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046
第46章 46 、046
046/木雲木夕
一身大紅鬥篷的郭婵聞言一怔, 淚盈于睫，絞着手帕看向身後的蕭世子，委委屈屈道：“表哥, 我沒有。”
蕭昊安忙安慰她，“婵妹妹,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說着貼着牆壁，從四個妹妹旁邊艱難地擠下了樓梯。
他撈起魏清婉的雙手，心疼道：“清婉，怪我，沒有護好你, 讓你受驚了。”
“不怪你, 你和藺驸馬走在一起，一時顧不到我，也是有的。”魏清婉沉着臉，冷聲道：“昊安，我之所以摔跤，是因為郭婵在後面踩了我的裙擺, 不信你看我的裙擺, 上面定然有她留下的鞋印。”
其實她方才已匆匆檢查過了，并沒有看到明顯的痕跡。大約郭婵的鞋子很幹淨, 而她的裙子是沉香色的, 顏色深，不大顯髒。
魏清婉沒有提及自己一腳踩空，想把責任全推到郭婵身上。
她看不慣郭婵很久了，慣會裝腔作勢, 使些狐媚手段勾着蕭昊安, 又假撇清, 裝得一副冰清玉潔的大家小姐做派。
郭婵扶着樓梯扶手，淚眼婆娑地走下來，用帕子壓壓眼角，揩掉眼角溢出來的濕潤。
“表嫂，您再不喜歡我，也不能這麽冤枉我！将才我同惜蘭走在後面，怎見得就一定是我？表嫂後腦勺莫非也長了一雙眼睛不成？”郭婵站得筆直，一臉正氣，鵝蛋臉氣得紅撲撲的。“我便是一時不察，不小心踩到了您的裙擺，我可以向您道歉，可您非說我是故意的，這麽大一頂品行不端的帽子往我頭上扣，我可絕不敢應。”
任誰看了，都是一副受了天大侮辱的貞潔烈女模樣。
她想禍水東引，來個死活不認。
打嘴仗麽，她可從未有過敗績。
旁邊的李惜蘭一怔，欲言又止。心說，婵姐姐素來舉止大方，不是個藏奸的，今日怎麽突然糊塗起來了？把她也拉下水。
還嫌永嘉公主對她的成見不夠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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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時加入争吵，不是個好的時機。便是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便是贏了，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了。更何況，和永嘉公主說是非，還真不一定能說贏。
更何況，這位皇後娘娘最寵愛的九公主還在場呢。哪有自家人不護着自家人的？
皇族霸道無理起來，哪有她們這些普通人說理的地兒！
魏清婉氣得倒仰，明白自己遇到了對手。瞪着郭婵看了半晌，冷笑道：“郭婵，你別以為耍耍嘴皮子就可以混過去了。”說着，又來拉常寧的手，低聲道：“九妹妹，借你的人一用。”
常寧不答。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傳出去，有損皇家和鎮國公府的顏面。
常寧既不想縱着魏清婉仗勢壓人，也不想看着郭婵耍心機愚弄皇族，事情已然挑起了，不解決難以堵住悠悠衆口。
三人成虎，衆口铄金，謠言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而扼殺謠言最好的辦法，就是給這件事兒定個性，事實清清楚楚，便沒有造謠的餘地。
蕭昊安忙低聲哄勸魏清婉和郭婵，好清婉，好妹妹，兩頭哄，兩頭不讨好，誰也不肯服軟。
“郭婵，二姐姐，我有一個法子，就事論事，公平得很，你們要不要聽？”常寧淡淡道。
郭婵一怔，沒吭聲。
魏清婉忙點頭答應，“九妹妹，你說。”
“郭婵，我且問你，”常寧含笑看向郭婵，雙頰漾出漂亮的酒窩，茶色桃花眸子微眯，射出一道具有壓迫性的目光，“我現在承認你不是故意的，那你承認是你不小心踩到了永嘉公主嗎？”
郭婵：“……”
“不承認是嗎？那好。”常寧臉色一沉，喚一聲：“劉直，你查查郭姑娘的鞋底有沒有留下永嘉公主裙擺面料上的花紋，再看看永嘉公主裙擺上有沒有沾上郭姑娘鞋底上的塵土。若沒有，再查惜蘭姑娘。”
郭婵臉紅得更徹底了。
她本以為偷偷踩了一下，能渾水摸魚混過去，誰也沒有證據，誰知常寧說出來的細節令她頭皮發麻。
主動承認，總好過被人揪出來。
被揪出來，就是錯而不改，是品行不端的問題了。那她說的，不是故意的，也就沒人會信她了。誰會信一個品行不端之人的話呢？
“我、我承認，是我不小心踩到了永嘉公主的裙擺。”郭婵咬唇道，說着朝魏清婉福身：“對不起，永嘉公主，我不是故意的。”
魏清婉冷哼一聲，得理不饒人，對蕭昊安道：“昊安，你也看到了，我并非針對她。”
蕭昊安忙握了握魏清婉的柔荑，低聲安撫：“我知道。清婉，你受驚吓了。”
“二姐姐，掰扯完你和郭姑娘的是非，”常寧又淡淡開口道，“現在輪到你向我道歉了。”
魏清婉：“……”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常寧，似是有些不太明白她的話。
“将才，你不小心摔了一跤，連累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常寧從秋若手裏拿過掐絲琺琅花鳥圖案手爐，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一眼上面摔出來的痕跡，“喏，手爐都摔成這樣了，我也受到了很大的驚吓。二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論理，你還是該向我道歉，順便再賠我一個新的手爐。這舊的，歸你了。”
不是她非要計較，而是魏清婉拽着她一起摔跤的舉動，實在是太可恨。
她若繼續忍耐，魏清婉還會一再踩她的底線，她總需要一個契機和她撕破臉。
眼下，便是這個機會。
讓衆人明白，她倆之間并不是什麽相親相愛的姐妹。
魏清婉大驚，接過常寧遞來的手爐，賠笑道：“九妹妹，咱倆誰跟誰呀，是不是？”她拉着常寧的手走到一旁，壓低聲音，“九妹妹，你今晚先賣我個面子，回頭我再專程向你賠禮道歉，成不成？算是姐姐求你了。”
她方才打了郭婵的臉，絕不願當着她的面再向常寧低頭，她永嘉公主的威嚴絕不可在他們面前遭到挑戰。
常寧淡淡一笑，附耳魏清婉，“二姐姐之所以會摔跤，是因為自己踩空了一腳罷？我很好奇，蕭世子會如何看待二姐姐刻意隐瞞關鍵信息呢？”
魏清婉瞳仁一擴，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
她心裏十分驚駭，常寧為何突然轉了性子？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她從不會真的跟她計較，她會在別人欺負她時，為她出頭，包庇她的錯誤。
她說她們是親姐妹，她會永遠護着她。
壓住內心的驚濤駭浪，魏清婉迅速穩住心神，扯唇一笑，掃了一眼蕭昊安，柔聲道：“九妹妹最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罷了，今日原是我出門沒看黃歷，才有了這無妄之災。”
說着往後退出一步，端端正正地朝常寧福了一禮：“九妹妹，對不起，害你受驚了。手爐我明兒就挑兩個好的，親自給你送到府上去，正好咱們姐妹倆好好敘敘舊。”
常寧明婉一笑，淡淡應了個好字，随意掃了一眼瞧熱鬧的衆人，“好了，今日元宵佳節，都賞燈去罷。熱鬧也瞧完了，沒啥可看的了。散了罷。”
說着，迆迆然往門外走去。
藺啓趕忙大步跟上，藺珍等人也緊随其後。
身後那些瞧熱鬧的人議論紛紛。
“這九公主可真夠厲害的！”
“是啊，對事不對人，連親姐姐的面子也不給！”
“不僅厲害，還生得國色天香呢，不愧是帝後最寵愛的常寧公主 ！”
……
魏清婉氣得把手爐一把塞到蕭昊安手裏，蓮步款款，走了出去。
*
從醉仙樓出來，此時游人已經比先前少了三成。
常寧等人溜溜達達地走着，一邊賞燈，一邊閑聊。
路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生得唇紅齒白，提着一個竹籃，在賣花。
寒風中，少年穿得很單薄，嘴唇被凍得皴裂，不停地搓着手，哈出白氣，取暖。
常寧一時沒了手爐，有些不習慣，纖長手指輕輕互搓着，眸光在少年身上多停留了幾息，正要開口，讓秋若買幾束少年的花，卻見藺啓彎下腰，從少年籃子裏選了六束顏色不同的大麗花，“多少錢？”
他的嗓音清潤低沉，為這個燈火輝煌的寒夜增添了一絲淺淡的溫度。
少年定定地看着藺啓，凸出的喉結滑動，吐出幾個字：“六十文。”
藺啓微微颔首，對長東說：“把錢給他，再給這位小郎君買一碗熱馄饨。”
長東答應了一聲是，從荷包裏取出七十文，又從籃子裏選了一朵粉色的，遞給秋若，“給你。”
秋若一愣，莫名有些臉熱，想還回去，卻見長東早已走開，去馄饨攤買馄饨去了。
長東對賣馄饨的中年夫妻指了指買花的少年，說了什麽，那負責端馄饨的大娘笑着點了點頭。
少年有些發懵，見大娘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馄饨過來給他，笑道：“趁熱吃罷。”
少年雙手捧過冒着熱氣的馄饨，看着藺啓等人離開的身影，怔怔地出神，往前追出兩步，然後對着他們說了聲謝謝，但聲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他或許是害怕，害怕自己太大聲，驚着了那群偶然在人間游玩的神仙。
他大口吞咽馄饨，清澈明亮的眼睛裏氤氲出水汽。
藺啓把六束大麗花交給藺珍，“拿去分了，一人一朵。”修長如玉的食指輕輕點了一下紫紅色的那朵。
藺珍笑着接下，眸光一轉，便從中選了那朵紫紅色的遞給常寧，笑眯眯道：“嫂嫂，這朵很襯您高貴優雅的氣質。”
常寧眸光一滞，垂眸掃了一眼那朵紫紅的花朵，像睡蓮一樣大朵，卻又不露心，華麗高貴，确實很漂亮。
既然人人都有，也不具備什麽特別的意義，她便收了也無妨。
常寧對秋若使了個眼色。
秋若會意，趕忙上前接過，屈膝福身。
剩下的，便由藺儀、藺珍以及陳氏等人分了。
這天夜晚，常寧睡得比平常要晚，花幾上的青玉纏枝蓮紋瓶裏插着一朵紫紅色的大麗花。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 ！！！晚安！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