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041
第41章 41 、041
041/木雲木夕
常寧和藺珍一起出來, 在前院和藺啓彙合，往朝晖堂走去。
藺珍很自覺地走在兄嫂後面，卻發現兄嫂中間寬得能再容下一個人, 并且兩人全程一言不發。
藺珍便是再遲鈍，也覺出兩人有問題, 更何況，常寧前幾天還連夜回娘家了。她用腳趾頭也能猜到，三哥還沒哄好三嫂呢。
于是，藺珍便自覺充當起了活躍氣氛的那個角色，她學着大嫂朱氏平日裏說話的風格, 用一種誇張的語調笑道：“顏娘表姐還沒見過公主嫂嫂罷？上回你倆大婚, 表姐沒來，她待會兒見着公主嫂嫂，定是要大吃一驚的。因為嫂嫂實在生得太美了，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
藺啓心裏一緊，他知道紀顏娘是橫亘在他和魏靈筠之間最大的障礙之一。
他緊張地看一眼常寧的神色，只見她撲閃着濃密的眼睫毛, 白皙如瓷的雙頰漾出醉人的酒窩, 似是一點兒也不在乎紀顏娘的樣子。
常寧淡淡笑道：“三妹妹嘴巴真甜。”
“哪有？嫂嫂就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女子，和我三哥是絕配, 不接受反駁。”藺珍認真道。
藺啓搭在腰間的右手手指捏緊, 側眸掃了一眼常寧。
“三妹妹，你三哥的絕配也許是他的小青梅哦。”常寧仍笑容淡淡，似是在說一件和她毫不相幹的事兒。
藺啓修長如玉的指頭捏得更緊，擠得指頭都變成白色。
“沒有, 沒有。”藺珍趕忙否認, “顏娘表姐從小是喜歡三哥沒錯, 小時候還說長大了要嫁給三哥當娘子，可三哥不喜歡她呀，鄭重拒絕過她一次，說只把她當表妹。本來太太和紀姨媽要撮合表姐和三哥的，可三哥不答應，這件事就沒成。嫂嫂，您可千萬不要誤會呀。”
常寧眨了眨眼睛，默了默，心說，這和前世似乎不太一樣啊？
按照前世她得到的信息來看，藺啓和紀顏娘算是青梅竹馬，兩家早早地就給他們定下了親事，而她算是意外闖入，拆散了人家的命定良緣，于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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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一輩子，他倆的因緣這麽早就斷了呢？
她又沒來橫插一腳，而且，這一次，藺啓尚主，可是在她征求了他的同意之後進行的。
所以，到底為何會有這種改變呢？
常寧邊走邊想得入神，一不小心自己絆了一跤。
一雙指骨分明溫暖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耳畔響起藺啓清潤磁性的嗓音：“你沒事罷？”
常寧站定，往前走出一步，心不在焉地道了謝，繼續往前走。
藺啓看常寧失魂落魄走路的樣子，捏緊了食指指頭。
她一定是懷疑什麽了。
今生的他和前世有太大的不同，而其他的一切，卻又保持着不變，唯一變了的因素，只有他。
她那麽聰明，之前她就懷疑過他一次了，這次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她若知道，他和她一樣，記得前世所有的事情，他毫不懷疑，魏靈筠會立即甩下一紙和離書，說出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話。
一刀兩斷，生生世世不複相見。
*
朝晖堂。
常寧和藺啓幾乎同時跨進堂屋大門，藺珍跟在後面。
堂屋主坐上坐着藺宜康和陳氏，紀姨媽和紀顏娘坐在左下首，也就是藺聞夫婦平常的位子。
而藺聞夫婦坐了藺懷夫婦的右下首，藺懷夫婦挨着他們坐在右二的位子。
藺啓和常寧的左二位子留着，沒人敢坐。
常寧等人一進來，堂屋裏的人全都看過來，藺宜康下意識地起身，見紀姨媽正驚訝地看着他，他忍住了往前迎兩步的動作，只是含笑道：“常寧來了，快請坐。”
藺宜康起身，藺家其他人全都站起來了，包括紀顏娘在內，看向常寧的臉上堆滿笑容。
只有紀姨媽，手扶着圈椅扶手，要起不起的，聽姐夫藺宜康請常寧公主入座時，便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常寧淡淡地掃一眼紀姨媽，抿唇微笑，她的笑明婉大方，光華璀璨。
茶色桃花眼眸微微一眯，眼尾微微上挑，透出一股皇家公主漫不經心的威嚴和冷淡疏離。
竟有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迫使紀姨媽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子，腆着臉，比着手，讪讪笑道：“公主，您快請坐。”
常寧微微颔首，也不朝藺宜康和陳氏見禮，迆迆然在自己的位子坐下。
藺宜康眸光一滞，笑意僵在眼角，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常寧這是在計較他沒有朝她行國禮，因此也免了她該行的家禮。
藺啓眸光輕閃，自然也察覺出了方才這一波的暗潮洶湧。
魏靈筠從前因為心愛他，所以什麽都不計較，如今心裏恨他，所以什麽都要計較。
藺啓壓住內心翻湧的思緒，先後朝藺宜康夫婦，以及紀姨媽請安見禮。
“父親，母親萬安。”
“姨媽新年吉祥。”
“表妹新年好。”
陳氏笑眯眯點點頭。
紀姨媽深看藺啓一眼，眸光裏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既喜歡又不滿的神情，扯了扯嘴角，随口說了句吉祥話，“陽和，如今也是成了親的人了，該早日為藺家開枝散葉了。姨媽就祝你們早生貴子罷。”
藺啓微微勾唇，拱手道：“承姨媽吉言。”
紀顏娘起身，眸光幾變，彎唇帶笑，朝藺啓福身：“啓表哥新年好。”聲音嬌柔，能掐出水來。
藺啓微微點頭，撩起袍擺，坐下。
紀顏娘和藺啓的位子剛好挨着，中間只隔了半臂的距離。
随後是藺珍過來請安見禮，金花搬了個繡墩給藺珍，藺珍挨着常寧坐了。
常寧随手抓了一把松子，塞到藺珍手裏。
藺珍雙手接過，眼睛亮晶晶的，小聲說謝謝。
紀姨媽和陳氏扯閑篇，扯着扯着，話題扯到了紀顏娘身上。紀姨媽倒苦水說：“……姐姐，姐夫，我原是個沒福氣的人。嫁去紀家，夫君待我也好，家裏也不愁吃穿，誰知，你們的妹夫竟是個短命的，抛下我們娘兒倆就這麽去了……”
說着哽咽起來，帕子壓着眼角的淚花。
陳氏忙柔聲勸慰，“妹妹你想開點，以後你們娘兒倆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我攏共就顏娘這麽一個閨女，想給她找個好點的歸宿，我真是愁啊，愁得頭發都白了好些。”紀姨媽破泣為笑，似是有些難為情，繼續道：“顏娘這丫頭，從小就喜歡陽和，性子又倔，不肯嫁給其他人。我私心裏想着，如今陽和雖說尚主了，可照顧自家表妹，給她一處容身之所，想來常寧公主定是個賢惠大度的，未必就容不下她。”
此話一出，紀顏娘絞着手帕，粉頸低垂，耳朵根都紅了。
“阿娘，您說這個幹什麽？”紀顏娘低聲嬌嗔。
陳氏臉色一僵，讪讪地看向一旁坐着剝松子吃的常寧，心裏揪作一團，“妹妹，還沒吃酒，你怎麽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了？”
紀姨媽就是故意要當着常寧的面提及此事，試探常寧的底線。
見常寧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以為有戲，便賠笑道：“是是是，我失言了。”說着小心翼翼地扭頭觑了常寧一眼。
其他人也都小心觑着常寧的神色，很擔心她當場發作。
藺啓正在慢條斯理地剝松子，聞言，眸色一沉。
他默默剝了一把松子仁，像上次那樣，抓過常寧的手，一股腦兒放在她白皙柔膩的手心裏。
“父親，母親，”藺啓掏出墨藍錦帕，優雅地擦拭手指，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着最重的承諾，“兒子此生只有常寧一個妻子，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藺宜康嘟着嘴，看兒子一眼，明顯不太贊同兒子的死腦筋，可礙于小兩口新婚，不敢惹惱常寧，雙手撐在大腿內側，一言不發。
陳氏笑道：“好，好，好。”陳氏也很怕公主媳婦突然發作，更怕寒了她的心。
常寧慢騰騰地眨了眨眼睛，歪着腦袋，盯了藺啓一眼，纖長指尖拈起兩粒松子仁，塞進嘴裏，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陽和，姨媽的建議值得考慮。我這個人不會服侍人，顏娘表妹一看就是個知冷知熱的，收在身邊，正好可以照顧你的日常起居，你覺得呢？”
衆人皆是一驚。
似乎都拿捏不準，常寧這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在陰陽怪氣說反話。
藺啓一噎：“……”
墨黑眸光看向常寧，心裏揪作一團，太陽穴突突跳起來，一股無名之火從心底燒起來，他閉了閉眼睛。再次睜眼，眸底恢複清明，無奈地捏捏眉心，“常寧，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乖，你對我有什麽不滿，回去咱們關起門來說，別在姨媽面前說笑，回頭惹得姨媽誤會了，就不好了。”
紀顏娘咬住唇，眸中氤氲出水色，嬌嗔道：“都怪母親，不知輕重，說出這樣一番沒臉沒皮的話來。母親是想逼着女兒不活人了嗎？”
紀姨媽臉色沉下來，又帶點勉強的笑意：“顏娘，我這都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考慮，才舍下這張老臉，你這孩子，怎麽還不知好歹了呢？”
陳氏看妹妹越說越不像樣，便連忙拉着紀姨媽，往裏間去了。
藺宜康瞅一眼忍着眼淚不哭出來的外甥女，出言安慰了幾句。
衆人又略坐了一盞茶的工夫，便都找借口溜了。
藺珍陪着紀顏娘，小聲安慰她。
藺宜康也起身，背着手，往柳姨娘屋裏去了。
“藺陽和，”常寧拉過藺啓的手，把松子仁塞回他手上，“我和你，此生是沒可能了，你以後不要再對我好了。”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十二點之前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