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055

第55章 55 、055

055/木雲木夕

濟慈寺某廂房內。

謝承平守在羅漢床邊, 沉靜的目光看着床上躺着的姑娘,見她臉上有一點黑煙,修長的手撫上去, 拇指指腹輕輕擦掉。

楊素秋漸漸恢複意識,睜開雙眸, 烏黑的眼睛對上謝承平的視線。

手指蜷縮,收回去。

“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

彼此一怔,又都嗯了一聲。

謝承平問楊素秋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和常寧她們走散了?匪徒為何要放火燒死你?你認識他們麽?還是你撞破了他們什麽事兒?為何會有人給我遞消息,告訴我你在這兒?”

楊素秋心裏一緊, 他在懷疑她?

委屈的眼淚順着眼角流出, 楊素秋咳了幾聲,紅着眼睛冷笑道:“謝時安,你當你是誰?我為了勾你,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我和常寧走散後,覺得佛殿裏悶,就往後院這邊走來, 冷不防被人打暈了。我醒來時, 發現自己置身一間着了火的柴房,求救無門, 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謝承平儒雅的臉上讪讪, 賠笑道:“六姑娘好大的氣性,我不過白問問,就值得你這般大動肝火,方才沖進去救你的人是誰?”

楊素秋側身, 不看謝承平, 哼道:“謝時安, 你若是懷疑我,你就自己去查,查清楚,省得疑神疑鬼冤枉我。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剩下幾個字被她生生吞下了。咬唇賭氣。一副不要原諒謝承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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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平有些無奈,一再解釋,“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提出合理的懷疑。你将才确實很危險,火勢太大,再晚一點,我真怕來不及救出你。”

嗓音有點發顫,他其實有些後怕。

楊素秋心裏一動,坐起身,咳了一通。謝承平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她接過喝了,紅着臉道了謝。

“謝時安,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同我說麽?”楊素秋咬唇道。

謝承平眨了眨眼睛,默了默,才道:“你為何送我香囊?”

“你這麽聰明,你覺得呢?”

謝承平一噎:“……元宵節那晚,我聽小厮說,你在我家門外守了半個時辰,你找我幹什麽?”

楊素秋瞪他一眼,噘着嘴道:“你還有臉來問我呢?大冷天的,你讓我一個姑娘家白白等了那麽久,你知道我回去後就發熱了嗎?害我在床上躺了三天。謝時安,我發現你這人有時候真的挺冷血的。”

說着又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她真不知道自己喜歡他什麽。明明他都這樣冷着她了。

想着想着,又覺得自己犯賤,為了一個男子如此不自愛,真是傻。

眼淚又流了下來。

謝承平濃眉一挑,怔了怔,沉默半晌。他冷着她,是因為知道許智不久就要向她提親,不想傷害許智。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傷心。

他以為,只要冷着她,她遲早會想明白的,嫁給許智,和他好好過日子。

楊素秋見他沉默不語,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氣呼呼地從羅漢床上下來,往廂房的門走出幾步,又回身,看向謝承平,“謝時安,你知道,我心悅你。但你看不上我,沒關系,從今以後,咱倆就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說完,轉身就走。

謝承平心裏一揪,眸光一黯,手指死死捏緊。

就在楊素秋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她聽到身後的人出聲喊住了她:“等等!”

楊素秋維持着開門的動作,沒有回頭,眼睛一亮,唇角微微地彎起來,等他把話說完。

沒有人注意到,一道品竹色的身影往旁邊退了退。

許智聽說後院柴房着火,有位公子救了一位小姐出來,心裏狐疑,便走過來看看。問了寺裏的僧人,才知道他們在這間廂房裏。正要敲門,卻聽見了謝承平的聲音,房門恰好又在此時打開,他便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起來。

謝承平走過來,把門關上。“楊素秋,你都是習慣這樣自說自話,然後一走了之的嗎?”

楊素秋不服氣地回頭,正要瞪他,卻被他一把攬入懷裏。

楊素秋不敢動了,渾身熨帖,激動得想喊想叫,但也只是小鳥依人般蹭了蹭,無處安放的雙手輕輕環住了謝承平的瘦腰。

他的懷抱原來是這樣地令人安心。

她仰起小臉,看向謝承平的下巴,“那我……回去和我父親說退親的事兒?”

謝承平很是為難地嘆息了一聲,然後點頭,“知有那邊,我去說。”

楊素秋搖搖頭,“不行,我去說。是我辜負了他。”

一牆之隔的許智如遭雷劈,他背靠着牆壁,目露震驚、悲傷、憤怒、無助,自己好友居然奪了他的未婚妻,傳出去,他就要成為整個大雍官場的笑話了。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他們把他當成什麽了?

他不能留在這裏,他得趕緊離開。

許智擡步,搖搖晃晃地逃離了這裏。

*

藺啓抱着常寧,直奔馬車,也不等所有人彙合,只留下長東善後,便帶着常寧和藺珍回府了。

馬車上,常寧一直窩在藺啓的懷裏,她額上盡是汗珠,鬓發早已濕透。

她像玉包兒似的,在藺啓的頸側輕輕蹭着。

她嘴唇早已咬出鮮血,又疼又麻,也不知是的疼的,還是忍不住了,她總是淚眼婆娑。

藺啓心疼地安撫着她,像是對待一個初生的嬰兒般,極其小心,溫柔。

可常寧眼裏的淚花更多了。

她無助地低喃:“殺了我,我想死,我撐不下去了……”

藺啓心疼得鳳眸猩紅,修長如玉的手指捧着她的後腦,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阿筠,我知道你難受,你可以咬我,我不怕疼。”話音未落,脖子上被重重地咬了一口。

藺啓疼得直抽氣,可他一動不動,只是托着常寧的腦袋,柔聲安撫她。

“是我的錯,我該寸步不離地守着你,對不起,阿筠……”

萬蟻噬心不外如是。

若是有得選,常寧大概更願意直接挨上一刀,哪怕見血,鮮血淋漓,也比這慢刀子割肉來得痛快。

她心裏有怨氣,可她發不出來。此時她說什麽,都像是泡過蜜糖的橘子,又甜又軟,容易叫人誤會。

她還是不要開口得好。

她實在受不住時,就惡狠狠地咬一口,貝齒刺破肌膚,粘稠的血液流出。迷離的雙眼恢複清明,有些害怕,用藺啓的墨藍錦帕胡亂給他包紮傷口。

常寧覺得自己要壞掉了。

她怎麽變成這樣了?

口是心非地從藺啓的懷裏掙紮出去,“我不要你抱,你、離我遠一點。”

藺啓緊緊摟住她,目光落在她帶血的嘴唇上,用拇指指腹輕輕地擦拭,柔聲哄慰:“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想抱你。魏靈筠,你忍耐一下,再讓我抱一會兒。”

常寧哼哼唧唧地調整了一下姿勢,把腦袋靠在藺啓的肩頭,用軟綿綿的語調嬌嗔道:“那你抱緊點,我會摔下去。”

藺啓的雙臂似藤蔓纏樹一般慢慢收緊,直到常寧好似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密不可分。

常寧像是曬多了太陽的人驟然間被丢進冰涼的大海,渴了三天的旅人被喂了一碗清涼的井水,她忍不住想喟嘆出聲。

可她不能。

那些被克制、壓抑的聲音,是她最後的尊嚴。

而那些不敢更進一步的觸碰,則是她對抗藺啓的最後倔強。

她當然可以松開自己緊繃的神經,放任自己對藺啓提出那種救命的請求,可是然後呢?她該怎麽面對藺啓?

她用力閉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希望趕快回去,有紀醫女在,一定有辦法的。

藺啓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常寧摟在懷裏。他額頭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帝青色的衣袍下面,中衣早已汗濕,前面抱個小火爐,背後卻涼浸浸的。

他很明白,常寧心裏恨他,不願意他幫她,那他就不能趁人之危,要了她。

他不想看到她清醒之後,眼裏對他更深的鄙夷和嫌惡,他尊重她的意願。

他想到那個壓在常寧身上的朱榮,胸腔蹿起一股無名怒火,簡直想去鞭屍,方能洩他心頭之恨。

“快點 !”藺啓催促車夫道。

車夫答應一聲,又加大力度抽了馬兒一鞭子,原本已經跑得很快的奢華馬車速度更快了,像離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

一路上無盡的忍耐與折磨,終于回到了寧院。

春滿等四大婢女趕緊去忙活,請紀醫女,燒熱水,有條不紊。

不多時,紀醫女匆匆趕來,背了一個醫藥箱。她看了常寧一眼,忙替她搭脈,面色沉沉:“全身發燙,手腳無力,是中了媚藥的症狀。”說着她看了一眼藺啓,“藥效兇猛,主子能撐到此時,必定如萬蟻噬心般難以忍受。其實,只要陰陽和合,再睡一覺,過兩天也就好了。”

常寧伸手拽住紀醫女的手,急切道:“不行。換個別的法子。”

紀醫女一怔,她是聽說了公主冷着驸馬爺的事兒,可到底原因為何,她不明白。她也沒多問。眼下這等緊要關頭,公主竟然寧願強忍着難受,也不願驸馬爺幫她解毒,實在是太過蹊跷。

于是她看一眼一旁憂心忡忡的林嬷嬷,等她拿主意。

林嬷嬷嘆口氣,搖搖頭,主子性子倔,她不願意,她們做奴婢的,又豈能擅自做主?

于是紀醫女面色沉沉道:“別的方法有,但是見效慢,還傷身。”

常寧搶道:“那就快點給我用,別磨叽了。”

紀醫女嘆氣,一邊吩咐人準備大量溫開水,給公主灌腸;一邊命人準備冷水,給公主泡冷水澡;一邊給常寧紮針,放血。

一旁的藺啓看了,臉色沉得能滴水,他湊到常寧耳畔,用祈求的語調對她說:“魏靈筠,算我求你,你用我,我保證不會借機糾纏你,你還是可以來去自由。”

常寧:“……”

作者有話說:

晚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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