總是忍不住去回想藺啓唇角勾起時的模樣,心裏酸酸澀澀的。日常要上的日講,琴棋書畫,以及針黹女紅,都不能喚起她的興趣。

她盼着能再見藺啓一面。

可宮規森嚴,常寧出不去。藺啓也不會來宮裏,自然就見不到面。

常寧只能去溫寧宮求母後,可謝皇後并不同意她出宮。

謝皇後是繼後,生了魏堅和魏靈筠一雙兒女,雖然疼愛,但也要求甚嚴。魏靈筠每日都要學刺繡女紅,琴棋書畫,這都是謝皇後要求的。她認為,女人可以讀書明理,但女人有女人的職責,相夫教子便是女人的本分。

常寧磨着謝皇後撒嬌,“阿娘,過兩日便是端陽節,我想跟哥哥一起去看賽龍舟,可以嗎?”

謝皇後慈愛地看了常寧一眼,把女兒摟在懷裏,笑嗔道:“前幾日,你背着我,去求你父皇,帶你去瓊林苑,這筆賬我還沒同你算呢;這會子又想去看賽龍舟,那裏魚龍混雜,比不得瓊林宴,都是些有素質的進士,我不放心你去。囡囡聽話,留在宮裏,等你出嫁了,就可以開府,到時候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沒人攔着你。”

常寧戳着謝皇後繡金線鳳凰的朱紅妝花緞褙子,哼哼唧唧道:“哼,阿娘一點兒也不疼我,哥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阿娘從來不管。怎麽偏把我管得死死的?一點兒也不公平。”

謝皇後氣笑了,點着常寧的額頭,笑罵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娘不疼你,疼誰?你哥哥是皇子,況且你父皇都同意了的,許他在京城內自由行走,體察國計民生,你哥哥是要做儲君的人,你一個女孩兒家,出去幹什麽?外面人心險惡,你若是磕了碰了,或是被歹人賣到煙花柳巷,不僅皇家的顏面無存,就連你這一輩子,也毀了。你知不知道?”

“哦。”常寧也咯咯笑起來,露出一對人見人愛的酒窩,繼續撒嬌道:“兒臣知道了。就這一次,好嗎?嗯?阿娘?答應我罷!求求您了……叫劉直跟着,您若還不放心,再多派一隊暗衛跟蹤保護我,這總行了罷?這是在京城,天子腳下,我能出什麽事兒呀?”

謝皇後很猶豫,但最終還是理智和規矩占了上風,沒有答應,還讓常寧每日繡一幅繡品送來給她過目。

常寧心願沒達成,還要繡她最厭煩的刺繡,嘟囔着嘴像一只氣呼呼的河豚,連晚膳都沒有留下來陪謝皇後吃,便回自己的穆宮了。

常寧一連幾日都沒有來溫寧宮請安,只派了貼身宮女春滿每日摘一束鮮花,送來插瓶,聊表寸心。

繡品仍舊是歪歪扭扭,不成個樣子。

*

這日,趕巧永嘉公主魏清婉過來溫寧宮,給謝皇後請安。

謝皇後正拿着常寧送過來的繡品唉聲嘆氣,魏清婉便安慰道:“母後,九妹妹聰明着呢,她這是不想學,真要認真學起來,我們誰也趕不上。”

謝皇後慈愛一笑,嘆氣道:“怪吾平日裏太縱着她了,越發沒了規矩。清婉,小九平日裏跟你最親,你說的話,她興許還能聽進去一二,你幫吾勸勸她,讓她好好收收心,把針黹女紅做熟。好孩子,你放心,回頭吾會幫你物色一門好親,絕不叫你受委屈。”

魏清婉彎唇笑笑,“母後放心,兒臣定當竭力規勸九妹妹。”

謝皇後笑着拍了拍魏清婉的手,留她喝茶。

魏清婉有些懼怕謝皇後,一邊喝茶,一邊戰戰兢兢地說些奉承的話,來讨她的歡心。

在魏清婉的心裏,謝皇後表面上看起來端莊大方,實際上卻很冷酷。她經常杖責宮人,以彰顯自己的權威。對她和其他幾個出身不好的庶女,是很看不起的。

她眼裏只有自己親生的三皇子魏堅和九公主魏靈筠,以及戚貴妃生的大皇子,先王皇後生的二皇子。

魏清婉的生母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宮女,因為生了她,被封了順嫔,至今還窩在一處偏殿,和幾個不得寵的妃嫔擠在一處,一年也難得見到皇上一面。

母妃靠不住,魏清婉只能自謀出路。而巴結魏靈筠,交好二皇子,就是魏清婉給自己選定的路。

因為魏靈筠,魏清婉才在謝皇後跟前得了一星半點的臉面,這就夠了,足夠她作為一個公主,在大雍的皇宮體面地行走了。

“清婉,”謝皇後似是想到什麽,擡眸望向魏清婉,眸光中帶着三分探究,四分嚴厲,剩下還有幾分疑慮,扯了扯嘴角,笑意不達眼底,“上次瓊林宴,你和小九一起去的,母後問你,小九可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魏清婉心裏一緊,很顯然,謝皇後是懷疑魏靈筠在瓊林宴上看上了什麽人,讓她供出來。可魏靈筠早就叮囑過她,不讓她透露給其他人知道,若她說了,魏靈筠一定會和她翻臉。

若她不說,以魏靈筠的性子,遲早會叫帝後知道。到時候,遭殃的,一定是她。

“探花郎長得俊美無俦,九妹妹誇過他長得好。不過,九妹妹也誇過狀元郎笑起來很溫柔。”魏清婉斟酌着道,手中的繡帕捏緊,擰眉沉思了片刻,又補充道:“……本來九妹妹看完人,就要離開的,卻被探花郎叫住了。”

謝皇後目露疑惑:“哦?”

魏清婉便将當時的情形細說了一遍,“不過我看九妹妹也沒說什麽,只說知道了。”

謝皇後唇角一扯,露出一個精明的微笑:“清婉,照你看,小九是不是對這兩個人中的哪一個動心了?你覺得會是誰?好孩子,別怕,母後斷不會叫你為難。小九那邊,母後不會讓她知道是你告訴了吾這些。”

“這個兒臣也說不好。”魏清婉垂眸,“不過兒臣倒是覺得,探花郎似乎對九妹妹有意,否則,怎麽會巴巴地告訴我們這些呢?他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怕我們将此事宣揚出去,叫楊次輔知道了?”

謝皇後點頭,沉吟片刻,對着魏清婉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清婉,你把這些話說給小九聽,不要讓她知道吾已知曉此事。”

魏清婉點頭應是。

作者有話說:

藺啓:幸好公主沒有重生,不然我死了……

正在重生路上的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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