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第26章 026
◎進家塾◎
026/木雲木夕
這天晚上, 紫竹和陳婆子提回來的水,一直到放涼了,沈氏才用上。
陳婆子在外間守夜, 聽見裏頭叫水,便忙把水提進去。
隔着一扇屏風, 陳婆子把水都倒進一個浴桶內, 她探了探水溫, 對沈氏低聲道:“姨奶奶, 水有些涼了,不如我再去打些沸水過來兌熱一些。”
沈氏搖搖頭,“何必多事?我将就着些洗罷。”
陳婆子欲言又止, 但還是出去了。
沈氏打着寒戰,一點一點沒入寒意侵骨的涼水中, 飛快地洗了個澡, 穿好寝衣從屏風後轉出來時,床上的男人已經睡熟了。
誰知, 這天夜裏,沈氏身上便起了熱。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之時,桓敦一個轉身, 去撈枕邊人,卻觸碰到一個火爐似的身體, 不覺驚醒,要親自穿衣去打發小厮請大夫來。
來安趴在廊下睡覺,天一點一點亮起來, 沒多久, 天忽然就陰沉了下去, 刮起了狂風,吹起院子裏的落葉呼呼地打着旋兒。
又炸了幾聲響雷,空氣裏悶悶的,一只燕子矮矮地飛行,掠過高牆而去。
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襲。
桓敦推開支摘窗一看,那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砸下來,雨勢又急又猛,院子裏的地面很快就被打濕,顏色變深。
“喲,好大一場雨啊。說下就下。”桓敦一邊系中衣的帶子,一邊盯着窗外的傾盆大雨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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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請大夫了,三爺。”沈氏一看那瓢潑大雨,暗道,這樣大的雨,那小厮和大夫出行多有不便,況且她只是發熱,并不是什麽大病,何必興師動衆呢?“我蒙着被子睡一覺,發發汗也就好了。”
桓敦伸手探了一下沈氏的額頭,正色道:“不可。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我可是要生氣了。”說着便下床,取了挂在衣架上的外衫子罩上,準備出去。
沈氏為了證明自己沒事,她也想下床穿鞋,被桓敦摁住了。
“你呀,怎麽這麽不讓我省心?”桓敦捧住沈氏的雙腳,放到床上,給她拉上被子,“好好躺着,我去去就來。”
桓敦打着傘,繞到正院,沿着抄手游廊走到二門的過堂那兒,正要打發人去請大夫,只見門上一個小厮迎上來。
“三爺,不好了,秦姨娘的弟弟昨夜醉酒,失足掉進河裏,淹死了。”
桓敦一聽這話,神色一沉,“消息确實嗎?”
“怎麽不确實?頭裏蔣榮蔣大爺親自去衙門認了屍首,畫了押,這會子正幫着把屍首運回家去呢。”
默了半晌,桓敦這才揮手,示意小厮退下,轉身便往東跨院走去。
紫竹和陳婆子去廚房那邊打了一桶冷水,提了一壺熱水回來。
紫竹把面巾打濕,覆在沈氏的額頭上,給她降溫。
東次間,桓玉珠也和喜春起床了。
紫竹伺候姑娘梳洗,告訴她沈氏發熱了。
母親這燒起得奇怪,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受寒發熱了?玉珠心道。
她轉身往屏風後面一看,看到還沒擡出去的浴桶,心下明白了幾分。
她走到廊下,悄悄問正在灑掃廊下的陳婆子道:“嬷嬷,我娘是昨天夜裏洗冷水澡受的寒麽?”
“可不是麽?”陳婆子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沉凝,“熱水放久了,都冷了。姨奶奶怕多事,便将就着洗了。誰知果然就病倒了。唉……”
“打發人去請大夫了嗎?”玉珠道。
“聽姨奶奶說,三爺親自吩咐人去請大夫了。”陳婆子答道。
玉珠聽了,點點頭。叫上喜春,先去上房給庾夫人請安,再做打算。
風雨飄搖,小主仆倆共撐着一把油紙傘,踩着木屐,披着蓑衣,戴着鬥笠,緊緊挨在一起。
到上房的時候,秦姨娘早就帶着一雙兒女等在廊下了。
玉珠見秦姨娘哭得眼睛紅紅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走過去向她請了安。
秦姨娘見只有她一個,便顧不上搭理她。
玉珠又和珍珠、桓預彼此見了禮,只覺他們姐弟倆神色也不大好,便在心中猜測,定然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桓珍珠看起來臉色尤其不悅,比起悲傷,似乎更多的是惱怒,嗔恨。
她今兒一大早,見着父親,迎上去,抱着他的胳膊正要撒嬌,卻被父親冷冷推開。
誰知好端端的,舅舅死了,她要服喪,身上自然不能再穿金戴銀。
桓珍珠:……
她想了一整夜的金鎖,結果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麽生生吞回了肚子,她氣惱得簡直要發瘋。
喜春伺候小姐去掉了身上的雨具,想着一會兒還要穿上,她自己便沒有脫。
等了片刻,鳶兒打開了堂屋的門,請他們進去。
庾夫人扶着素雲從卧房走了出來,在朝南的軟塌上坐下。
秦姨娘率先上去請安:“太太妝安。”
庾夫人撩起眼皮子瞅了她一眼,見她眼圈紅紅的,必是哭過了,便淡聲道:“好好的,一大清早怎麽還哭上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回太太,并沒有誰給我委屈受……”秦姨娘說着又哭起來,捏着手帕子擦眼淚,哽咽道:“……是我的兄弟殁了。”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罷。”庾夫人眨了眨眼睛,神色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淡聲道:“你此刻就是哭死,他也活不過來了。我打發素雲去二太太跟前說一聲,叫給你支二十兩銀子置辦喪事罷。”
“謝謝太太。”秦姨娘福身道。
“你收拾收拾,帶兩個丫鬟、兩個婆子、兩個小厮送你們回去。停靈七日,人入土為安後,你便帶着兩個孩子早點回來罷。”
秦姨娘垂首應是,随後便退至一旁,讓三個孩子給庾夫人請安。
桓預排在前面,珍珠第二,玉珠最後一個。
輪到小玉珠,玉珠福身道:“太太懿安。姨娘昨夜偶感風寒,身上起了熱,怕把病氣過給太太和弟弟,便打發女兒過來,在太太跟前告一日假,求太太|恩準。”
庾夫人默了一會兒,暗道,昨晚沈氏才碰了颢二郎,今日便起了高燒,想必有個緣故。順哥兒還小,可不敢沾惹這些東西。
“既如此,回去叫你姨娘知道,就說我的話,叫姨娘好生歇着罷,也不必着急,等什麽時候病好清楚了,什麽時候再過來請安也不遲。”庾夫人摩挲了幾下皓腕上的祖母綠手镯,微微勾唇,眸光微涼。“請安原也不在乎這些個形式,而在乎心誠與否。你也在姨娘跟前侍奉湯藥,這幾日的晨昏定省,便暫且免了罷。都下去罷。”
庾夫人生怕玉珠身上也沾了不幹淨的東西,此時便有些嫌她的意思。
玉珠豈能不知,低眉斂首,退了出去。
秦姨娘帶着兒女回了東跨院。
“姨娘覺不覺得,太太今日對那個野丫頭冷淡了些?”珍珠挽着秦姨娘的手悄聲道。
桓預冷笑:“我怎麽不覺得?偏姐姐又覺出這些有的沒的了?”
秦姨娘哭得腦子亂糟糟的,沒認真聽孩子們說話,只是低嗔一聲:“你們別吵了。我頭疼。”
珍珠和桓預對視一眼,冷哼一聲,誰也不服誰。
*
用完早膳,還不見大夫來,陳婆子便去二門上打聽,結果問了一圈,該班的人都說沒有聽到三爺讓請大夫的吩咐,只得悻悻而回。
“東院裏秦姨娘的兄弟殁了,三爺許是被這件事纏住,脫不開身,一時忘了也是有的。”陳婆子甩着雨傘的水滴道。
小玉珠聽了,想了一會兒,轉身走進母親的卧房。
粉嫩藕手探上母親的額頭,燒得滾燙,玉珠眸色一黯,讓紫竹繼續照顧沈氏,叫上喜春,穿戴好雨具,便從西北角的角門出去了。
來到廚房,玉珠掃了一眼衆多幫廚的媳婦婆子,從中挑選出了管事的媳婦劉家的,走過去,對她道:“大娘,能給我一塊生姜和一把香蔥的根須嗎?”
劉家的一怔,她沒見過這個小丫頭,但觀她氣派,絕不是普通的小丫頭子。
聽說三房新來的沈姨娘,有個女兒,昨兒見了老太太,還得了老太太賜名玉珠,莫不就是她了罷?
沈姨娘雖然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但府上對待小姐,一向是很尊寵的。
“當然能了。”劉家的咧嘴一笑。“姑娘要這個幹什麽呀?是誰生病了嗎?打發個人去請大夫不就完了嗎?這土法子是我們窮人家才用的呢。”
一邊說,一邊彎腰從菜簍子裏撿了一大塊姜出來,又齊根切了一把香蔥的根須,洗幹淨,遞給玉珠。
玉珠沖她颔首,道了謝:“多謝大娘。”命喜春接了過來。
劉家的一怔,似是被小姑娘身上的貴族小姐氣度給驚了一跳,暗道:這才多大的人,怎麽氣質就如此出衆了!忙賠笑道:“姑娘不必客氣。”笑呵呵将人送出了廚房。
小主仆倆從西北角的角門回來。
玉珠對陳婆子道:“勞煩嬷嬷,給我娘濃濃地煎一碗姜湯,驅驅身上的寒氣。”
喜春把生姜和蔥根交給陳婆子。
“還是姑娘想得周到。”陳婆子樂得一張老臉綻開了花,“難為你這樣年紀,心思竟比大人還要深。這下姨奶奶有救了!”
說着,把生姜和蔥根收好,放在一個海碗裏。
熬湯需要一個小火爐,一口陶瓷鍋,和木炭若幹。
木炭和陶瓷鍋她們有,從南壺巷帶來的,可小火爐沒有。
要去廚房支取,可廚房不會輕易借出來,得給好處。
“姨奶奶還病着,”陳婆子披上蓑衣,給自己系上帶子,“這錢我先出了罷。”她也沒指望沈氏事後會給自己補上。沈氏平日裏待她一向寬和大度。她便是為她花點錢,也是心甘情願的。
“等等,嬷嬷。”玉珠卻沒想讓陳嬷嬷出這個錢,轉身進去,讓紫竹取了一兩銀子出來,交到陳嬷嬷手上,“有勞嬷嬷了。”
“哎。”陳婆子答應着走進了雨幕之中。
*
半個時辰之後,陳婆子終于提着小火爐回來了。
一院子的人圍着小火爐,生火,扇風。
就連雪團都守在旁邊,甩尾圍觀。
外面的雨噼裏啪啦地砸在地上,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姜湯熬了半個時辰,紫竹便喂給沈氏喝了。
沈氏喝了熱熱的姜湯,果然出了一大身的汗,身子虛得厲害。
紫竹又給她擦了身子,換了一身衣裳,讓她睡一覺。
玉珠、陳婆子、喜春和紫竹四人都守在沈氏床前,等她燒退下去。
*
雨下了一整天。
屋檐下的雨滴仍舊連成串,雨簾子似的,将一只白貓和一條大黃狗籠罩在內。
到了下午,沈氏飽飽地睡了一覺,身上的熱總算是退了。
“我倒是餓了。”沈氏坐在床頭,唇色蒼白如蠟,“想吃點肉。”
“嗯。”玉珠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下。“有肉的,阿娘。我讓紫竹姐姐多買了一碗當歸黃芪紅棗老鴨湯,給阿娘補補身子。”
“嗯?”沈氏眨了眨眼睛,看着女兒,虛弱的臉頰噙笑,“當歸黃芪紅棗老鴨湯?虧你怎麽想得出來?”
“哦,”小玉珠摸了摸瓊鼻,眼神躲閃,“是嬷嬷教我的,她說生病之人吃這個,補身子,又不上火。”
紫竹和喜春也捧着食盒回來了,關上門,玉珠叫大家一起上桌吃飯。
沈氏胃口大開,坐在床上,捧着一海碗老鴨湯,喝了個幹幹淨淨。
吃剩下的骨頭,都裝在一個盤子裏,分給雪團和來安吃了。
雨一直下到翌日早晨,一場秋雨一場寒,早上的空氣開始有了涼意。
沈氏強撐着虛弱的身體,打算去上房給庾夫人請安。
“阿娘,你別去。太太似乎是覺得,”小玉珠極力勸阻,“阿娘這次生病,和前日攙扶了颢哥哥有關……特意免了阿娘和女兒這段時日的晨昏定省。阿娘若此時又杵到她跟前去,她看阿娘氣色不好,說不定還是擔心……阿娘身上有不幹淨的東西。”
玉珠急起來,也就忘了要避諱,小嘴叭叭叭地說了一大通話。
說完才暗自後悔,啊,剛才是不是說太多了……
“那也不能由着太太誤會呀。”幸而沈氏的關注點并不在這些上頭,她一聽庾夫人疑心自己中了邪,便不由得心裏惴惴不安起來。“我還是去露個面罷。多施點脂粉,蓋一蓋,總能混得過去。”
“阿娘,你且顧惜着點自己的身體罷。”玉珠扶住母親的胳膊,不讓她下床。“阿娘不去,太太反而高興,你去了,白白惹她的嫌,又是何必?照女兒看,阿娘就好生靜養,這幾日的吃食,都精細些,把身子養好才是正經呢。”
紫竹走進來,聽見後,附和道:“姑娘說得很是。姨奶奶就好生歇着罷。”
喜春啥也不懂,但也關心沈氏的身體,脆生生附和道:“姨奶奶是該好好養身子。”
沈氏見說,只得作罷,打發了紫竹去上房回明。
紫竹對庾夫人道:“太太,沈姨娘打發我來太太跟前請安,順道告個假,說身上的熱已經下去了,只是還未好全,恐把病氣過給了順哥兒,等身上大好了,再到太太跟前請安罷。”
庾夫人求之不得,點頭應允。
玉珠也跟着偷了幾天閑,沒去上房晨昏定省。
這一日,玉珠便陪在母親身邊,陪她說話解悶。沈氏困了,她就出去,逗逗雪團和來安。
她心裏想着桓颢的病,也不知好了沒有。
謝夫人原本許諾的幾匹妝花緞子,不了了之,始終沒派人送來。
玉珠知道,她這是得罪謝夫人了。
紫竹找出先前在南壺巷時買的料子,預備着給玉珠裁剪一身新衣裳,她最近個子又長高了一些。
桓敦似是幫着秦姨娘料理她兄弟的喪事去了,一連幾日,都不曾來西院露面。
*
這天早上,沈氏梳洗畢,細細地描了眉,上了妝,帶着女兒到上房請安。
這天比往常要略早,遇到正好從東院過來的秦姨娘母子三人。
只見他們都穿着素白衣裳,秦姨娘更是素面朝天,卸掉了一身的釵環首飾,烏黑雲鬟上只簪着一朵白色絹花,竟平白添了幾分清麗之感。
難怪古人常說,女要俏三分孝。
桓珍珠頭上也簪了一朵小巧的白色絨花。
按照本朝律法,秦姨娘作為已經出嫁的女子,要為死去的弟弟服大功,守喪九個月,而她的一雙兒女,給母舅要服小功,守喪五個月。
守喪期間,不能吃肉喝酒,夫妻不能同房。
前些日子,她帶着一雙兒女回娘家,給弟弟守靈七日,送完葬,昨日才回府的。
秦姨娘不知道西院發生的事兒,只是她作為府裏的老人,又生了一雙好兒女,看沈氏的時候不免帶了點俯視的意味。
漆黑沉靜的眸子裏射出一種駭人的氣勢。
沈氏壓着內心的不安,走上前,嘗試着小聲安慰了秦姨娘幾句。
“姐姐節哀順變。”
但秦姨娘見她生得花容月貌,又是剛進府的新人,桓敦那喜新厭舊的本性她又不是不了解,因此十分擔心自己九個月不與敦三爺同房,會就此失寵,對沈氏的敵意不自覺就顯露了幾分。
“我為我兄弟守喪,不正是你往上爬的機會麽?”
沈氏愣住,不知該如何接話。
要說她一丁點兒往上爬的心思都沒有,那也是假話,她何嘗不希望自己能夠再生個兒子,将來女兒嫁出去,她在這府裏好歹還有個依傍。
可她也不至于做出什麽損人利己的事情,她只想一切順其自然罷了。
如今秦姨娘把話說得這麽刻薄,沈氏的臉皮本來就薄,不禁有些面熱,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桓玉珠眨了眨鴉黑的眼睫毛,假裝自己不懂大人間的紛争,上前給秦姨娘問安,又同桓珍珠和桓預打了招呼。
然後跟在沈氏後面,等秦姨娘他們上了臺階之後,才和母親一起上去。
雖說秦姨娘對母親的敵意在所難免,但是,能盡量不引起對方的反感,給她們的生活添堵,桓玉珠覺得還是低調、謙讓一些更劃算。
*
給庾夫人請完安,玉珠等人正要離去,忽聽庾夫人喚道:“玉丫頭,你留下。”
桓玉珠腳步一頓,回身應了聲是。
桓珍珠看了桓玉珠一眼,被秦姨娘拉着走了出去。
沈氏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了西跨院。
桓玉珠低眉斂首,心說庾夫人找她幹什麽呢?
怪她最近幾天偷懶不到她跟前請安?
想到這裏,玉珠越發低了頭,只看着庾夫人的一雙藕荷色繡花鞋發怔。
庾夫人見她如此,便道:“好端端的,你這是怎麽說?”
玉珠見問,只好擡起頭來,看向庾夫人,眨了眨漆黑晶亮的眸子道:“回太太,女兒最近幾日沒到太太房裏來請安,是擔心我之前碰了颢哥哥,恐有不妥,妨礙了弟弟,故此不敢前來。”
庾夫人聽了,神色稍霁,颔首道:“難為你記挂着弟弟,你這樣想,很妥當。你現在也五歲了,要不要去家塾念書,識得幾個字,将來嫁了人,也能學着看賬目,執掌中饋?”
玉珠這丫頭,雖是個庶出,但模樣生得這般出衆,人又伶俐,将來定是不愁嫁的。
若她識擡舉,将來能幫扶順哥兒,也就不枉她此刻替她籌謀了。
桓敦也和她提過這事兒,她做嫡母的,自然不能事事等着別人來提醒,自己主動施恩,總是更勝一籌。
玉珠聽了,秋水剪瞳一擴,有些訝然,讷讷點頭:“回太太,女兒願意的。多謝太太費心。”
“那好,我打發人去庫房,領一套文房四寶,給你送過去。你明日便跟着哥哥姐姐去學裏念書罷。桓夫子那邊,我自會派人去打點,你不用擔心。”庾夫人抿了一口茶潤嗓子,慢條斯理道:“下午回來,再跟着珍珠一起去老太太的院子,那裏會有洪嬷嬷教你們《女訓》和《女戒》,也學一學琴棋書畫,插花調香,針黹女紅等閨閣女兒該學的本事。”
小玉珠福身應是。
見庾夫人沒有旁的話要吩咐了,便退了出去。
*
玉珠回到西院,見沈氏站在廊下等她,便笑道:“阿娘,太太說,讓我進學堂念書呢。”
沈氏喜道:“是嗎?那囡囡怎麽說的?你想去嗎?”
玉珠點點頭,便把庾夫人的話轉述了一遍,抿唇笑道:“阿娘,可我還沒有一個書袋呢?”
“囡囡別擔心,”沈氏愛憐地撫了撫女兒的粉嫩小臉,眉眼含笑,“阿娘這就為你趕制一個書袋出來。”
玉珠點點頭,催促着母親趕緊為她縫制書袋,像條小尾巴綴在沈氏的身後進了屋。
紫竹也說要幫忙,她負責縫制書包的帶子,針腳細密,做工平整,玉珠看了直呼:“紫竹姐姐好厲害呀!”
沈氏則挑了一塊杏色的綢布,打算在上面繡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蓮葉田田,一只可愛的錦鯉一躍而上,但時間太緊迫,一直繡到子時初刻,才繡好了一朵荷花,蓮葉也只繡了一個輪廓出來。
沈氏打算挑燈夜戰,玉珠半夜渴了要喝水,見母親的房間還亮着燈,便穿了鞋子,來到母親的房間,不許她再熬夜做活計,沈氏這才作罷。
因身子才剛好些,沈氏也不敢過度操勞,恐染上病症,惹得庾夫人不悅。
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玉珠就被母親叫醒穿衣,梳洗,沒到用早飯的時辰,只能吃兩塊糕餅墊墊肚子,到了學裏再吃。
玉珠背着尚未繡完花樣的書袋,裏面裝着筆墨紙硯,從庾夫人房裏回來,跟在桓珍珠和桓預姐弟倆身後。
喜春跟在小姐身後。
珍珠的丫鬟和桓預的書童幫姐弟倆提着書匣子,走在最後。
主仆六人往家塾走去。
走着走着,桓珍珠幾度去瞟玉珠書袋上尚未繡完的花樣,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三妹妹,你這書袋上繡的什麽呀?”
“哦,是一朵荷花和一片還沒繡好的蓮葉。”玉珠沒說阿娘還要給她繡一只錦鯉的話。
因為她聽出來珍珠的語氣有些不善,所以她也不欲多說。
她其實更關心,桓颢好了沒有,今天會不會在學塾見到他呢。
作者有話說:
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