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第47章 047

◎一場鬧劇◎

047/木雲木夕

壽安堂內靜悄悄的, 落針可聞。

桓颢大步流星走到廊下,廊下的丫鬟婆子都忙向他行禮,桓颢伸手制止了。

他穿着沈氏給他做的那雙小老虎獸頭嗅花的玄色緞面鞋, 跨進了堂屋大廳,月白大氅輕輕漾開。

他腳步沉穩, 落地卻無聲無息。

他悄悄地走進去, 聽到桓母訓斥玉珠道:“玉丫頭, 往日裏我瞧你懂進退, 識大體,是個讓人省心的好孩子。如今你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便是這般在外好勇鬥狠,全然不顧念桓、王兩家的姻親關系, 和桓氏一族閨閣女兒的聲譽的嗎?”

桓珍珠一聽這話, 才知自己說錯了話。原想着,搬三妹妹出來, 總能叫老太太多心疼些,好重重地治一治金珠。

誰承想,老太太對王家的袒護竟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咂舌。

老太太不講理,屁股歪在娘家, 桓玉珠作為一個三房庶女,申訴、辯解, 都不是正解,老太太只會覺得她在忤逆,狡辯, 在這個家族絕對的權勢面前, 桓玉珠只得暫時俯首稱臣。

“祖母教訓得是。原是孫女思慮不周, 只因頭一次碰上這種事,身邊又沒有自家長輩在場可以讨教,不知該如何維護自己,維護姊妹們的聲譽,便一時想岔了。想着在哪兒丢失的名譽,就要在哪兒讨回來。是以,在面對王家表姐的不實言論時,孫女一時氣血上湧,便失了分寸,與王家表姐針尖對麥芒,有了口舌之争。事後孫女反思過,這事兒,孫女處理得确實欠妥當。”

“嗯。那依你說,你若思慮周全時,又該當如何行事?”桓母撥着手上的碧玺石佛珠手串,目光犀利地盯着玉珠問道。

“當時常陵侯府的林大娘子便在亭內,孫女可以請教林大娘子,遇到這種事兒,應該如何處置才最為得體。如此,既保全了孫女及堂姊妹的名聲,又顧及了王家的面子,更不讓旁人看笑話。祖母教訓得極是,如今孫女大了,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公府的臉面,不可再如昔日小兒女之時,可以随意吵架拌嘴了。孫女當真知錯了,懇請祖母責罰。”玉珠恭敬道。

桓母臉色稍霁,數着念珠,沉吟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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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洪嬷嬷終于忍不住出聲道:“四姑娘,大姑娘,原本是要說你倆目無尊長、心思散漫的問題,你們兩個皆未對自己的問題做出深刻的反省,反而借由攀扯旁人,來混淆視聽,模糊重點。”

此語一出,就連甄夫人都吃了一驚。

甄夫人瞪大兩只骨碌碌的眼睛,看向洪嬷嬷,“嬷嬷此話可就嚴重了!金丫頭雖說頑劣,頂撞了嬷嬷兩句,可她也知道錯了呀。況且,她所說的,句句屬實,怎麽就成了攀扯旁人了?可見得,嬷嬷确實心偏,見不得三丫頭受半點委屈,如今不過是老太太訓斥了她幾句,嬷嬷便就這般偏幫偏護了,平日裏還不定怎麽偏袒偏心呢?怪道金丫頭好好兒的,要逃課呢?”

洪嬷嬷看甄夫人一眼,冷笑道:“大太太這般說,老身便知四姑娘的品行是随了誰了。”

“你——”甄夫人氣得差點吐血。“求老太太給兒媳做主,怎能任由一個外人欺負到咱們主子頭上來?”

桓母看甄夫人一眼,目光沉冷 ,正要開口,卻聽洪嬷嬷道:“老太太,還請稍等片刻。”

洪嬷嬷朝桓母躬身一拜,随後轉身,打發兩個丫鬟去課室取來玉珠和金珠的畫稿,以及那把绛色蘇繡牡丹花鳥檀柄團扇。

金珠臉色一變,目露驚慌,有些不安地看向甄夫人。

甄夫人不解,只以眼神問她怎麽了。

金珠也不敢吱聲,只得幹瞪着眼睛,暗自擔心。

不一會兒,丫鬟把東西取來了。

“老太太請看,這是那日課上,三姑娘和四姑娘所作的扇面畫底稿。”洪嬷嬷讓丫鬟呈到桓母面前,指着灰喜鵲啄杏子的畫稿道:“這是三姑娘所作。”

說着,又拿了那把團扇,放到一旁的畫作前比對着道:“這是四姑娘所作。”

桓母凝神看了半晌,似是不解道:“唔,看起來都不錯,平分秋色罷了。”

桓金珠松了一口氣。

“二姑娘,你來說說,那日我對作畫的要求是什麽?”洪嬷嬷忽然點了寶珠的名。

寶珠一愣,走上前,“那日嬷嬷要求,自由創作,不得舞弊。”

甄夫人終于反應過來,忍不住為女兒開脫道:“金珠年幼,便是一時畫不出來,也是有的。好在,她臨摹得倒是像模像樣,這也就盡夠用了。嬷嬷又何必死揪着刻板教條不放?我把女兒送去嬷嬷那兒接受教導,是為了學習規矩禮儀,又不是為了成為一個傳世畫匠,更何況我兒年幼,嬷嬷不覺得自己的管束有失偏頗嗎?”

聞言,謝夫人和庾夫人臉色都有些微變。

這洪嬷嬷可是在金陵頗有聲望,好些個有錢人家想請她去府上當教養嬷嬷而不得呢。洪嬷嬷素日裏和桓母情同姊妹,她留在桓府,也有一半是看桓母的面子。

便是桓母,也盡由着她管束府裏的小娘子的,從未說過半個不字,如今甄氏竟敢如此當衆羞辱洪嬷嬷,怕是不好收場啊。

只聽洪嬷嬷不急不緩道:“大太太此言差矣。老身固然知道,讓姑娘們知書懂禮,懂得禮義廉恥,重于琴棋書畫的技巧,然則,老身出這道題的目的,不單是為了考驗姑娘們的畫技,更是為了考驗姑娘們誠實守信的品格。”

甄夫人一噎。

金珠臉色讪讪。

“老身故意離開了課室,便是給姑娘們留以考驗的空間。桓四姑娘非但沒有經住考驗,反而教唆丫鬟去老太太屋裏偷了這把團扇來,違背師長的明令,是為明知故犯;不問自取,偷盜他人財務,是為品行不端。”

“老身雖不才,也曾在宮中擔任女史十餘載,老身評三姑娘的畫作為優,是因為她的畫比桓四姑娘臨摹的死物更為靈動,更有想象力,桓四姑娘墨守成規,夜郎自大,以為現成的必是最好的,并以此作為憑據,來質疑老身的鑒賞水平,诽謗老身處事不公,是為目無尊長。”

頓了頓,洪嬷嬷又道:“如此明知故犯,品行不端,且目無尊長之人,大太太卻全然不覺得有問題,還責備老身管束太嚴,有失偏頗,那老身便樂得不再插手桓四姑娘的教養。”

甄夫人氣得要暈過去。

只聽洪嬷嬷又道:“說完桓四姑娘的問題,咱們再來說說桓大姑娘。”

桓珍珠一聽,吓得身子一軟,一顫,忙軟聲道:“嬷嬷,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不敢在課堂上打瞌睡了。”

“大姑娘,你的問題根本不在睡覺打瞌睡上頭,而在于你的心思不正。”洪嬷嬷看她一眼,目光嚴厲。“你和桓四姑娘一般,凡事只想着自己,全然不顧念姐妹親情和家族榮辱。”

桓珍珠一聽,懵了,張了張嘴,一肚子委屈,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今日之事,姑且不論你是不是悄悄換了丫鬟的衣裳,出去私會外男;還是真如三姑娘所說,你與那周五娘,只是偶然遇見,這些都可以暫且不提。你錯就錯在,不該揭三姑娘的瘡疤,用她的瘡疤作為利器,來打壓四姑娘。你以為你拉着三姑娘下水,就能迫使老太太加重對四姑娘的處罰,如此便可洗刷了你身上私會外男的污點,是也不是?”

“你看似是在為三姑娘鳴不平,實則是在借機利用三姑娘與桓四姑娘的矛盾,來為自己謀取同情。讓所有人都以為,桓四姑娘對你的指責,和對三姑娘的诽謗是同等的無理取鬧,實則不然。桓四姑娘對三姑娘的诽謗是無理取鬧,但她對你的指控,卻未必是空穴來風。”

桓珍珠臉色灰敗,辯無可辯。

桓金珠聽到洪嬷嬷指責桓珍珠,比自己得了誇獎還高興,忍不住暗暗點頭。

甄夫人無奈地看女兒一眼。

“老太太,我要說的,全都說完了。”洪嬷嬷沖桓母躬身一拜,“誠如大太太所言,老身只是一介外人,府上的千金小姐都金尊玉貴,老身也不敢托大。今日借着四姑娘和大姑娘的事兒發難,不過是想提醒諸位小姐,防微杜漸,引以為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洪嬷嬷說得很是。”桓母沉緩道,“四丫頭品行不端,雖為小事,卻着實失了公府千金的磊落之氣。豈不聞,小時偷針大時偷金麽?古人的教誨,都是血淚教訓。四丫頭該罰,罰你在洪嬷嬷的院子裏背一百遍《學記》,求得洪嬷嬷的原諒,方可重新回去上課。”

“一百遍?”甄夫人急得差點暈了過去,幸好有謝夫人扶着。

桓金珠也一臉驚恐,啊了一聲,卻又不敢違拗老太太的意志,只得諾諾答應。

“大丫頭之事……”桓母看一眼外面,“颢哥兒還沒來麽?”

*

話音剛落。

只見桓颢一襲月白袍衫,從外頭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躬身一揖:“孫兒見過祖母。祖母萬安。”

桓母唔了一聲,沖桓颢招招手,示意丫鬟春杏給他搬一把繡墩,讓他坐下。

屋子裏的三位太太都還站着呢。

“颢哥兒,你來得正好。聽聞今日,你邀請了周十一郎兄妹到府上來做客,可有此事?”

“回祖母,确有其事。”

“珍丫頭今日可有去你的院子私會外男?”桓母目光灼灼地盯着桓颢看。

玉珠捏了捏手指,心裏一緊。桓颢的性子素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玉珠很擔心他會直接說是,如此一來,就會把他自己也牽扯進來。

桓珍珠更是急得一顆心蹦到了嗓子眼,若是桓颢說有,那她很有可能會當場駕鶴西去。

她先前的種種說嘴,便會立馬被打嘴,庾夫人更是不會放過她們母女,光是想想,她身上的汗毛便根根倒數。

她緊張地看着桓颢的嘴巴,死死絞着帕子。

桓颢輕笑一聲。

這讓屋內衆人都吃了一驚。

因為衆所周知,颢二郎從未當着外人的面笑過。

他今日怎麽突然笑了?這到底是何意?

“……怎麽?”桓母亦是一臉疑惑。

“祖母,究竟是誰亂嚼舌根子,編出這樣可笑的故事來?今日周十一郎兄妹來,孫兒本想叫大姐姐和三妹妹接待女客,但她們不得閑,孫兒便命丫鬟陪着周五娘去逛園子,孫兒和周十一郎在屋內對弈。大姐姐自然不可能與周十一郎私下相見。”

“除了送周家兄妹離府時,孫兒同周十一郎去尋周五娘,在錦繡閣附近偶遇了大姐姐和周五娘,同行了一小段路,之後,大姐姐便回壽安堂上課了。”

桓颢一本正經地回憶整件事的始末。

聽得玉珠眨了眨眼睛,若果真如此,大姐姐何至于需要穿着丫鬟的衣裳回去更衣?

漆黑晶亮的杏眸看向那人。

可那人一臉正色,沒有看她。

桓母聽了不疑有他,便又斥道:“四丫頭,你又搬弄是非,可見洪嬷嬷說得不錯,你這品行确實有虧。再抄寫《女誡》二十遍,交給你大姐姐看,她說可以,才算過關。兩罪并罰,限你在三日內領完。你若拒不領罰,我便親自請家法伺候了。”

桓珍珠松了一口氣,甚是感激地瞥了桓颢一眼,卻見他目光端凝,目不斜視,與她并無任何目光接觸。

桓金珠氣得咬牙,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

“大丫頭,你也有錯。一則,不該在課堂上睡大覺,對洪嬷嬷不敬;二則,不該挑撥是非,離間姊妹之間的關系。二罪并罰,便罰你也抄寫《女誡》三十遍罷。今日之事,當引以為戒,莫要再犯,下次定不會輕饒。”桓母沉聲道。

這已經是桓珍珠所能得到的最佳結果了,她欣然領命,“孫女知錯,孫女認罰。”

桓母這才把視線投向玉珠,目光帶着審視的威嚴。

四個孫女中,三丫頭最出挑,為人又機靈和善,老實穩重,謙恭孝順,沒想到她在外頭竟也有這樣潑辣剛毅的一面。

若是別家,也就罷了,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傷了王家的顏面,此風斷不可長。

“三丫頭,在外逞兇鬥狠,失了大家千金的教養和禮數,罰抄寫《女訓》十遍,磨磨性子罷。”

桓颢正欲開口為她開脫,卻聽見玉珠欣然應道:“是,祖母,孫女當謹記祖母今日教誨,絕不再犯。”

也只得罷了。

其實他知道,三妹妹并沒有做錯什麽。

“都散了罷。我也乏了。”桓母道。

衆人皆紛紛告退。

謝夫人很高興,走的時候還親熱地拉了女兒寶珠的手,兒子桓項沒給她長臉,好歹女兒養得不錯,頓覺臉上有光起來。

庾夫人臉色陰沉,甩着帕子,一言不發地走了。

甄夫人是由丫鬟婆子扶出去的,似乎大受打擊的模樣。

*

桓母進了卧房,歪在榻上的憑幾上,和洪嬷嬷說閑話。

桓母指着洪嬷嬷嗔道:“我本意是要你放開手腳,好好管束府裏的四個女孩兒,你怎麽反倒越活越回去了?怎麽連這點子小事,都不肯發落,唯恐得罪了人,偏要我來出面,鬧出這一場大戲?”

洪嬷嬷不答,反笑着道:“老太太今日對三姑娘的處置,未嘗不有些苛刻之嫌?這世道,對女子的要求本就苛刻,三姑娘沒做錯,老太太何苦要為了母族不成器的侄孫如此狠拘着三姑娘?憑三姑娘的品貌,将來的婚事定差不了。若她嫁到高門大戶裏去,哪家的婆婆妯娌是好相與的,太軟了,可不行?怎立得住腳跟,當得起當家主母?”

“你這老貨,甄氏說你偏心三丫頭,你還不承認?”桓母指着洪嬷嬷狡黠一笑道。“三丫頭再好,也只是個庶出,心氣太高了,也未見得就是好事。我今日對她小懲大誡,一是磨磨她的性子,二是殺雞儆猴,讓其他幾個女孩兒也知道分寸。”

洪嬷嬷笑而不語。

*

出了壽安堂的院子,玉珠和桓颢并肩而行,喜春和楊七在前面打着燈籠。

“哥哥是不是早就來了?故意躲在後面不出聲?”玉珠壓低了嗓音道。

桓颢嗯了一聲,嗓音低醇。

“我就知道。”玉珠有些得意,抱着那人月白廣袖下的胳膊,悄聲道:“大姐姐穿丫鬟衣裳的事兒,想必有個緣故?”

“嗯。”晦暗不明的夜色下,桓颢墨黑的眉眼卻顯得越發濃烈,默了半晌,“是你想的那樣。”

玉珠輕笑出聲,壓低嗓音道:“我還什麽都沒說呢,哥哥便知我是怎麽想的了嗎?難不成哥哥是我肚子裏的蛟蛕麽?”

那人挑了挑劍眉,看她一眼,“為兄雖不是三妹妹腹內的蛟蛕,可為兄知三妹妹心細如發,自然能想通其中的關竅。”

玉珠撲哧一笑,松開了那人的胳膊,往前走兩步,又回頭看他一眼,“好的,我明白了。今日多謝哥哥替我周全,替大姐姐周全。”

那人墨黑深邃的眸光看向她,低低道:“三妹妹不必替他人向為兄道謝。”為兄要周全的,唯你一人而已。

眼眶一熱,玉珠扯起唇角,粲然一笑。“嗯。知道了。”

*

卻說甄夫人回到大房,甚是生氣,拉着桓大爺數落洪嬷嬷的不是。

在她啰啰嗦嗦重複了十餘遍之後,桓大爺終于忍無可忍,拍着桌子道:“金丫頭犯了錯,洪嬷嬷本就該管教她,便是嚴厲了些,也無妨。省得将來嫁出去,丢人現眼。平日裏你便是這般縱着她胡鬧,好好的女孩兒,都被你縱壞了。”

甄夫人一噎,眼眶蓄淚,委委屈屈道:“大爺,你是不是厭棄了我,怎麽連這也要怪到我身上來?大爺怎的一點兒也不心疼咱們的閨女?”

桓大爺哼了一聲,一甩廣袖,“都說慈母多敗兒,你、你這番哭哭啼啼的樣子,成何體統!”說着走出堂屋,往外書房來。

卻見二兒子桓颢立在書房門口等他。

桓颢朝桓大爺見了一禮,“兒子給父親請安。”

桓大爺本來滿臉怒容,一見桓颢,不覺眼前一亮。只覺得他芝蘭玉樹,君子端方,又少年有成,怎麽看怎麽喜歡,又喜他難得主動來尋他,當下便微笑着把人請了進去。

“父親,兒子有一事,特來讨父親的示下。”桓颢微微躬身道。

“哦?什麽事兒?說來聽聽。”桓大爺在書案前坐下,示意兒子也坐。

進來端茶的丫鬟,忙搬了把繡墩過去。

桓颢朝那丫鬟略一颔首,那丫鬟羞得滿面緋紅,忙撩起簾子扭身跑出去了。

桓大爺将一切都看在眼裏,眸光微變。

兒子大了,開始讨女人的喜歡了。

桓大爺的內心很微妙,一時說不出是個什麽感受。

“兒子年後開春便要去京城趕考,春闱不同于秋闱,畢竟是舉國的人才一塊兒比試。兒子雖不才,卻想勉力一試,考個好成績,光宗耀祖。是以,取得功名之前,兒子暫時沒有成親的打算。若有人家上門提親,懇請父親周全一二,替兒子婉拒了親事才好。”桓颢态度恭順道。

這番話下來,桓大爺立即笑着拍大腿道:“好好好!大丈夫何患無妻!颢兒,你能有這份遠見卓識,為父甚是欣慰。你放心,為父知道怎麽做了。你就安心備考,別的瑣事兒一概不用管。”

“多謝父親。”

*

卻說錦繡閣內,桓金珠、桓珍珠和桓玉珠三個珠都在案前奮筆疾書,抄寫《女誡》和《女訓》。

桓寶珠閑着無聊,便每個房間都溜達了一圈。

她首先去了玉珠的房間,見她已經抄了兩遍《女訓》了,拿起她抄好的字在手裏端詳,眸光豔羨,“三妹妹,你這次是受大姐姐和四妹妹連累了,我們都知道,你做得沒錯。你這手字,寫得當真漂亮!難怪洪嬷嬷都偏愛你呢。”

玉珠一邊抄,一邊自謙道:“二姐姐謬贊啦。幸而我這《女訓》短,我再熬一兩個時辰,也就抄完了。”

寶珠眨了眨眼睛,悄悄走了出去。

來到了桓珍珠的房內,只見珍珠才抄了半篇《女誡》,字跡也是中規中矩,無甚出彩之處。寶珠看了看,安慰了幾句,又道:“大姐姐,你衣裳弄髒了,為何不打發丫鬟回來取衣裳呢?”

桓珍珠筆尖一頓,也知道自己這個借口其實沒甚說服力,她眨了眨眼睛,敷衍着道:“坐了半日,我想出來透透氣,便自己回來更衣了。”

寫了兩個字,又忍不住質問寶珠道:“莫非二妹妹也認為我是為了私會外男,所以換了丫鬟的衣裳嗎?你不信我可以,但你覺得,憑我和颢二郎的交情,他會為了我說謊嗎?”

桓寶珠讪讪笑道:“我只是随口問問罷了,大姐姐何必這麽劍拔弩張的呢?是啊,颢二哥為大姐姐作證,所以才免了大姐姐的嫌疑嘛。”

桓珍珠氣呼呼的只抄寫,不再說話了。

寶珠又溜到了桓金珠的房間,見她忙得很,眼前擺着《學記》,口內喃喃誦讀,手下又在抄寫《女誡》,一時之間眼忙手亂,一個頭兩個大,見到寶珠,不由得哀嚎了兩聲:“二姐姐,我不活啦!老太太這罰得也忒狠了!都怪洪嬷嬷那個老虔婆,害得我如此慘,啊啊啊,我可怎麽辦,抄不完,也背不完啊。”

寶珠失笑搖頭,伸出一根水蔥似的手指點了一下金珠的頭,嬌嗔:“你這個死丫頭,平日裏無法無天慣了,連洪嬷嬷也敢惹,你這不是自讨苦吃麽?”

金珠摸了摸腦袋,扁着嘴委屈道:“洪嬷嬷我不該惹,可大姐姐那事兒,擺明了有貓膩,為何老太太也幫着大姐姐,不信我,還罰我呢?”

“哎唷,你就知足罷你,你才抄寫二十遍,大姐姐可是要抄寫三十遍呢。說起來,你還沾了點光呢。”

金珠呸了一聲,咕哝道:“可我還要背一百遍《學記》呀,我的天爺,那可是一百遍啊,我舌頭都要背出水泡來了。”

寶珠噗嗤一笑,“三丫頭說得對,你這性子,就得老太太磨一磨才好。你那日對三丫頭說的話,确實不妥,就算今日老太太罰了她,可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不過做個樣子罷了。老太太也知道,錯的是王家兄妹,不是三丫頭。”

金珠扁着嘴不吭聲了。

寶珠搖搖頭,迆迆然走了出去。

這一夜,錦繡閣內燈火不熄,桓珍珠和桓寶珠都趴在書案前睡着了。

玉珠三更天的時候就已經抄完了,熄了燈,上床睡覺去了。

黎明時分,玉珠做了一個夢,夢見桓颢坐在冒着汩汩熱氣的溫泉裏,手腕處飄出一條殷紅絲帶……

桓玉珠從夢中驚醒,她雙目驚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心道,桓颢已經許久不曾發病了,怎麽會這樣?

她記得,和桓颢初遇那年,她也曾做過一個類似的夢。只是那個夢裏的桓颢和她都比現在的他們要小一些。

她原以為,既然他們都已經平安長大,那便說明噩夢已經破了,不會再應驗。怎麽會再做這個夢呢?

難道他又有危險了?

這次害他的人會是誰呢?還是甄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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