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 、075
第75章 75 、075
075/木雲木夕
謝承平眸光微滞, 抿唇輕笑,自嘲道:“真不是我拖,楊梵臨看不上我, 我能如何?”
許智剜他一眼,用手指虛虛點了他一下, “你呀,該!”
謝承平垂眸,苦笑。
自從三月初十濟慈寺分開之後,他已有兩個多月沒和楊素秋見面了,也沒有收到她的只字片語。
馬車到了藺府, 謝承平和許智往寧院走去, 也算是熟門熟路。
許智捧着一束火紅的石榴花,謝承平則抱着一盆已經開花的金銀花,二人一邊閑聊,一邊走進了寧院。
藺啓正坐在外書房支摘窗旁的貴妃榻上,左手執白子,右手執黑子, 墨黑如淵的眸子注視着棋枰, 似是在琢磨棋局,又似在思索朝堂的局勢。
修長如玉的手指拈着一枚白子輕輕落在棋枰上。
忽聽得一陣腳步聲響。
“陽和——”謝承平笑着喚道。
藺啓撩起狹長犀利的鳳眸看過去, 見兩人都捧着花, 眸光一動,眼尾微微上挑,唇角勾起來,低沉笑道:“嗯。”把棋子放進棋盒。
藺啓起身, 招呼兩人去花廳坐。
許智把石榴花送給藺啓, 笑道:“陽和, 這榴花似火,等到了秋季,就會結出又大又甜的石榴,石榴多籽,祝你和常寧多子多福。”
藺啓抿唇淺笑,眉目半斂,斂住眸光中溢出的憂愁和悲苦,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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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平則把金銀花放在花幾上,“這是賣花的小郎君倪昌送你的。他說,祝恩公早日康複,長命百歲。”
藺啓一怔,似是有些錯愕。
謝承平擡手,輕輕地在藺啓的肩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陽和,你好好養傷,養好了,又是咱們大雍最勇武的探花郎!”
藺啓輕咳:“謝時安,我脾髒上的破洞還沒長好呢。”
謝承平抿唇,讪讪笑道:“我、将才沒有太用力罷?”
許智深看藺啓一眼,“不過,陽和确實消瘦得多了。”頓了頓,“我聽說,以形補形,有點道理,要不我給你尋些來?”
藺啓被逗樂了,“不必勞煩。我每日喝三碗藥,四碗健脾湯,你就不要再來折騰我了。”
許智目瞪口呆:“那、好罷。”又對謝承平說了一句,“好像是挺慘呢。”
謝承平也笑:“嗯。陽和今年運氣是不怎麽樣。”說着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藺啓。
長東獻茶。
藺啓把手中的石榴花遞給長東,“拿去後院插瓶罷。”
長東答應一聲是,出去了。
謝承平和許智又對視一眼,笑道:“陽和對常寧真是沒話說。怕是大雍史上最癡情的驸馬爺了。”
許智也笑着附和:“他倆是天作之合呢。”
藺啓抿唇淺笑,眉目半斂。
*
長東抱着石榴花來到後院,把花交給秋若,“是謝修撰和許檢讨買的。上回元宵節咱們遇到的那個賣花的小郎君,也送了爺一盆金銀花呢。”
秋若笑着點頭,“這花開得挺好的。我給插在西稍間罷。”
長東點頭,“好。”轉身欲走,又想起來,悄聲問道:“秋若,你實話同我說,林嬷嬷每日給爺炖湯,是夫人的意思麽?”
秋若咬唇,是主子的意思,可又不是主子的意思。這可叫她怎麽答呢?
她觀主子的心意,是早已鐵了心要搬出去住了,不論是請紀醫女去給驸馬爺看病,還是同意林嬷嬷給驸馬爺炖湯,都是一副撇清的姿态。
“你覺得呢?”秋若反問道。
長東不傻,撓撓頭,嘀咕道:“夫人若是真關心爺,就這幾步路,怎麽不見她來看爺一眼呢?”說着重重嘆氣,“爺定然以為這是夫人的意思,不然怎麽會那麽配合呢!”
秋若也嘆息,“我也不知道了。我先進去了。”
長東擡眸看一眼秋若的背影,轉身走了。
常寧正在西次間撸貓,聽見秋若的回禀,這才擡眸掃了一眼她懷裏抱着的石榴花,想了想,說:“就擺在這裏罷。”
秋若點頭,把花剪枝、插瓶。
冬青進來問是否擺飯。
常寧呆怔怔地想了片刻,“前院有客,冬青,你吩咐廚房多加幾道菜,送過去。”頓了頓,“驸馬不能飲酒,給客人準備甜酒雞蛋羹。”
冬青答應着去了。
常寧自己玩了會兒,獨自用了膳,在院子裏散步消食。晚風襲來,灌滿她的袍袖,她仰頭看着漫天的星子。
星河浩瀚,人何其渺小。
可人的欲念又是何其之大,想要足夠多的錢,足夠大的房子,足夠知心的親友,足夠一生一世不變心的愛侶,足夠聰明可愛的孩子……
重生以來,她便覺得自己很不快樂,心裏沉甸甸地壓着一塊石頭,堵得她難受。
人和事她看得更透徹,心也清冷堅硬了許多,人事流轉,她覺得自己困在了一個無形的囚籠之中,只有表面的風光,心底卻如寸草不生的荒野,寂寥黑暗。
前院,藺啓送走了謝承平和許智,緩步走在庭院中央的青石板甬路上,負着雙手,凝望後院的方向。
*
展眼到了六月初五,林嬷嬷記得初八是驸馬爺的生辰,便特意提醒常寧,“主子,按說,該給驸馬爺置辦酒席,請些親友過來熱鬧一日。”
天氣越來越熱,常寧在擱着冰塊的屋子裏還嫌熱,四個丫鬟輪流給她打扇。
常寧想了想,“此事交給嬷嬷處置罷。驸馬不愛熱鬧,親友就不必請了。遞帖子給謝承平和許智,以及高靖大學士、程遜彥大學士,差不多了。”
林嬷嬷點頭稱是,又問:“主子可要準備給驸馬爺的生辰禮?先前不是聽說,驸馬爺親自給您制作了一把梳子麽?總要禮尚往來嘛。”
常寧眨了眨眼睛,“梳子我沒要。倒是收了他一根簪子,黑檀木狐貍造型的。不過我很少戴。嬷嬷覺得我應該送什麽回禮比較好?”
林嬷嬷一怔,“驸馬爺親手做的,重在心意。要不,您也親自做點什麽,送給他?”
常寧忽然想起那個牡丹花鳥紋荷包,她出嫁前親自繡的,繡得不好,但那是她最好的繡工水準了。原是給藺啓的。
但拜舅姑那日,她改了主意,給了她不喜歡的藺儀。
誰知他竟背着她,偷偷從藺儀那兒要了去。
她從未見他戴過,想來也是嫌棄她的針黹女紅不好罷。
“不了。”常寧語氣堅決,“嬷嬷替我打點罷。”
林嬷嬷眸光一黯,點頭應下。
常寧在家閑着無聊,便坐了馬車出去逛街,叫了藺珍一起。
藺儀見藺珍要出去玩,很羨慕,她最近都不敢出門,一出去就被人指手畫腳,她真是受夠了。
藺儀一連跪了三日祠堂,膝蓋都淤青了。後來又聽說,常寧把她的悔過書印刷出版,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亂造嫂子的謠,德行不好。原本還給她做媒的媒婆,都不理她了,反倒是藺珍行情好了起來。
她氣得破口大罵,什麽話難聽,罵什麽,最後被柳姨娘訓了一頓,又如此這般地教她如何挽回敗局,她便背着柳條去找常寧負荊請罪了。
常寧也不見她,只說事情已了,她不會放在心上,也請她向前看。
可是,她如今名聲極差,嫁不出去,可咋整?
就連原本對她大獻殷勤的餘廣也突然不來了,推說有事要忙,她如今可真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能幫她的人,只有常寧。
“三姐姐,”藺儀拉住藺珍的胳膊,語氣親昵,“我在家憋了這麽久,人都快發黴了。你能不能幫幫我,和三嫂求求情,帶我一塊兒上街啊?”
藺珍有些為難,“這個,我幫你問問罷。你在這兒等着,若三嫂應了,回頭我再打發彩屏來叫你。”
藺儀卻不肯松手,嘟着嘴殷殷哀求:“好姐姐,你救救我罷。只有三嫂能救我了。你也不想看着我一輩子嫁不出去,在家裏做老姑娘罷。過去,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以後我改,還不成嗎?三姐姐,你疼疼我,好嗎?”
說着,眼眶蓄滿了晶瑩的淚花,倒也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藺珍無奈,“三嫂的脾氣,我知道,她吃軟不吃硬。四妹妹,你別着急,我先去給你求求情,若三嫂松動了,我就來告訴你。你現在硬要撞上去,說不定三嫂反而會因此生厭。”
藺儀一聽,忙松開了手,“那三姐姐,你一定要幫我在三嫂面前說好話呀。”說着把自己手腕上一個金光閃閃的赤金環珠九轉玲珑镯取了下來,往藺珍手上戴。
藺珍推辭,“四妹妹,你這是幹什麽?我不要你的手镯。這不是老爺給你的及笄禮嗎?我怎麽能要?”
藺儀死命往藺珍手腕上戴,“好姐姐,不過一個镯子,日後等我嫁了人,若是嫁得好,想要什麽樣的镯子沒有?好姐姐,這是我的一片誠心,你一定要幫我。”
藺珍心情很微妙,這镯子确實是好镯子,可是,她收藺儀的禮,去做這和事佬,三嫂定然會不悅,她不能這麽做。
于是她假意收下,轉身就借助絲滑的手帕,把镯子取了下來,用手帕包了,藏進袖口。
待上馬車見了常寧,這才把手镯拿出來,說明前因後果,“……三嫂,這镯子,我回去就還給四妹妹。您別為難。”
常寧黛眉微挑,眸光含笑,“這镯子值不少錢呢,老爺沒給你買罷?你就收着罷。藺儀的事情,我心裏自有打算。”
藺珍眼瞳一擴:“嫂嫂,您打算原諒四妹妹了麽?”
“不說她。”常寧搖着扇子,彎唇笑道:“家裏的話本子看完了,你今日陪我多挑幾本好看的。上回你送我的《九寶姻緣》,我看完了,确實寫得很好。前不久不是出了一本《絕代雙嬌遇匪記》嘛?也是這個叫柳冶的作者寫的。诶,你說,他最近有沒有出新的作品啊?”
藺珍一怔,茫然地啊了一聲,喃喃道:“柳、柳冶?”那不是三哥嗎?
作者有話說:
抱歉,今天上午有事,更晚了。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