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047
第47章 47 、047
047/木雲木夕
元宵節過後, 常寧和藺啓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碰過面。
藺啓每日早早地便出門上值了，傍晚時分才會回來，回來後, 又待在自己的外書房。
兩人雖然住在同一個院子裏，但一個在前院, 一個在後宅，真就有點形同陌路、咫尺天涯之感，至少在林嬷嬷等人的眼裏是這樣。
她們看不到藺啓每晚游魂似的準時出現在常寧的卧房窗外。因為常寧睡眠很好，基本不用起夜，值夜的四大婢女常常是一覺睡到天明。
她們每日裏唉聲嘆氣, 不明白好好的, 公主為何要這麽和驸馬爺鬧冷戰，鬧和離。
常寧每日安排得滿滿的，巡視鋪子生意，查看賬簿；督促公主府的選址，開建；派人監視楊素秋每日都幹了些什麽；閑下來，撸貓, 讀史, 看話本子，寫字, 下棋, 吃好吃的，她的日子過得既充滿活力又閑适。
她笑起來，依舊是明婉如花，讓人失神, 可眸底卻沉靜如水, 枯井無波。
但每晚入睡前, 她又在心裏默默計算着同藺啓和離的日子。
和離之後，沒有這層關系的枷鎖，她應該就能徹底自由了罷。
正月的最後一日，魏清婉帶着兩個嶄新的手爐，登門來找常寧。
常寧客氣接待了她，兩人坐在西次間的羅漢床上說話。
魏清婉手上端着青花釉裏紅纏枝菊紋茶杯，低垂粉頸，抿了一口，柔聲笑道：“九妹妹，藺驸馬呢？今日不是休沐麽？”
常寧微微一怔，眸光輕閃，纖纖素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順着玉包兒柔軟的脊背，淡淡道：“他不是在外書房，大概就是和謝承平、許智他們在一起罷。”
“他難得休沐，不陪着你麽？”魏清婉流露出驚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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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寧抿唇一笑，茶色眸子閃過一抹淡淡的譏嘲：“我自己過得好好的，不需要人陪。”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需要時再召他過來即可。”
魏清婉怔住了。
她竟然是這樣對待藺啓的麽？
藺啓那樣一個清風朗月般的人物，竟會甘心被常寧這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地對待麽？
“可是，你不是很喜歡他麽？”魏清婉幹笑兩聲，身子微微前傾，“他為了尚主，連大好的前程也不顧了，我以為，你們會、很黏糊呢。上回在醉仙樓，咱倆一起摔下去，我家那位蕭驸馬就只會幹着急，等他救我，真是黃花菜都涼了。藺啓身手真好啊，就那樣跳下來，穩穩地托住了你，坦白說，我真的羨慕你，太羨慕你了。”
常寧沒回應，仍舊漫不經心地撸貓。
“出嫁之前，我還擔心你來着，藺家根基到底淺了些，配不上你這位金尊玉貴的常寧公主。可現在我覺得，家世再好，分攤到個人，也沒剩什麽了。還是夫君自身的能力和品行更要緊，他才是陪我們過日子的人。他好不好，直接決定我們過得舒不舒心。”魏清婉柳眉緊蹙，端的是一副知心姐姐的口吻。
常寧嗯了一聲，擡眸看向魏清婉，輕聲道：“二姐姐，若是你覺得過得不開心，可以和離呀。千萬別委屈自己。”
魏清婉一噎：“……”
她沒想過和離。好好的，她為何要和離。蕭驸馬性子雖說柔了些，可對她還是很好的。
過日子嘛，哪有事事順心的？
但常寧難得軟化了些，關心她了，魏清婉便口不對心地點點頭，“哎，姐姐沒用，不像九妹妹，有父皇母後撐腰，嫁了自己喜歡的人。我在鎮國公府，雖說衆人都拿我當公主敬着，可哪個不是精明似鬼呢？若沒有錢，他們哪裏肯真的拿我當回事兒。”
常寧看她一眼，故作驚訝道：“他們用你的錢啦？不至于罷，鎮國公府那麽大一個世家，何至于就窮成這樣了，要用孫媳婦的嫁妝！二姐姐，你別給他們不就完了嘛！”
魏清婉嘆息一聲，臉上閃過一抹憂色，“婆母開口找我借五千兩銀子，我一個新婦，總不好駁她的臉面。誰知，才不過兩個月，就又來向我張口。我的嫁妝銀子，都快被她薅完了。”
常寧抿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心說，你算計我的時候，倒是很厲害，為何遇着比你厲害的人，就招架不住了？
“既如此，你把剩下的錢，用來置辦鋪子、田莊，好歹還能生點錢出來。不然，你們夫婦那點俸祿，怕是填不了那麽一大家子的花銷，到時候怎麽辦？”常寧實在是物傷其類，忍不住為她籌謀劃策。
畢竟都是出降的公主，前世她什麽都不懂，不也被藺家一大家子的事兒攪合得昏頭腦漲嗎？如今斷情絕愛，沒有期盼，便沒了負累，反倒輕松得很。
她想起前世自己為了讨好一個男人，不斷委屈自己去做一個完美的妻子，簡直可笑。
完美的妻子，實在是太難做了。有問題，她來解決；需要錢，她來掏。沒人會感激你，大家只會把這一切視作理所當然。然後有問題了，再來找你。
她現在變得冷血自私了，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旁人的事兒與她何幹？
魏清婉咬唇，胡亂應着。她已經沒剩幾個錢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魏清婉又試圖來拉常寧的手，“九妹妹，我聽說，你的公主府已經下地基了，正門五間，廳堂九間，好寬敞啊。我好羨慕你，有自己的府邸。若我也能自己建府就好了。”咬唇，巴巴地看着常寧，“九妹妹，我知道國庫沒什麽錢，不可能每個公主都單獨建府，你能不能——”替我向父皇求情，給我也建一座公主府啊？不行，随便挪一處離京官員的舊宅子，修補修補也行啊。
話還沒說完，卻聽常寧語氣冷淡地截斷了她的話頭，“不能。二姐姐，你想要什麽，自己去向父皇張口。”
魏清婉一怔，半晌沒吭聲，她垂下眸子，尋思着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
“九妹妹，有句話我想問你很久了，”魏清婉終于鎮定下來，放下茶杯，眼角濕潤，用錦帕壓了壓眼角，帶點鼻音，“……你對我，是不是有何不滿？是因為我選了蕭世子嗎？難道你覺得藺驸馬還不夠好麽？”
常寧抿唇一笑，黛眉輕挑，好笑似的看着魏清婉，“二姐姐想到哪裏去了？你看我像是能看得上蕭世子的人嗎？”
魏清婉心裏一堵。
可常寧說的是實話，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看上蕭昊安，也就不存在為了蕭昊安鬧情緒的可能。
魏清婉眨了眨眼睛，“是我失言了。九妹妹，你別放在心上。我只是想不明白而已。咱倆從前那麽好，你突然就……”
“是嗎？”常寧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清婉，語氣淡然，“我現在對姐姐不好麽？”
魏清婉一怔，心說，當然不好了。可面對常寧那雙淡然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她忽然什麽都不敢做，也不敢說。
又坐了一盞茶的工夫，魏清婉便告辭回去了，常寧送她到堂屋門口，便止住了腳步。
*
二月中旬的某天，楊素秋忽然遞了帖子登門。
常寧大概猜到了她是為何而來。
二月初十這天，許智帶着媒婆，拎着一只大雁，上楊府求親了。
次輔楊梵臨熱情接待了許智，對他一番考察後，基本很滿意，決定招他做自己的東床快婿。
本來，若沒有合适的青年才俊，楊梵臨動了要送楊素秋參加今年十月采選的念頭。
許智如今在翰林院，任正七品檢讨，目下官職雖然不高，但翰林院素來是清貴部門，資歷熬過了，未來進入內閣，擔任六部要職，可能性很大。
他這個女兒雖然聰慧，但一入宮門深似海，她能否得到聖上的喜愛，尚且是個未知之數，況且，如今皇子們皆已成人，儲君的人選格局基本已定，不外乎是從謝皇後生下的三皇子魏堅、先王皇後生下的二皇子魏琦和戚貴妃生下的大皇子魏延中間選一個。
立賢還是立嫡，又或者立長？一切都有待商榷。
女兒便是生下皇子，也很難再改變什麽。
與其如此，新科榜眼許智，翰林院的新貴，便是個很好的選擇。
常寧招呼楊素秋入座，看茶。
楊素秋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旁邊伺候的秋若，欲言又止。
常寧素手一揮，秋若識趣退下。
“常寧公主，”楊素秋手指捏緊茶杯，似是有所顧慮，沉吟了幾息，終是忍不住和盤托出，“……聽說，您和藺驸馬是在瓊林宴上見到的，彼此一見鐘情，對嗎？”
常寧擡眸看了楊素秋一眼，明白她定然是從謝承平那兒聽來的。含笑道：“你喜歡謝承平？”
楊素秋一怔，眸光輕閃，臉紅了，“很明顯，是嗎？”
常寧點頭，“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楊素秋心砰砰跳起來，“是。我喜歡他。可他說不喜歡我，我不信。”
“那你就答應嫁給許智好了。”常寧淡淡道。
“不行。我想嫁的人不是許智。我不喜歡他。是，一開始，我覺得許智也不錯，可、可我對他沒有那種閉上眼睛就想他的沖動。”說完，楊素秋才頓覺自己失言，耳根都紅透了，才放下茶杯，絞着手帕，自暴自棄道：“您一定明白我在說什麽，是不是？”
常寧輕笑，“你為什麽覺得我一定會懂呢？其實，你以為的喜歡，有時候是一種假象。你喜歡的，只是你幻想出來的那個人而已。許智先對你動心，你便把他視作掌中之物，對他沒有那種強烈的征服欲。若許智不喜歡你了，轉而去喜歡別人了，你或許就會重新發現他。”
楊素秋眸光一震，眼神忽然清明了許多。是啊，常寧說得有理。
謝承平不肯接受她的心意，她便一門心思都撲在他身上，甚至做出了平常根本不會做的傻事兒。
“公主，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罷。”楊素秋忽然一笑，眸中閃過晶瑩的淚花，她吸了吸鼻子，“元宵節那日，我瞞着父母，偷偷跑去找他了。我在他家門前等了很久，可他卻沒有見我。他和朋友在一起，他不喜歡我，甚至一點兒也不在意我。”
常寧眨了眨鴉羽眼睫。
“您會不會覺得我自甘下賤？”楊素秋咬着唇，自嘲地笑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卻流了出來。
常寧用手帕給她揩掉臉上的淚痕，淡淡道：“你又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兒，怎麽就下賤了呢？你不過是少女情動，被心中的執念勾着，不顧一切地想去奔向那個人罷了。”
“我該怎麽辦？您教教我。我現在很矛盾。父親很喜歡許智，我也知道，許智是個很好的選擇。可我心裏害怕，晚上睡不着覺，我怕我将來後悔。”楊素秋大着膽子握住了常寧的手，淚眼朦胧道。
作者有話說：
抱歉晚了QAQ
下午争取早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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