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第36章 036
◎現場打臉◎
036/木雲木夕
燈市街亮如白晝, 只是人潮漸漸散去,早已不複初時的熱鬧喧騰。
寒風凜冽,吹晃着挂在燈架上的燈籠。
桓玉珠堅持要讓桓颢停下來, 可小郎君只是喑啞着道:“乖,別鬧。”
“我沒鬧, 哥哥。”玉珠伸手去拽桓颢手中的缰繩, 前世她學過騎馬, 知道如何讓馬停下來, “我求你停下來。”
小郎君無奈,只得勒緊缰繩,讓馬停下來。
“怎麽了?”他語氣有些微微地不耐, 氣息依舊灼人。
桓玉珠往後一仰,将雙腳擡起來, 一個旋轉, 從夾着馬肚子坐,變成了側身坐。
“胡鬧什麽?”雙手忙把小團子圈住, 劍眉緊蹙,臉色蒼白如紙,語氣有些暴躁起來。“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話音未落,身上一暖。
小團子張開自己的大紅鬥篷, 将他牢牢裹住。
“嗯。”小團子開口,臉貼在小郎君的胸膛, 小聲道:“我知道錯了,哥哥。”
桓颢:……
在後來漫長而又短暫的路途中,桓颢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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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玉珠、桓颢和楊七趕到存放馬車的地點時, 喜春等人全都圍了上來, 他們七嘴八舌, 都在關心玉珠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玉珠搖搖頭,“我沒事,颢哥哥救了我。颢哥哥身上起熱了,得趕緊去看大夫。”
衆人這才擡眸去看她身後臉色蒼白如蠟的小郎君。
“周武,幫我把颢哥哥扶上馬車,他不能再吹風了。”玉珠嗓子也有些啞了,她在紫竹的攙扶下跳下了馬。
周武領命,忙去攙扶颢二郎。
玉珠亮澄澄的眼睛緊張地看着馬背上的小郎君,見他像塊木頭一樣被周武抱下馬,瞳孔驟然一縮。
她知道壞了事,颢哥哥又發病了。
周武壓着內心的恐懼,在玉珠的指示下,把桓颢抱到了後面一輛馬車旁。
其他人也發現不對勁了,但沒有人上前幫忙,只是縮在別人背後,遠遠地圍觀着。
畢竟,今晚經歷了這麽多的事兒,此時又是三更半夜,外面雖然亮如白晝,但畢竟是黑夜,墨色的底子,總是無端令人心生恐懼。
馬車夫掀起車簾,玉珠爬上了馬車邊沿,幫着去攙扶身子僵硬的桓颢。
“不行!”裏頭坐着的桓預堵在馬車門口,“你下去。他也不許上來!”
桓玉珠一怔,一雙杏眸閃過一絲惱怒,回頭瞪桓預一眼,“你憑什麽不許?這馬車是你的嗎?”
“我說不許便是不許!”桓預推搡玉珠下去,眼睛裏射出一重野獸似的目光。
桓玉珠心頭一沉,她知道眼前這人從未真心接納過她,他恨她,厭惡她。
可她看一眼發病的桓颢,便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你說了不算。”桓玉珠看向桓頌和桓項,“大哥哥,三哥哥,我拜托你們,讓我和颢哥哥坐這輛馬車罷,颢哥哥身上起了熱,不能再吹冷風了。”
淚盈于睫,楚楚可憐。
“嗯。我同意。”桓項最見不得她哭的模樣,忙扒到馬車旁,沖裏頭的桓預吼道:“預四郎,你瘋了麽?再怎麽說,颢二哥也是咱們的堂兄,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桓預怔住了,看着一向欺負桓颢最兇的人,如今竟然反過來幫着他罵自己,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
桓預今晚也受了不小的驚吓,當時,人潮肆虐,他和姐姐桓珍珠牽着手一起逃跑。
桓珍珠被後面的人推搡,摔倒在地,右腳腳踝被人踩傷了。他想拉起姐姐,卻也被人推倒,被人踩傷了手。
當時跟他們的奶娘、丫鬟和小厮卻一個也不見,他們好不容易爬起來,順着人潮艱難地往前行進,一直到走出那個擁擠的路口,才見到跟他們的人。
桓預心裏很氣,爆喝道:“方才我和姐姐落入危險之中,你們倒好,一個也不見,原來都杵在這裏等着呢。好得很。回去我就回明太太,把你們全都攆出府去。”
跟他的奶娘便求情道:“不是我們不管,實是方才人太多,密密麻麻箍得鐵桶一般,哪裏過得去?況且,我看哥兒和姐兒的時候,你們并不曾跌倒,這也是沒法,才到此處等哥兒和姐兒的。”
奶娘說的也确實是實情。方才那人擠人的程度,便是身上有功夫,也是擠不進去的。
丫鬟早就上去攙扶桓珍珠,只聽桓珍珠冷哼一聲:“若今夜我們死在這燈市街,你們也敢拿這樣的話去太太、老爺跟前糊弄嗎?服侍我們,保證我們的安危,才是你們的首要職責,你們倒好,自己先跑出來了,留下主子孤身涉險嗎?”
“姑娘受驚了。原是我們做奴才的不是。如今姑娘腿上有傷,又受了驚吓,還是先上馬車為宜。”桓珍珠的奶娘低眉順眼,不顧小姐的冷嘲熱諷,仗着自己多年的老臉上前扶着小姐道。
一路上桓珍珠和桓預姐弟臉色冷沉,下人們都不敢說話。
與衆人彙合後,兩姐弟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此刻,桓預見馬車上不僅要多個發了病的桓颢,還要擠進來一個桓玉珠,恐懼、憤怒和委屈不由得齊上心頭。
“颢二哥今晚原本就不在我們來的人之列,”桓預堵在馬車門邊,仗着桓颢此時發病人事不知,便口出惡言,“他若是來,二太太必會單獨給他安排馬車。三妹妹如今也上了學,難道還不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還不快下去?”
“預四郎,”一旁的桓頌捏緊了拳頭,“休要再胡鬧!你若不高興與二郎同乘一輛馬車,你便自己騎馬罷。”
桓預捏着自己還疼的手,怔住了,桓頌是桓國公府的嫡長子,将來繼承爵位的人,自己畢竟只是三房的庶子,哪裏敢得罪他?
“頌大哥哥,”桓預舉起自己的手,可憐兮兮,“可我的手受傷了,騎不得馬。”
“既如此,你待在馬車上,我來騎馬。”桓頌聲氣緩和了些,手一揮,俨然有了嫡長子的威嚴,“還不快讓二郎和三妹妹上去?”
桓預矮身往前走了兩步,“這邊太擠了,我還是去和我姐姐擠一輛馬車罷。”
說着從另一邊跳下了馬車,連馬凳都沒用,震得他腳踝一疼,但他也只得忍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前一輛馬車旁,踩着馬凳上去了。
玉珠和桓颢上了馬車。
桓項看着眉眼半垂,木頭似的桓颢,捏着手指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
謝夫人反複叮囑過兒子,叫他不要接近發病的桓颢,否則,一旦被他身上的邪祟盯上,一輩子就毀了。
可他眼看着三妹妹抱着無知無覺的桓颢,想起自己今晚和三妹妹的約定,以後都要保護她,他又覺得自己不能丢下三妹妹一個人在馬車上不管。
上去,可能會被傳染怪病,不去,三妹妹可能會有危險。
該怎麽辦?
一旁的奶娘勸道:“大郎,不如,你也去妹妹的馬車上坐着罷,颢二郎生病了,本就需要更多的空間,人多了,反而不好。”
桓項自然知道,奶娘這是在給他臺階下。
桓寶珠也拉着哥哥的手,“走罷,哥哥,咱們坐前面的馬車。”
玉珠心下了然,沒人打擾她和桓颢更好,便抿唇笑道:“三哥哥,你快去罷。”
她笑得真情實感。
被妹妹拖着走了幾步的桓項頓住腳步,掰開妹妹的手,“寶珠,你坐前面,我坐後面。”
說着不容分說,拎起深蘭色圓領袍擺,踏着馬凳,鑽進了馬車。
一襲蓮青色刻絲灰鼠披風下擺輕輕掃過馬車沿,車簾放下。
桓寶珠怔住了,她的臉上難掩憂色。
哥哥這是怎麽了?
*
一行人出發,桓頌和楊七騎馬跑在前頭,兩輛馬車跟在後面,丫鬟、小厮和仆婦們綴在後面。
前一輛馬車內,桓預還在惡聲惡氣地咒罵桓玉珠:“三丫頭自己愛逞威風就算了,何必非要害我們?人家頌大哥哥好好兒地坐馬車來的,如今更深露重,北風凜凜,還要騎馬回去,是何道理?她就是沒眼色,不懂大局觀,非要禍害我們。”
“正是。”桓珍珠揉着已經腫起來的纖細腳踝,“先前若不是她故意挑撥,跟我們的下人們何至于突然就有了異心,害得我們受傷!”
桓寶珠愣了愣神,雖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她的心全在哥哥身上,當下也點頭附和道:“是呀,我哥哥也不知中了什麽邪,非得和颢二哥坐一輛馬車,萬一真要是出點事兒,我娘還不得撕了我!”
“二姐姐放心,”桓預眼神裏閃過一抹陰鸷的光,“我們定會在二太太跟前幫你說好話的。這件事責任全在玉珠一人身上。”
桓寶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嗯。”
後一輛馬車內,桓玉珠背靠着馬車壁,伸長兩只小短腿,坐在地毯上,在腿上放一個坐墊,讓桓颢枕在自己的腿上。
桓項坐在軟凳上。
桓項不止一次對玉珠道:“三妹妹,你上來坐罷,你這樣坐着不舒服呀。”
“可我若放開颢哥哥,颢哥哥會更不舒服的。”玉珠很倔強。
今晚要不是桓颢趕來救了她,她恐怕不死也殘了。
這點辛苦,她受得住。
桓項無奈嘆氣,“可你這樣對他,他也不知道呀。何必這樣委屈自己?”
“我一點兒也不委屈。”玉珠搖頭,挪了挪桓颢的腦袋,讓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桓颢蜷縮着腿,側身躺在馬車裏。
若不是他半垂的眼睫毛下面,墨黑的眼珠子還露出一半,桓項可能都要懷疑他只是昏睡過去而已。
桓項抿唇,氣呼呼的,不再說話。
*
回到桓國公府,楊七把桓颢背進了大房的院子,其他人受了一晚上的驚吓,都回自己房去了。
沒有人對桓颢的病感興趣,或是關心。因為他們早已見怪不怪,甚至他們還是怕他身上的病會傳染給自己。
只有桓玉珠不放心,跟進了桓颢的房間。
大夫背着醫藥箱匆匆趕來。
診完脈,嘆息着出去開了藥方子,桓敞命人去抓藥煎了。
甄夫人一眼都沒有來看過桓颢。
“簡直是丢人現眼!”甄夫人的嗓音從上房傳來,“丢人都丢到燈市街去了!二郎既得了那個怪病,就不要随便出門了嘛,老爺為何不約束于他?”
桓敞也是一臉煩悶,“二郎素來不愛湊熱鬧,好端端的,怎麽又去燈市街了?”
“老爺,小的也不知原委。”楊七跪在地上,額頭貼着地面,不敢直視大老爺和大太太的眼睛。“亥時正一刻,小的正在下房裏……歇息,二郎便把小的叫了出去。二郎只說了去燈市街,沒說去幹什麽。哦,對了,老爺,今夜燈市街的大燈輪着火了,二郎救了三姑娘。許是夜裏風大,二郎受了寒,又受了驚吓,這才引發了病症。”
“亥時正一刻?”桓敞似是想到什麽,看向一旁侍立的琉璃,“當時你嚷着說燈市街出事了,二郎是不是聽到了,所以他才去的?”
桓敞起身,臉上終于有了笑意:“二郎雖說看着性子冷,實則最是個心善的孩子。他聽見說兄弟姊妹們有難,便立即趕去救援,這才是我桓家兒郎該有的風骨呢。果然是個好孩子。”
楊七一聽,嘴角立馬咧到耳朵根子去了。
甄夫人一噎,不可置信地看向桓敞,尖叫道:“老爺,你還嫌二郎不夠丢人嗎?他身子骨弱成那樣,心裏沒點數,他能救誰?他發病了,占了人家的馬車,還得委屈頌哥兒騎着馬,吹了一夜的西北風回來,他這分明叫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楊七嘴角又啪叽一下掉回去了。
桓玉珠守了桓颢一個時辰,此時已是五更天了,衆人都乏了。
馮奶娘請她回去歇息,“三姑娘請回去歇息罷,二郎我會好好照顧的。”
桓玉珠只得告辭出來,和喜春回了西院。
梳洗完,玉珠和喜春爬上床,睡了。
*
次日一早,西院和東院的人在上房相遇。
三個孩子都沒睡好,蔫蔫兒的。
彼此尚未見禮,秦姨娘便先開了口:“三丫頭好本事!挑唆得我們東院的主仆離心離德,害得珍珠和預哥兒受了傷,險些沒命回來。沈姨娘當真好手段!你是不是想用這種法子來害我?我告訴你,沒門兒!”
沈氏一怔,對于昨晚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問女兒,所以是一頭霧水。
她看向秦姨娘身後的兩個孩子,關切道:“珍姐兒和預哥兒傷着哪兒啦?聽說昨晚燈市街發生意外,沒想到咱們的人也受傷了,這還真是無妄之災呢,萬幸沒傷到要害。”
冷嗤一聲,秦姨娘捏着帕子指着沈氏的鼻子罵道:“你還給我裝!你這個狐貍精!你女兒害得我的女兒和兒子差點沒命回來,你就這副輕飄飄的态度?你等着罷,我定要告訴太太知道!”
沈氏只覺莫名其妙,看向女兒,“囡囡?秦姨娘是什麽意思?”
玉珠打了個呵欠,搖搖頭,一臉茫然。
氣得秦姨娘上來就要掐玉珠的臉。
罵兩句,沈氏還可以忍得住,但要打她女兒,那是絕對不行的。
她伸手攔在女兒面前,賠笑道:“孩子還小,姐姐何必同她一般見識?若姐姐果真有理,那咱們就到太太跟前說說理。該我們道歉的,我們也絕不推诿。不該我們承擔的,我們也不背這個鍋。”
秦姨娘氣得一噎,眸光陰狠,揚起巴掌,就要照着沈氏那張花容月貌的臉呼下去。
當日庾夫人帶人打上南壺巷子,聽跟去的下人回來講,蔣榮家的就甩過沈氏兩個嘴巴子,沈氏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如今,她便是要打她兩下,她又能如何?
玉珠見了,心裏一急,忙拉着母親往後退了一步。
秦姨娘一個巴掌拍不響,落了空,因為用力過猛,自己反而往前踉跄了一步。
尴尬至極。
“姨娘教訓你,你還敢躲?”桓預擡眼,眼睛裏射出恨意的寒光。
沈氏一怔,她沒躲,是女兒拉她的。
玉珠眨了眨鴉羽般的眼睫,拉着母親又往旁邊退了幾步,不和他們硬碰硬,省得有理說不清。
桓珍珠上前扶住秦姨娘,“姨娘別失了自己的身份,一會兒到太太跟前再分說也不遲。”
門嘎吱一聲開了。
*
鳶兒走出上房的門,“一大早的,你們也鬧得忒不像樣了。”
秦姨娘等人先後拾級而上,進了堂屋正廳的門。
桓敦昨晚宿在庾夫人的房裏,此時他還在床上躺着,但外面的吵鬧聲,他依稀聽到了幾句,不覺有些煩躁。
他睜着眼睛,側耳聽着。
庾夫人扶着素雲的手坐下,接過她遞來的手爐。
“大清早的,在吵什麽?”庾夫人睨了衆人一眼,唇角下垂,顯然是不悅了。
秦姨娘上前,福了一禮:“給太太請安。回太太的話,方才我們在說三丫頭昨夜陷害珍姐兒和預哥兒的事兒。”
“哦?”庾夫人冷冷地掃秦姨娘一眼,“你倒是說說,三丫頭怎麽陷害她的姐姐和哥哥的?”
語氣裏滿滿的不信。
這讓秦姨娘心口一窒,氣勢無端地就先矮了三分,因把事情起因以及結果都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求太太明鑒,替珍丫頭和預哥兒姐弟倆主持公道。”
庾夫人沒有搭理秦姨娘,而是看向桓珍珠和桓預姐弟倆,“秦姨娘說得屬實嗎?你們摔倒,沒人扶,是因為三丫頭惡意挑唆了跟你們的下人?若有半句不實言論,我可是要重罰的。”
語氣冷厲。
桓珍珠一瘸一拐地站出來,福身:“回太太的話,屬實。”
桓預也說屬實,還指着自己的手道:“太太看我手上的傷便知。”上面還有淡淡的青紫。
庾夫人看向玉珠,語氣和緩,“三丫頭,事情果真如此嗎?你別擔心,只要你說實話,母親自會秉公處理。”
“回太太,女兒實在不知姨娘和哥哥、姐姐說的是何意。”玉珠走上前,福了一禮,尚未開口,淚盈于睫,委委屈屈道:“女兒給喜春、紫竹姐姐、陳嬷嬷買米豆腐,是因為她們平日裏待女兒好,女兒想犒勞她們一年的辛勞。給周武買,是因為他負責照看我的安危,女兒不能厚此薄彼。女兒也想給哥哥姐姐們的下人買,可女兒的錢不夠,故此沒買。”
“後來,二姐姐、項三哥和頌大哥哥,也都給跟他們的下人買了。”玉珠擡起淚眼朦胧的臉,看向桓珍珠和桓預,“只有姐姐和哥哥沒買。”
桓珍珠和桓預心裏一沉:……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兒。
“昨晚燈輪着火,好多人都受傷了,女兒也和喜春他們走散了,”玉珠頓了頓,眼圈一紅,淚珠吧嗒吧嗒掉下來,“女兒被人推倒了,手還被人踩了幾腳,太太請看,還腫着呢。”
玉珠舉起手,軟乎乎的藕手手背一塊明顯的青紫,她小心地摸了兩下,嘶了兩聲:“若非颢哥哥及時趕來,救了女兒,女兒恐怕早就沒命了。女兒……女兒實在不知,哥哥姐姐為何要說出這樣的話,來污蔑女兒?”
桓珍珠和桓預皆是一驚。
昨晚他們上馬車早,壓根就沒聽到桓颢救桓玉珠的事兒,此時才知道,原來桓玉珠昨晚差點被燈輪砸死。
“你又編故事了!”桓預急得跳腳,“昨夜颢二哥發病,如何救你?”
“我沒有!”玉珠紅着眼圈,哽咽道:“颢哥哥就是為了救我,才引發了舊疾。當時,我被人推倒了,爬不起來,燈輪就要倒下來,砸在我身上,若非颢哥哥及時趕來,背着我一氣狂跑,我定是……已經被燒焦了。嗚嗚嗚……”
眼淚忽然止住了。
不行,戲不能斷。
胖乎乎的藕手抹了兩把眼角潮乎乎的淚跡,桓玉珠瞪着杏眸,努力回想生母程鳳娘對她視而不見時的剜心情景,眼淚刷的一下蓄滿了眼眶。
嘩嘩地往下流。
任誰看了都要心疼不已。
沈氏和秦姨娘也都大吃一驚。
沈氏是沒想到女兒差點喪命,後怕不已;秦姨娘則是沒想到這次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後悔不疊。
“好丫頭,別擔心,母親為你做主。”庾夫人看着玉珠小小的一團,哭得梨花帶雨,又言語清晰,分明是個知恩圖報,寬和待人的好孩子。反觀秦姨娘母子三人,一大早尋釁滋事,栽贓陷害,分明是其心可誅。
“秦姨娘,你自己聽聽,有理不在聲高,你一大早的,在我房間門口吵嚷,是來給我請安,還是來故意給我添堵呢?你自己心裏明白。”庾夫人摸着手爐,語氣和緩道。
“珍丫頭,預哥兒,你們倆……”庾夫人啧了一聲,搖搖頭,“我是真沒想到,竟然會把自己的過失推到無辜的妹妹身上。下人們跟着小主子們出去游玩,上元佳節,便是賞賜他們吃點小吃,原也是該的,一來,顯得咱們府上對待下人們寬和;二則,傳出去也好聽。你們都是一樣的壓歲錢,唯獨你們姐弟倆摳門,沒給跟的人買,這也就罷了。怎麽還會把意外受傷,歸結為妹妹給下人買了一碗小吃呢?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後面這句話,加重了語氣。
震得桓珍珠和桓預姐弟倆忙跪下磕頭,“太太,我們知錯了。求太太開恩。”
庾夫人揚了揚柳葉眉,掃了一眼秦姨娘母子三人,“兩個小的有錯,你這個姨娘也有錯,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賴上沈姨娘和三丫頭了?你們這分明是借題發揮,故意打壓她們!我早就說過,在三房過日子,要寬和大度,不得拈酸吃醋,鬧得家宅不寧,違者,發賣為奴,永不得再入府。”
此語一出,秦姨娘登時變了臉色,在庾夫人跟前跪下:“求太太開恩。原是我一時糊塗,脂油蒙了心,錯怪了沈妹妹和三丫頭,我願意向她們賠禮道歉,求太太開恩,寬宥我們這一遭罷。”
聽到這話的桓敦也躺不住了,他在裏間的卧房坐起了身,忙穿了衣服,匆匆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