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048

第48章 48 、048

048/木雲木夕

常寧淡淡地看着眼前這個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而愁腸百結的姑娘, 不由得憶起了醒悟前的自己。

兩世皆是如此。

她從小金尊玉貴,無憂無慮地活了十五年,乍然遇見一個俊美非凡的男子, 便動了心,起了念, 她的人生從此分為兩個階段。

遇到他之前,和遇到他之後。

遇到他之前的人生,似乎并沒有什麽特別值得記憶的事兒,但遇到他之後,行動坐卧, 腦海裏總是想着他。猜測他在幹什麽, 是不是也像她一樣,偶爾會想起她。他也是喜歡她的罷?

每個少女都天然有一種傻乎乎的盲目自信,認為自己喜歡的人一定也對自己不一樣。

想起他看向她時的眼神,臉上浮現的笑容,說過的某句話,反複在心頭咂摸, 暗中失魂落魄。

一顆心只裝得下和那個人有關的事兒。別的一概不關心。

不能想象那人愛上別的女子, 只是起個念頭,心便酸酸澀澀地痛起來。

但這些酸酸澀澀的感覺, 是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害怕其他人知曉,會嘲笑她少女思春,只能不斷壓抑自己的思念,直到壓抑不住, 相思成疾, 為他茶飯不思, 衣帶漸寬。

為了見他一面,不顧一切,也要達成目的。卻不知,那人根本就不喜歡她,這一切都不過是她自作多情、一廂情願罷了。

想盡一切辦法嫁給他,以為會得到渴望的幸福,殊不知,他卻恨她入骨。

真可笑。

天底下還有比少女心事更可笑的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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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姑娘,”常寧輕輕眨眼,語氣很輕,她知道少女心事最是頑固如鐵,誰也別想阻止她,越勸越來勁,得順毛兒捋。“你喜歡謝承平,或許謝承平也喜歡你,只是比起他在意的其他方面,你的分量暫時還不夠罷了。”

楊素秋眸光一亮,亂作一團的心緒豁然開朗,點頭道:“對,我聽他說過,不想攀附我父親的勢力,不想讓人說他是靠裙帶關系上位的。”

“許智對你有意,而謝承平自诩君子,朋友妻不可欺,所以他便把你讓給了許智。”常寧語氣淡淡。

楊素秋眼瞳一擴,原來是這樣。怪她當初拿許智去試探他,如今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你也不必後悔,謝承平這個人性格孤傲,你不刺激他一下,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接受你。”看出楊素秋眼裏的猶疑,愧悔,常寧抿唇一笑,“三月初五是我的生辰,到時候我請你們來做客。屆時,你不要看謝承平一眼,偷偷看也不行。你要做到,眼裏只有許智,對他關懷備至,為他笑靥如花。謝承平但凡對你有一點點動心,都會吃許智的醋。你要繼續冷着他,不要理他,等他自己想明白。過段時間,我再給你們安排一出共同經歷生死考驗的戲碼,若那時,他還不争取你,你就死心塌地嫁給許智罷。”

楊素秋心裏一震,感動地看着常寧,“公主,謝謝您。我真沒想到,您這麽高高在上的一個貴人,竟然會這樣幫我。素秋無以為報,銘感五內。他日若公主殿下有用得着素秋的地方,素秋萬死不辭。”

常寧摩挲着左手黑檀木佛珠上刻着的佛經,淡淡一笑:“我幫你,是因為你值得幫。”

這話不假,若能阻止楊素秋入宮,便能從根源上解除母後未來的憂患,她這些張羅,也就很值得了。

楊素秋聽常寧這麽說,認為是她在擡舉自己,心裏對常寧的信賴更甚。

*

日子一天一天流水似的過,許智和楊素秋的親事自從敲定後,便開始有條不紊地走三書六禮的流程。

進入三月,已經完成了納采、問名、納吉三禮,很快就要進行到關鍵的納征。

納征,俗稱過大禮,也就是男方往女方家裏送聘禮,同時要把禮書、聘書送到女方家,經過這一步,男女雙方的婚約便算是正式成立了。

再要反悔,鬧起來可就是件大事了。兩家都要大動幹戈。

所以,這段時日,楊素秋一直都惴惴不安,茶飯不思,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她一直在心裏暗暗祈禱常寧生辰這一天的到來。

常寧本想在生辰這天回宮和母後、哥哥一起過的,但為了解決楊素秋的親事,便改成三月初四回宮,陪明成帝和謝皇後一起用膳。

她上午去,用完晚膳方回。

藺啓下值回家,聽長東說常寧回宮了,便飯也不吃,官服也顧不上換,騎了馬,親自來午門外迎接。

平時他沒有機會見到常寧,自從上回正月十五元宵節過後,他倆便再也沒有碰過面。

雖然他每天夜裏照舊會去她的卧房窗外偷偷地待上一刻鐘,可常寧睡眠很好,夜裏幾乎從不發出任何呓語。

他每天都靠翻看常寧的畫像,才能消解一點點心中對她的渴念。

他答應過她,不會逾越,他不想再讓她失望,覺得他是一個自大的,聽不進她意見的人。

今日她回宮,他作為她名義上的夫君,來接她回府,總是可以的。只要他忍住不碰她,她未必會容不下他的這一舉動。

天色漸漸擦黑,午門的城牆籠罩在一層青灰的暗影之中。

藺啓獨立于下馬石附近,身姿筆挺,如山如岳。

夜風吹起青色袍擺,獵獵作響。

墨黑眸子定定地注視着黑洞洞的午門,很久才眨一下。

也不知等了多久,鼓樓和鐘樓傳來定更的鼓聲和鐘聲,已經是戌時了。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宵禁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一刻鐘似是一輩子那麽漫長。

當真是望眼欲穿。

他變成了黑黢黢一團暗影,消融在夜色裏。

西邊的天空挂着一彎輕淺的娥眉月,散發着淡淡的光暈,像紙一樣薄。

遠處傳來腳步聲和馬蹄聲,藺啓眸光一亮,比天上的星子還要明亮。

果然是常寧。魏堅騎馬送她出來。

張循矩吩咐一個小太監去把常寧的馬車趕來。

藺啓從陰影中走出來,倒是唬了張循矩一跳,他壓住內心的驚慌,向藺啓見禮:“驸馬爺,您親自來接九公主回府啊!”

藺啓淡淡地掃他一眼,微微颔首,往前走幾步,向馬上的三皇子魏堅見禮,“三皇兄。”

魏堅見藺啓親自來接妹妹,心裏多少有些感動,遂下馬同藺啓寒暄了幾句。又笑道:“……明日小九生辰,陽和你可要好好給她過呀。”

藺啓答應一聲是。

“本來要送她回去的,既然你來了,那我便回去了。省得來回開宮門,麻煩。”魏堅朗聲道。

“好。”藺啓點頭。

魏堅重又翻身上馬,少頃,便消失不見了,只餘一串嘚嘚嘚的馬蹄聲響。

常寧似是沒有料到藺啓會特意來接她,兩人足有一個半月沒碰過面了,乍一見面,竟有種陌生的感覺。

“其實,你不必特意來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常寧淡淡道。

借着昏暗的光線,藺啓貪婪地注視着常寧的臉,背在身後的手死死握緊,才能克制住想要攬她入懷的沖動。

“你是我的妻子,妻子回娘家,做丈夫的,自然要來接你回家。”藺啓清潤低沉的嗓音響起。

常寧有些別扭地別開視線,見馬車已經趕過來了,便踩着車凳上了馬車。

藺啓也翻身上馬,和劉直一起騎在前面,往藺府駛去。

*

回到寧院,藺啓沐浴完,用完膳,拿起案上早已選好的三本話本子,交給長東。

“把這三本話本子交給三姑娘,讓她以她的名義送給常寧。不要說是我送的。”藺啓低沉道。

長東似是有些不解。

三爺知道公主夫人喜歡看話本子,便吩咐他把京城五大書肆暢銷前十的話本子全都買下來。有幾本經典話本子,是各大書肆都賣得很好,就只買一本,最後一共買了三十一本。

再去悄悄問秋若,公主夫人買了哪些,喜歡看哪些,一一記錄下來。

三爺每日下值回來瘋狂地閱讀這些話本子,并認真做筆記。

就連每日去翰林院上值,三爺也會袖一本帶走,見縫插針地翻閱。

他用一個多月讀完了三十一本話本子,幾乎是一天一本。

大約十天前,三爺又開始挑燈夜戰,親自上手寫話本子。

三爺列了一個故事框架,再按照起承轉合的節奏起章節标題,然後開始寫開頭。

光開頭,三爺就寫廢了十幾張宣紙,磨了五天,才搞定。

臨近公主夫人生辰日,三爺更是一連三晚寫到四更天,卯時就要上朝,滿打滿算,只能睡兩個時辰。

為了補覺,三爺都是坐馬車去上朝,順便在路上歇一會兒。

三天前才寫好,三爺吩咐他去找老爺的書辦林大爺,給他二兩銀子,讓他工工整整一字不差地謄寫一遍,裝訂成冊。

長東看過林大爺的字,雖然工整端凝,可和三爺的字還是不能比,三爺為何要讓林大爺謄抄一遍呢?

現在又讓他把謄抄好的話本子送去給三姑娘,長東徹底迷糊了。

三爺做這麽多,不就是為了讨公主夫人的歡心嘛,為何還要費盡心機藏起來呢?

長東捧着三本話本子,欲言又止。

“有話說?”藺啓淡淡地瞥一眼長東,細看的話,他眼底有明顯的烏青。

沒等長東回答,他便打開書案前的抽屜,拿出沒做完的黑檀木簪子,繼續打磨,給它上蠟。

長東一臉哭相,“爺,您就顧惜着點自己的身子罷。再這麽可勁兒地糟踐下去,您遲早要出問題。”

藺啓手上動作不停,只淡淡道:“知道了。你去罷。”

長東捧着書,轉身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自家三爺認真打磨木簪子的樣子,小聲嘟囔道:“爺,您便是做得巧奪天工,公主夫人也不會收呀。”

聲音不大,但足夠藺啓聽到。

藺啓打磨木簪的動作一頓,墨黑眸光一滞,低沉道:“這回她會收的。”

作者有話說:

哎,快不了。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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