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005

第5章 5 、005

005/木雲木夕

藺啓內心是崩潰的,老天爺這是在懲罰他嗎?

按照他對魏靈筠的了解,若魏靈筠果真也重生了,那他和她之間鐵定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都怪他前世太混賬了,傷她太深。

她不原諒他,理所應當。

可他怎麽辦?他重生的意義,不就是為了她嗎?否則,再重複一遍前世的人生,于他而言,有何意義?

鐘樓傳來報時的鐘聲,已是巳時,該上課了。

藺啓按捺住內心的沮喪和焦躁不安,緩步步入殿內。他面色沉靜,看不出悲喜,然步履沉穩,給人一種岳峙淵渟之感。他因為過分出色的外表,吸引了公主們的注意。

魏清婉眼瞳一擴,揉了揉眼睛,又扭頭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見其他妹妹們臉紅的,小嘴微張的,發怔的,神态各異,唯有九妹妹魏靈筠,粉頸低垂,一手撐腮,對着一本平常不怎麽愛看的《中庸》,看得津津有味。

九妹妹這是怎麽了?當真把探花郎丢下了嗎?

藺啓輕咳一聲,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自我介紹了一遍,并三言兩語交代了自己來代課一節,随後便宣布上課。

藺啓講課的風格和高靖大學士不同,更注重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他講到一處,便提問道:“‘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有哪位公主殿下願意談談自己對這段話的體會嗎?”

六公主起身,期期艾艾道:“我、我對這段話的理解就是……凡事提前準備,就、就會取得成功,像學生這樣,沒有事先準備,就站起來發言的,就會、會詞不達意。”

其他幾位公主都撲哧一笑。

六公主耳根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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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公主說得很貼切。”藺啓淩厲的鳳眸瞥了一眼後排的九公主魏靈筠,見她也抿着唇在偷笑,白裏透紅的臉蛋凹出一對好看的酒窩,不覺眸光一滞。

直到六公主紅着臉小聲問:“那藺先生,學生……可以坐下了嗎?”藺啓才回過神來,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掌往下一壓,示意六公主坐下。

藺啓又問:“還有誰想分享自己的心得?”墨黑深幽的眸光一一掃過在座五位公主,落在魏靈筠身上。

魏清婉盯着藺啓看了半晌,沒有錯過他眼神裏每一處細微的變化,心裏尋思着,這翰林院那麽多飽讀詩書的學士,怎麽偏派他一個新科探花郎過來代課?這是巧合,還是他有意為之?他是否不知尚主的弊端?

“藺先生,”魏清婉起身,這是她和藺啓首次正面對話,上回在瓊林宴,主要都是魏靈筠在說,她只是陪襯而已。她捏緊手指,壓住喉間的顫意,“……學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

藺啓看向魏清婉,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常寧終于忍不住擡頭看向前排的魏清婉,因為她很好奇,二姐姐會問藺啓什麽問題。

要知道,高靖大學士給她們上了一年多的課,二姐姐從來沒在課堂上主動問過任何問題呢。

不止二姐姐,六姐姐也是第一次站起來回答問題。

“我朝律法規定,尚主的驸馬不能在朝中擔任五品以上的重要官職,若驸馬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尚了主,該當如何?”魏清婉一口氣說完,雙頰發熱,她這麽明顯地提示,藺啓總該明白了罷?

常寧眸光一黯,二姐姐這是何意?怕藺啓繼續糾纏她,所以提前預警麽?

何必搞得這麽難堪?

藺啓鳳眸微擴,并沒有太大的驚訝,低沉道:“二公主提了一個好問題。實際上,這項規定,是每一個進京參加會試的舉子們都會在一本小冊子上讀到的問題,所以說,能來京城參加會試的舉子們,理論上都知道這項規定,便是自己不知情,身邊的同年也會提示,不存在從頭到尾都蒙在鼓裏的情形。而未能參加會試的學子,理論上也沒有任何機會做到五品以上的官職,便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尚了主,料想他也不會有任何實際的損失。”

一陣嗤笑聲響起。

魏清婉紅了臉。

所以他都知道?

常寧抿了抿唇瓣,桃花眼眸眨了眨,原來他都知情!

那他是什麽意思?是不在乎的意思麽?

嗐,他來代課,也未見得一定就是為了她呀!

六公主看向其他兩位公主,低聲道:“怎麽還有這項規定?我怎麽沒聽人提起過呀?”

“我也頭一回聽說……”

“我也是……”

下課後,公主們向藺啓行學生禮,藺啓回了半禮,收拾書具,準備離去。

公主們的貼身宮女也都進來替主子收拾書具,一一向藺啓見禮。

藺啓離去的腳步一頓,目光掃了一圈後排的魏靈筠,“……呃,今天回去,每人做一篇小文,就以‘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為題,限五百字,明日交上來。”

公主們目瞪口呆,彼此對口型,六公主小聲道:“什麽?我沒聽錯罷?我們還要寫文章?”

七公主:“我也以為自己幻聽了。”

八公主:“突然好懷念高先生……”

嘴上說着嫌棄,實際上,下課後,這三位公主便湊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怎麽寫作業了。

*

探花郎代課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似長了翅膀一般,在偌大的皇宮不胫而走。

魏清婉一臉擔憂地看着謝皇後,“母後,我瞧着九妹妹心思好容易安定下來了,這會兒藺啓偏又來她跟前晃悠,兒臣真的擔憂九妹妹又會動搖呀。”

謝皇後臉色一沉,來回踱着步,金步搖晃晃悠悠,“吾知道了。清婉,好孩子,你先回去,此事吾自有對策。”

魏清婉答應着退出了溫寧宮。

不多時,正和謝承平、許智一起在官廚吃午飯的藺啓,便接到了溫寧宮小太監的傳喚,說是皇後娘娘有請新科探花郎藺編修,勞煩藺啓跟他走一趟溫寧宮。

藺啓因為魏靈筠冷淡的态度正心情郁郁呢,這會子又受到謝皇後的傳喚,不禁有些納罕,這事兒怎麽就驚動皇後了?他什麽都沒做罷?

謝承平和許智原本還在開他的玩笑,這會子都變得嚴肅起來,只叮囑了他一聲,在娘娘跟前仔細應對,便都不再出聲,埋頭吃飯,不發出一丁點兒響聲。

藺啓倒是不怕,大致猜出謝皇後傳召他的原因,想必是和九公主魏靈筠有關,他慢條斯理地又喝了兩口綠豆湯,用靛藍錦帕擦了擦嘴和手,這才起身,理理衣襟,大步流星走出去。

小太監被藺啓一身的矜貴氣度震住了,他九歲入宮,沒見過像藺啓這麽漂亮的男子。

一路上,小太監一路小跑着,才能追上前面的藺啓。他悄悄打量藺啓,心裏暗暗折服,探花郎果真既俊美,又充滿陽剛之氣,皇後傳喚,他臉上一點兒忐忑不安的神色都沒有流露。

“你看我做什麽?”藺啓低沉磁性的嗓音從前面傳來,腳步一頓。

小太監差點撞上去,白皙小臉一熱,忙拱手,讷讷解釋道:“沒、沒看什麽。奴婢張循矩,是溫寧宮跑腿傳話的小太監,平時多在後宮走動,除了皇上之外,沒見過幾個真正的男子,更沒見過像您這樣長得既好看又英武的,實在是失、失禮了。”

藺啓略微側身,看了一眼張循矩。

眼前這個年輕人,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和一般常見的太監不同,若不是出現在宮裏,你只會當他是哪家的小公子。藺啓記得,此人後來成了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後因牽涉立儲一案,被抓進北鎮撫司下轄的昭獄,死在了獄中。

藺啓眸光一黯,低沉道:“無妨。走罷。”

張循矩為人機敏,最擅察言觀色,他從藺啓墨黑深幽的目光中讀出了憐憫,不緊心內一暖,又滿腹狐疑,一路上都沉默了下來。

直到眼前出現溫寧宮朱紅色的宮牆之時,張循矩才忍不住小聲提醒道:“藺編修,今日中午,永嘉公主來溫寧宮觐見皇後娘娘,她前腳剛出溫寧宮的大門,娘娘便命奴婢去請您,您可知道所為何事?”

藺啓微微一怔,面對張循矩善意的提醒,心下微動,随後點了點頭,道了謝,“永嘉公主和皇後娘娘走得很近?”

張循矩道:“比起宮裏的其他幾位公主,永嘉公主是出入溫寧宮最勤的。前段時日,常寧公主和娘娘鬧別扭,有好長一段時日沒來給娘娘請安,還是永嘉公主出面把常寧公主勸好的呢。”

“是什麽時候的事兒?”藺啓鳳眸一擴,似是想到什麽。

前世,魏靈筠是在嫁給他之後,才知道尚主對他造成的損害。當時她還很內疚,親自下廚,給他做了一桌好吃的,都是他喜歡的菜,她自罰三杯,說自己并不知情,覺得很抱歉,也不奢求他原諒她,只求給她機會彌補他。

他當時一心抗拒她的親近,一把掀了桌子上的菜肴,拂袖而去,壓根沒有注意到她因為下廚而被濺起來的熱油燙得紅腫的手背,落在她不沾陽春水的瑩白素手上,是多麽地觸目驚心。

這世,她提前知道了,看樣子,比今天上午知道得更早,以她那種寬和善良的性子,是絕不會強人所難的。難怪她今天見到他,會是那種姿态。她在刻意劃清與他的界限。

張循矩想了想,“哦,就是端陽節前後……奴婢聽說,是九公主想出宮去看賽龍舟,但皇後娘娘不允,還罰九公主每日繡一件繡品……九公主性子活潑好動,最不喜針黹女紅,想來必不好受呢。”

藺啓點點頭。

是了,前世瓊林宴之後,他倆很快又在端陽節見了一面,當時擠在看臺上看龍舟的人,可謂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她個子嬌小,被人擠得差點從站臺上掉下去,他扶了一把。當時她看他的眼神,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是驚喜交加,又有許多別的他當時看不懂的情愫在裏頭。

但她的眼睛很亮,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這世,端陽節那日,他早早地就去前世他倆相遇的地點等她,可惜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人潮散去,他都沒有等到人。

莫非是皇後知道了什麽?皇後怎麽會知道的?是永嘉公主魏清婉告訴皇後的嗎?

懷着疑惑,藺啓早已步入溫寧宮的正殿。

他看着富麗堂皇的殿堂,神思卻飄到了數年之後,謝皇後搬離了溫寧宮,被囚于冷宮,廢掉後位,于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自缢身死的場景。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藺啓回過神,恭敬向皇後行禮如儀,“微臣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謝皇後扶着宮女的手,在正殿的鳳座上落座,從上到下打量了藺啓幾遍,眸光幽冷,“擡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看看,大雍百年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到底是什麽模樣?”

藺啓擡起頭,雙眸依然垂下,只看着謝皇後的大紅繡金線鳳凰的百褶裙擺,唇角平直。

謝皇後眼眸一擴,暗暗贊嘆,果然好生俊朗。難怪常寧那丫頭會動心。

“你可知,本宮召你來,所為何事?”

藺啓:“微臣知道。”

作者有話說:

*出自《中庸》第二十章 。

撒潑打滾求評論,嘤嘤嘤~

會盡快讓常寧和藺啓完婚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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