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074

第74章 74 、074

074/木雲木夕

寧院後宅梧桐樹下。

天氣陰沉, 并不大熱,常寧抱着玉包兒,坐在秋千架上, 秋若在後面輕輕推着秋千架,旁邊有兩個二等婢女打扇。

劉直進來回禀。

水綠披帛随風揚起, 常寧看向劉直,對秋若道:“停。”

秋若拉住秋千架,讓常寧坐穩。

劉直快步走近,躬身揖道:“主子,您吩咐的事兒已辦妥。如今京城的大街小巷風向已有了變化, 轉而罵那些造謠的人, 不過也有不少人,堅持說您是靠權勢脅迫了他們,對他們屈打成招。”

常寧眸光噙笑,“知道了。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給你們放三日的假,回家陪陪父母, 另外每人再多發二兩銀子。秋若, 你去取一下銀子。”

“不辛苦。”劉直不假思索道,“主子, 說起來, 此事都是屬下失職,導致主子身陷險境,如今又連累主子清譽受損,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豈敢再要獎賞?”

“此事不怪你。是我命令你不要跟出去的。”

秋若頓了頓, 見常寧心意已決, 忙回身去取了銀子,交給劉直。劉直謝了恩,便出去了。

不多時,藺珍來了。

姑嫂倆在院子裏玩了會兒,便進到西次間吃水果去了。

藺珍剝了一個橘子,細致地扒掉上面的橘絡,分了一半大的遞給常寧,笑眯眯道:“嫂嫂,嘗嘗這個橘子,很甜。”

常寧含笑接了,撕了一瓣塞進嘴裏,點頭道:“嗯,是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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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藺珍咽下嘴裏的橘子,看着常寧,眨了眨眼睛,“您和三哥之間,還好麽?前兒個您說,想同三哥和離,是認真的麽?”

藺珍撕下一瓣橘子,捏在手裏,遲遲沒有吃。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地看着常寧,迫切希望從她嘴裏聽到否定的回答。

常寧往嘴裏塞橘子的動作微微一滞,随後吃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你怕我和你三哥和離後,就不管你和許智的事兒了麽?”

“沒有。”藺珍臉紅道,“若嫂嫂能和三哥好好兒的,我便是一輩子不嫁人也是樂意的。嫂嫂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常寧黛眉微挑,眸光輕閃,淺笑道:“藺珍,我不想騙你,我和你三哥……我們在一起就是個錯誤。”

藺珍怔住,沉默半晌。

手上捏着的橘子擠出橙色的橘汁,一滴橙黃的汁液濺到她新裁的石榴裙上,她垂眸看了一眼,卻沒有用帕子擦掉。

“三嫂,我覺得天底下沒有比您和我三哥更登對的人了,你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怎麽會是一個錯誤呢?”

常寧放下手中的橘子,用帕子擦淨了纖長的手指,看向藺珍,“那只是表象。相信我,我倆根本就不該成親的。”

藺珍心中一片茫然,她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昏了頭腦,她一點兒也不願意三嫂同三哥和離,她舍不得三嫂。

可是和離後,常寧就不是她的三嫂了,她再也不能常常來找她玩了。

藺珍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寧院。

貼身丫鬟彩屏見小姐悶悶不樂,便問道:“姑娘,您怎麽了?是三夫人給您氣受了嗎?三夫人讓四姑娘和羅二奶奶罰跪祠堂,還特意派人每日都去盯着時辰呢。三夫人看着那麽美豔的一個人,狠起來一樣不近人情呢。”

“當然不是。”藺珍停下腳步,低聲斥道,“四妹妹和二嫂害得三嫂名譽受損,她可是公主殿下,沒送刑部大牢就已經是她仁慈了,你懂什麽?就跟着那起不知眉眼高低的小人嚼舌根子!我先前說過,不許你妄議三嫂的事情,聽見別人說,要來報給我知道,你倒好,不說替我分憂,還和別人一起說!月例銀子罰一半,再說就掌嘴。”

彩屏臉上滾燙,忙跪下求饒:“好姑娘,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您就擡擡手,原諒我這一回罷。您也知道,我家裏老子娘每個月都要來拿錢,給少了,還要罵我呢。”

藺珍猶豫,她是個面軟的人,只要不是太過分,她幾乎從未真的罰過下人。

可她今日心緒煩躁,“都怪你們這起亂嚼舌根子的,若我是三嫂,自己有公主府,自然也不耐煩住在這廟小妖風大的院子裏,少受多少閑氣。”

彩屏不敢吭聲。

“不要再說了。”藺珍也不叫彩屏起身,自顧自往前走去,“錢是一定要罰的。”

彩屏驚得雙目圓睜,心說,三姑娘素來泥人似的性子,怎麽突然就轉性子了?

*

又過了兩日。

林嬷嬷從外頭采買回來,興高采烈地跑到常寧跟前來說:“主子,您身上的冤屈洗刷了!”

常寧從正在翻看的賬冊上擡眸,明顯一怔,“什麽?”

“奴婢看到外面好多人都在議論一本叫《絕代雙嬌遇匪記》的話本子,”說着林嬷嬷從袖口裏掏出一本書,雙手呈給常寧,“就是這本書。寫的正是您和藺三姑娘在濟慈寺遇到的事兒。加上您之前的《我悔不當初造的謠》,兩本書合到一起,再沒有人說您了。都是說您巾帼不讓須眉,有勇有謀,風向徹底變了。”

常寧接過來一看,見藍色封皮上寫着作者的名字有些眼熟,蔥根似的手指摩挲着柳冶二字,想到什麽,喚了一聲:“秋若。”

秋若忙進來,“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西次間把那本《九寶姻緣》取來。我記得那本書的作者,好像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作者,是不是就是這個叫柳冶的呀?”

秋若一怔,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像是的。”說着,忙取了來。

常寧已翻開《絕代雙嬌遇匪記》,看了起來。

“主子,确實是同一個人寫的。”秋若把《九寶姻緣》遞給常寧。

常寧覺得十分訝異,這個柳冶怎麽會知道那日發生的所有細節呢?心思全在書中所寫的內容上,便旁若無人地看了起來。

林嬷嬷看着常寧,小聲對秋若道:“《九寶姻緣》是藺三姑娘送給主子的生辰禮罷?怎麽,這兩本書是同一個作者麽?”

秋若點頭。

常寧花了一個時辰看完了《絕代雙嬌遇匪記》,心裏頗受震撼,這個作者把她的形象塑造得十分讨喜,是個有血有肉、有勇有謀的女俠似的人物,最打動她的,還是他在故事中表達的思想性,有一種洗滌人心的教化作用。

她必須要承認,文學作品的教化作用有時候就是比直接說教效果好得多。

懷着敬佩的心情,常寧重新撿起了《九寶姻緣》,把最後的結局一口氣讀完。

等她從書頁中擡頭起身時,天色已經擦黑,院子裏都開始掌燈了。

心口酸酸漲漲的,常寧把兩本書合在一起,擺在書案最顯眼的位置。

晚上用膳,常寧胃口大好,多用了半碗。

林嬷嬷提議道:“主子,聽紀醫女說,驸馬爺身子骨傷了根本,得小心将養着。奴婢想着,驸馬爺好歹救了您幾回了,便是冷着他,于情于理,也該好生照顧他的身子才是。”

常寧放下湯碗,接過冬青遞來的巾帕,擦淨嘴角,神色冷淡,“嗯,此事就交給嬷嬷處置了。不要說是我的意思。”

“是。”林嬷嬷眸光一黯,“回頭奴婢找紀醫女要個藥膳的方子,炖些補脾的湯,給驸馬爺送去。”

常寧颔首。

*

翌日。

林嬷嬷領着一個丫鬟,要送湯給藺啓喝。

長東抿唇一笑,眸光中閃過一抹尴尬,嘴上說着:“真是有勞嬷嬷了。”心裏卻想着,太太每日也打發人送三次補湯過來,爺都喝到吐了,有時候命他吃了。

林嬷嬷笑得一臉和氣,“不值什麽。”說着,領着人往外書房走去。

藺啓正握着一卷書,坐在書案前看呢。

林嬷嬷笑着說明來意,“驸馬爺,這是佛手黨參豬骨湯,奴婢問紀醫女要的藥膳方子,您趁熱喝了,健脾補氣的。”

長東在一旁狠狠地抿了一下唇瓣,眸光流露出對三爺的深切同情。

天可憐見,夫人已經連着讓三爺喝了三天九頓的佛手黨參豬骨湯了!

他強烈懷疑,夫人的藥膳方子也是從紀醫女那兒拿的。

他本以為會從三爺的臉上看到抗拒的神色,誰知三爺竟欣然應了,放下書卷,當着林嬷嬷的面喝了起來,還點評了一句:“嗯,湯很香,嬷嬷費心了。”

長東:“……???”

不,三爺一定是在演戲,等林嬷嬷走了,他就會把湯丢給他喝。

然而,林嬷嬷退下後,三爺也并沒有把湯賞給他喝的意思,當然,他也喝膩了,并不想喝。

長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三爺把整盅湯喝得幹幹淨淨。

“爺,莫非是林嬷嬷炖的湯特別好喝麽?”長東收餐具的時候,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藺啓用墨藍錦帕擦淨嘴巴,重新拿起書,視線投在書卷上,語氣涼涼道:“閉嘴。”

長東讪讪點頭,用嘴型無聲道:“得嘞,不問還不行麽。”

這天傍晚,謝承平和許智下值後,相約一起來看藺啓。

路上碰到賣花的小郎君倪昌,從他那兒買了一束石榴花。

倪昌認得他們是藺啓的朋友,便托他們帶一盆金銀花送給藺啓,“……我聽說恩公受傷了,能麻煩兩位大人幫我轉交嗎?”

謝承平看一眼許智,抿唇一笑,“怎麽樣?幫他帶過去罷?也是一番心意。藺陽和若是知道有人惦記着他,心裏也會好受許多罷。”

許智點頭,“帶就帶呗。”

“麻煩大人替我說,”倪昌咬唇,想了想,“我祝恩公早日康複,長命百歲。”

謝承平颔首,從他手裏接過盆栽,把錢給他。

倪昌擺擺手,“這花就不要錢了。”

謝承平笑:“你不要錢,那這花我也不帶了。”

倪昌只好紅着臉收下,咬唇吶吶:“那便有勞二位大人了。小人也祝二位大人前途似錦,萬事如意。”

許智勾唇笑起來,輕輕拍了拍倪昌的肩膀,背着手走開,上了馬車。

謝承平也跟着上了馬車。

藺啓出事後,謝承平找許智商量事情比較頻繁,許智雖然心有不悅,可大是大非面前,他不是一個蠻橫的人,便把自己和謝承平之間的私人恩怨往後推了推。

誰知,謝承平這厮得寸進尺,天天纏着他,說這說那,做這做那,他心裏那點子不平之氣竟漸漸被他磨沒了。

而謝承平為了照顧許智的感受,已經有近一個月沒登楊府的門了。

楊素秋成了他倆之間的禁忌,誰都刻意避而不談。

“謝時安,你打算拖到什麽時候向楊六姑娘提親啊?”許智看一眼謝承平,勾唇淺笑道。

作者有話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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