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第53章 053
◎真相大白◎
053/木雲木夕
夜色愈深, 人聲也漸杳。
桓玉珠和桓珍珠穿好外衫子,外面罩了一件披風,但夜風吹來, 仍不免叫人遍體生寒。
旁邊站了五六個仆婦,已經開始收拾屏風和幔帳。
玉珠裹緊披風, 打發一個仆婦去碧漣湖溫泉看一眼, “好媽媽, 你去看一眼, 看我的哥哥們回了沒有。若還沒有,媽媽好歹叫他們趕緊回去,夜裏更深露重, 着了涼不是玩的。”
那仆婦知道劉大娘子相中了玉珠要做兒媳婦的,自然不敢輕慢, 忙答應着去了。
碧漣湖溫泉距離玉珠所在地也不過百來米遠, 那仆婦打着燈籠颠颠地去了,不過片刻工夫, 便聽到那仆婦尖叫一聲:“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玉珠一驚,杏眸一震,心髒一緊,以為噩夢還是重現了!
她撩起裙擺, 忍着身上濕漉漉的不适,快步往碧漣湖溫泉跑去。
喜春緊随其後。
桓珍珠也大吃一驚, 忙提步跟了上去,她的丫鬟也在後面跑着。
其他幾個仆婦也都放下手中的活兒,跑了上去。
距離并不遠, 可玉珠卻幾次險些摔倒, 她腦子裏嗡嗡的, 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為何分明防備了,卻還是會中招呢?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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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無法逃脫?
所以她也會重走上一世的老路嗎?
她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在喜春的攙扶下,腳步踉跄着跑到了碧漣湖溫泉旁邊。
那仆婦憑一己之力,把人拉了上來,用衣袍蓋住了他的身子,用手帕纏在他的腕上,手帕很快就被鮮血染紅。
玉珠撲上去,趕緊用自己的手帕給他又纏了一圈,這才伸手去撥開他臉上的長發。
朦胧的月色和燈籠的光照下,玉珠眼瞳又是一震:怎麽會是他???
她的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起來,顫抖着手去探桓頌的鼻息,發現氣息已然微弱,不覺心下大駭,又急又怒。
“快,把人擡上馬車!快!”玉珠顫抖着嗓音大喊道。
幾個仆婦七手八腳把人擡了起來。
珍珠跑過來,看到這一幕,驚得臉色煞白,忙道:“這是……怎麽回事?”
玉珠沒有心情理她,爬起身,跟在桓頌的身旁,幫他拉扯着随時要掉下去的衣服,蓋住他的身體。
玉珠看着奄奄一息的桓頌,紅了眼圈,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憤怒,讓她渾身發熱,似是火燒一般。
仆婦們也都惴惴不安,把桓頌搬上了馬車,卻沒人敢和桓頌共乘一輛馬車。
她們都怕擔責任。
玉珠毫不猶豫地上去了。
桓珍珠猶豫了一下,也爬了上去。
馬車飛快地跑起來,馬車廂前頭挂着的兩盞風燈晃得厲害。
玉珠和珍珠幫着桓頌把外衣披上。
“怎麽會這樣?好好兒的,頌大哥哥……”桓珍珠說着眼眶兒也紅了,“他、他為什麽要尋死呀?”
“你覺得是他自己尋死?”桓玉珠杏眸一擴,看向珍珠,有些震驚,緩了緩語氣,“我是說,好端端的,頌大哥哥為什麽要尋死?”
桓珍珠不說話了,眼淚一時止住了,眼眶裏卻仍舊泛着淚光:“那你說,是怎麽回事?總不能是有人……要害他性命?”
話說着,珍珠眼睛裏閃過一抹驚懼。
默了半晌。
馬車到了劉府別苑門口,馬車夫把人背了進去。
*
此時,一衆男女賓客都待在各自的廂房內,且男女賓客又是不同的院子,所以,當玉珠等人把桓頌背進他的房間的時候,其他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不等玉珠派人去知會劉大娘子,劉大娘子便早已從仆婦那兒得知了消息,帶着心腹匆匆趕了過來。
劉大娘子一看桓頌毫無血色的臉,登時大驚失色,急得跺腳道:“這可如何是好?小羊山地處遠郊,沒有像樣的大夫!”
玉珠也是急得無法,她知道這時不應該将桓颢扯進來,免得甄氏倒打一耙,将髒水潑到桓颢身上。
可她也無法眼睜睜看着桓頌死啊,她想了想,對劉大娘子道:“大娘子,我去把我幾個堂兄弟都叫來,一起商量對策。”
劉大娘子忙道:“好孩子,你快去。”
珍珠也跟着去了。
同樣得知了消息趕來的,還有原本已經在床上躺下了的甄夫人。
仆婦沒敢直說是桓頌出事了,只說:“不好了!出大事了!大娘子請國公夫人去一趟中院。”
甄夫人懶洋洋地坐起身,“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也值得半夜驚動我?今日鬧了一天,我身上乏得厲害呢。”
嘴上雖這麽說着,語氣卻并不是那麽回事,一點也沒有被打斷睡覺的惱怒,反倒有幾分嬌嗔,似是心情不錯。
那仆婦頭低得更低,壓根不敢直視甄夫人帶笑的眼睛,生怕看到她知道實情後崩潰大哭的模樣。
趙奶娘服侍着甄夫人松松地挽了個尋常的發髻,披上绛紫色荷花暗紋直領對襟褙子,往前頭走來。
“大姐姐,咱們兵分兩路,你去叫預四哥和順五弟,我去叫颢二哥和項三哥。”玉珠邊走邊急道。
桓珍珠答應着往前頭去了。
“篤篤篤——”玉珠站在桓颢的房門前,敲了三下,“哥哥,你在嗎?”
屋內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很快,門從裏面打開了。
那人披散着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一身素白緞面中衣,外頭披着一件墨藍色大氅,墨黑的眸子看向她,低沉道:“三妹妹,出什麽事兒了?……你才回來?”
玉珠一言不發,沖進他的屋子,“把門關上,哥哥。”
桓颢依言把門關上。
喜春忙去拍門,叫了桓項。
房間內,玉珠顫抖着肩膀抽噎道:“哥哥,頌大哥哥要死了……”
墨黑瞳仁一擴:“這怎麽可能?她們怎麽會對大哥——”下手?
“有兩種可能,一,頌大哥哥中了毒藥,産生了幻覺,是自殺的;二,頌大哥哥中了毒藥,意識不清,沒有反抗的能力,他當時披散着頭發,身子全都泡在水裏,外面光線很暗,他又背對着趙奶娘,被趙奶娘誤當成哥哥,是趙奶娘下的手。”
玉珠快速分析着,腦子裏卻嗡嗡的,随時要暈倒。
墨黑眸色一變,桓颢似是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是那個勺子!她們把毒藥淬在了勺子上……大哥正是誤用了我的勺子,這才中毒的。”
“所以當時大哥不願離開溫泉,便已經是中毒的跡象了……”桓颢劍眉緊蹙,捏了捏手指,墨黑眼眸浮現一層愧色。
“……哥哥,現在該怎麽辦?害人的是甄氏和趙奶娘,頌大哥哥是無辜的,我不想看着他死啊……嗚嗚嗚……”玉珠拽着桓颢的袖子,哭得眼圈通紅。
“三妹妹別擔心,大哥不會死的。”桓颢伸手輕輕地在她肩上拍了拍,低沉道:“咱們先過去欣賞一下甄氏的演技。”
“哥哥有辦法救大哥哥?”玉珠哭得梨花帶雨的杏眸一亮,仰頭看向那人,萬分希望從他的嘴裏聽到肯定的答複。
“嗯。”那人低低地應了一聲。
桓玉珠用手背擦掉眼淚,破泣為笑,唇邊綻出一對小巧的梨渦,眼圈通紅,看起來怪可憐見的。
桓颢掏出靛藍色繡蘭草錦帕,很自然地就想給玉珠擦掉臉上濕漉漉的淚痕,帕子幾乎要挨到臉上了,他的手頓了一下,把帕子塞到了她的手上。
玉珠沒有想太多,拿着他的手帕胡亂擦了擦,拉着他的胳膊,趕緊走了出去。
*
桓頌的房間內,一時擠滿了人。
桓國公府的人全都到齊了,包括寶珠和金珠,金珠抱着桓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甄夫人更是淚如泉湧,急得臉色都白了。
屋子裏亂作一團。
此時,屋子裏除了甄夫人和趙奶娘兩個始作俑者一知半解之外,只有玉珠和桓颢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其他人全都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甄夫人正是因為知情,才知道兒子的小命活不過今晚,曼陀羅的毒性一旦發作,短則半個時辰,長則三個時辰,人就會因為呼吸衰竭而死,神仙難救。
甄夫人哭得頭痛欲裂,她擡起眼皮,怨恨地看向趙奶娘。
趙奶娘也守在床邊哭得甚是痛心。痛心之餘,她內心更多的是充斥着疑惑不解和殺錯人的懊悔。
甄夫人看她,她也一臉茫然和惶惑,眉頭緊鎖,不覺擡眼去看屋子裏的桓颢:他怎麽沒事?
不應該呀。
當她的眼神觸到桓颢墨黑深邃的眼神時,像是被火燙着了一般,趕忙收了回去。
“事情怎麽會這樣?”甄夫人用力捶打着床褥,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心裏的恨意滔天,奈何發洩不出來。
“頌大哥哥這樣子,看起來像是中毒了,”桓項沉着臉觀察了桓頌半晌,忍不住開口,“大太太,咱們得先把大哥哥送回金陵城去,那裏有好大夫,能救他的命。”
“是的,不能再拖下去了,”桓預也接口道,“再拖下去,毒性侵入五髒六腑,大哥哥就沒救了。”
“對,送哥哥回金陵城,”桓金珠用帕子抹了抹眼淚,從床邊爬起身,哭得頭都暈了,幾乎站立不穩。“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出發,母親。”
甄夫人哭不出來了。她在心裏盤算着,從今兒晚宴,到此刻,算算時辰,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此刻回金陵城內,少說也要一個時辰,到時候兒子就會死在馬車上。
她可如何跟大老爺交代?如何跟老太太交代?
沒了兒子,她、她在桓國公府又如何立足?
爵位最終還是落到了桓颢的手裏,她如何能接受!
想到這裏,甄夫人的眼淚又如泉湧般源源不斷地冒出來了,她心亂如麻。
不走,兒子是個死;走,兒子也是個死。
只是……在路上看着兒子死去,和在床邊守着兒子咽氣之間,她內心還是更傾向于後者。
畢竟,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她怎能舍得讓他在最後的時刻還飽受馬車颠簸之苦,身邊的親人不能看着他閉眼,讓他孤零零地去啊!
“母親!”桓金珠見母親甄氏哭得整個人都傻掉了,不由得大聲喊道,“咱們得走了!不然來不及了。”
劉大娘子一邊抹眼淚,一邊早已悄悄打發人把那溜號的小厮和第一個發現桓頌的仆婦都捆了,送進來,讓人跪在地上。
“大郎發生這種大不幸事件,我們劉府真是難辭其咎,”劉大娘子一臉哀戚,語音顫抖,這種顫抖的語音最能勾起人內心的情緒。“最後一個見到大郎和第一個發現大郎……不好了的下人,我都捆過來了,是現在就聽聽他們的說法,還是捆了送去見官,羁押待審,全聽國公夫人和諸位小郎君、小娘子的……”
甄夫人哭得通紅的眼睛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小厮和仆婦,眼神怔怔的,她知道是誰幹的,和這兩個下人無關。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理智告訴她,必須裝作什麽都不知情的樣子才行,她閉了閉眼睛,努力假裝自己對此毫不知情,只是一個焦急崩潰的母親。
“事發之時,你去哪兒了?”甄夫人語氣尚算沉穩,可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臉色便沉得能滴水,惡狠狠道:“為何不好好守着我兒子?你陪我兒子命來!”
其兇狠的模樣,讓人懷疑她要把人生吞活剝了。
小厮顫抖着肩膀,結結巴巴道:“回、回夫人,小的、小的肚子不舒服,便向貴公子告、告了假,去、去方便去了……回、回去的時候,才、才發現人、人沒了。小的句句屬實,如有謊言,天、天打雷劈,一輩子娶不到媳婦兒。”
“你走的時候,我大哥還好好的?你走了有多久?”桓項問道。
“公子是還好好兒的……”小厮努力回憶着當時的情形,“公子看起來像是喝醉了,一直在傻笑……小的走了并沒有多久,前後不超過一刻鐘的工夫……”
“他一個人在池子裏傻笑?”桓項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想不通。
“是。小的也覺得奇怪,桓大公子到底有啥高興的事情,一晚上都在樂呵。”小厮點點頭,也是一臉不解。
“大哥是中毒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桓颢站出來道,“只是咱們都沒發覺……現在想想,大哥去泡溫泉的路上便有些不大正常了……他性子沉穩,如何會似今日這般跳脫,一路上呼朋引伴,笑個不停?”
“對。那是食物中毒?”桓項瞳仁一震,和桓颢對視了一眼。“可大哥和咱們吃的都是一樣的東西,咱們都沒中毒,偏他中毒了,是怎麽回事?”
“是啊,”桓颢輕嘆一聲,“除非有人處心積慮想害他。”
“誰會害他?”桓項掃一眼衆人,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恐懼來,他從未想過身邊的人竟然會做出此等殘忍的事情來。
被他掃到的衆人也是心裏一緊,心說你看我幹什麽,不是我幹的呀。
“此事也不難查,把今日在廚房做事的管事婆子、丫鬟全都叫過來,盤問一遍,不難找出破綻。”桓颢深沉的目光射向趙奶娘。
趙奶娘觸到桓颢的目光,渾身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甄夫人恨得後槽牙都要咬碎,她瞪趙奶娘一眼,冷聲道:“如今你們的大哥人都要死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兒查案?案子自有官府的捕快來查,你們就別插手了。當務之急,還是把你們的大哥送回金陵城去……”
說着,又哭了起來。
“大太太說得是。先把犯案人員全都羁押看管起來,咱們先把大哥送回去救治要緊。事不宜遲,這就出發罷。”桓項道。
“好!”桓金珠點頭附和,一臉茫然和無助,臉上淚痕猶濕。
“且慢!”桓颢沉聲道。“你們想過沒有,萬一大哥在路上便毒發身亡,可怎麽辦?”
“那也好過在這裏等死啊!”桓金珠瞪桓颢一眼,眼睛裏冒着兇光。“你百般阻攔我們送哥哥回去救治,是不是你就是害死我哥哥的兇手?”
屋子裏的氣氛瞬間達到了冰點,所有人的心髒都停了一拍。
衆人看向桓颢的眼神登時都充滿了恐懼。
随後啪的一聲脆響,将所有人都拉扯回了現實。
“桓金珠,你要撒潑,也要适可而止!”桓玉珠走出來,擋在桓颢前面,冷聲道,“殺人犯的罪名,你未經審查、核實,沒有半點證據,就敢往颢二哥頭上安,你可想過,若你冤枉了他,他今日被你損壞的名聲,你可賠得起嗎?”
桓金珠臉上發熱,有些痛,怔了怔,對上玉珠狠厲的眼神,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分了,只摸着自己的臉,不再吭聲。
劉大娘子看了玉珠一眼,心中暗暗點頭,遇事有果決,臨危不亂。
“颢二哥說得也有道理,倘若大哥哥不幸死在路上,又該如何?”桓玉珠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桓頌,驀地又紅了眼圈,哽咽道:“若我們快速揪出兇手,說不定能找到解藥,也未可知,大哥哥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啊。”
“母親,你快做決定啊。到底是留下來揪出兇手 ,找出解藥,還是送哥哥即刻回城?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哥哥必死無疑了。”桓金珠也冷靜了不少。
在她心裏的某一個角落,已經開始隐隐地接受,萬一哥哥死了,她就沒哥哥了這個現實。
甄夫人心亂如麻,但她知道沒有解藥,留在這裏查案,不過是可以掌控查案的方向,不讓別人懷疑到自己頭上。可即便她們走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們頭上,畢竟死的可是她的親兒子啊。
“回城。”甄夫人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語氣沉緩。
她閉了閉眼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還是無法接受兒子即将死去的命運。
心口痛起來,忽然嘔出一口血。
“太太!”趙奶娘忙過去攙扶。
甄夫人掙開了趙奶娘,用白色繡紅梅的巾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眼淚又掉了下來,哭得極為哀痛,“我的兒!你怎麽這麽命苦啊……你走了,可叫為娘怎麽活呀?”
一屋子的人都心裏難受,跟着啜泣起來。
“倘若,有機會救回大哥,大太太願意付出什麽代價?”桓颢看向哭得死去活來的甄夫人,沉聲道。
甄夫人猶豫了一下,似是沒聽懂桓颢的意思。
“大太太,現在有一個機會,若你肯說出大哥中毒被害的實情,我也許會出手救你的寶貝兒子,我的大哥。”桓颢盯視着甄夫人道。
滿屋子的人全都驚得嘴巴大張,似是不明白桓颢說的是什麽意思。
甄夫人再次猶豫了一下,她心髒咚咚咚狂跳起來,可面上卻仍舊裝出一副不懂的樣子來。
救兒子,還是自己死?
不,他一定是在詐她。
他不可能有曼陀羅的解藥。
誰也不可能事先準備好曼陀羅的解藥。
“你這是何意?”桓金珠瞪大兩只眼睛,看向桓颢,又看看母親甄氏,“你是說我母親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你有解藥?”
“那你趕快把解藥交出來啊!”桓金珠撲上來,就要搶,“你藏在哪兒了?你還說你自己不是毒害我哥哥的兇手,你連解藥都預備了,怎麽不是殺人兇手!”
“只有殺人兇手才會有解藥!”說着,桓金珠用力捶打桓颢的胸口。
桓玉珠上前,一把抓住桓金珠的手,把她推至一邊。“你這個沒腦子的蠢貨!你聽不出來颢二哥話裏的意思嗎?大太太知情,說明什麽?你用你這豬腦子好好想想,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屋子裏陷入了沉默。
衆人都屏住了呼吸。
率先明白過來的劉大娘子,忙屏退了下人,就連那兩個被捆起來的小厮和仆婦也一并清了出去。
劉大娘子又三令五申:“誰也不得嚼舌根子,都把嘴給我捂嚴實了,若是漏出去半個字,統統打死。”又吩咐心腹,“你去給我看着他們,誰要是不聽話,給我狠狠掌嘴。”
着蓮青色比甲的仆婦答應着去了。
*
劉大娘子做完這一切,這才獨自轉身進屋,把門關上,“按說,這是你們的家務事,我一個外人不便在場。只是今日之事,畢竟發生在我府上,倘或鬧出來,我們也脫不了幹系。我在,一來,搞清楚事情原委;二來,也是做個見證。你們放心,下人們我已經嚴令,不許議論此事,不會從我們府上傳出去半個字。”
此時,桓國公府的人都已明白過來,事情和甄大夫人和颢二郎有關。
如此一來,便算是他們桓國公府的家事,當然也是醜事,鬧大了,對他們家的名聲有很大的損害,對他們個人的前途也有很大的損害。
桓颢看了劉大娘子一眼,對她微微颔首,“有勞劉夫人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桓金珠面對這突然轉折的劇情,似是明白了什麽,但又覺得難以置信。
畢竟,這可是一條人命啊,母親到底在想什麽,怎麽會在劉府殺人?
而且,怎麽會殺錯了人?
這簡直是太荒謬了!
甄夫人看看奄奄一息的兒子,又看看屋裏站着的八個孩子,還有劉大娘子,心Hela裏油煎一樣。
她不敢相信桓颢真的有解藥,可她又忍不住想要相信,萬一他真的有解藥就好了。
悄無聲息地對峙了半晌。
沉默的力量在屋子裏蔓延開來,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甄夫人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趙奶娘想上前去幫她撫背,卻又不敢。
趙奶娘臉色沉痛,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心中很是愧悔,懊惱。
她看着甄夫人痛苦的神色,終于忍不住,撲通一聲在地上跪了下來。
“是我幹的。與太太無關。”趙奶娘聲音悲痛,有些顫抖。
甄夫人無奈地看趙奶娘一眼,柳眉緊皺。
這種辯白,沒有人會信。
可她也不想死啊,更不想背負着謀殺嫡子的罪名,叫自己的……孩子擡不起頭來做人啊。
她只能咬死自己不知情。
即便這很難令人相信。
但她必須勉力一試。
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糊塗東西!”甄夫人随手抓起高幾上的一個青花茶盞朝趙奶娘擲去。“誰叫你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蠢事出來的?你這樣做,到底有何好處?你、你這是要害死我啊!”
說着甄夫人喘不過氣來,又劇烈地嗆咳起來。
“母親,你先別生氣,讓這個老毒婦把話說完,救哥哥的性命要緊。”桓金珠撫着母親甄氏的背道。
她就知道,母親不會做出這種事兒來。
但其實她也不知道,她撫着撫着母親的背,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一樁舊事。
當時母親和趙奶娘坐在一起咒罵颢二哥。
她在旁邊玩耍,聽到了。
趙奶娘便打發她出去玩,可母親卻說:“不怕,我就是要讓她聽到,她若真是我的女兒呢,她就該替我分憂,把這些話傳到那個孽種耳朵裏去,叫他去死才好呢。”
“那個孽種,心思最是深沉,若聽了這些話,一定會生不如死,發個病,連過年也不必在咱們跟前現眼。”
“金珠,你就說這話是娘和爹爹教你的,那個孽障聽了,保管氣得要發瘋……”
撫背的手一頓,金珠打了個寒戰,她明白,終歸還是母親的授意,趙奶娘才敢對颢二郎下手。
可是,母親若壞了事,她作為她的女兒,又豈能有好果子吃?
別說嫁人,便是活人,都很難了。
趙奶娘心裏一沉,咬牙把事情的經過說了,“此事是奴婢一人所為,與大太太毫無幹系,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你這個黑了心肝的毒婦!”桓項聽完,皺着眉頭,走過去,便當着趙奶娘的心口狠踢了一腳。“你竟敢害我二哥!你真該死!”
趙奶娘當即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她沒有辯解,一臉灰敗。
“大太太不說點什麽嗎?”桓颢從懷裏掏出一個青玉小瓶,冷聲道:“這是我從天應閣買來的萬靈丹,可解百毒。你不想給大哥試試嗎?”
“既然有解藥,趕緊救人啊!颢二哥,有什麽事不能等救完人再說嗎?”桓預大聲道。
“不能。”桓颢冷聲道。
桓預一噎,一甩廣袖,“真是冷酷無情。”
“預四哥,你快閉嘴罷你!”桓玉珠冷嗤一聲,“常言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倘若今日躺在這裏的是颢二哥,你覺得她們會拿解藥出來救人嗎?颢二哥明知她們要害的人是他,可他還是願意救頌大哥哥,他心地如此良善,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冷酷無情了?你若不會說話,便不要說話。”
桓預被噎得啞口無言,還要開口再反唇相譏時,桓順拉住了他,低聲勸道:“四哥莫要再裹亂了!”
桓金珠見事已至此,知道颢二郎不聽到真相,絕不會罷休,便不由得小聲哄勸母親甄氏道:“阿娘,哥哥快不行了……你救救他罷……救救他呀……他真的會死的……”
“你想讓我說什麽?”甄氏站起身,看向桓颢,滿眼怨恨。默了半晌,她往前走兩步,指着桓颢罵道:“你如此逼迫于我,到底想讓我說什麽?”
“沒用的東西!”甄氏踩了趙奶娘一腳,氣得眉毛倒豎,“這麽點小事兒,你都辦不好,你活着有什麽用?還不如死了幹淨!”
桓寶珠被甄夫人吓到了,往後退了半步,目露驚恐。
她沒想到,真的是大太太指使趙奶娘幹的,想殺颢二哥不成,結果誤殺了自己的親兒子……
這太匪夷所思了……
桓項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見妹妹受到了驚吓,走過去,拍着她的肩膀,輕聲道:“妹妹別怕,哥哥在。”
寶珠這才嗚嗚咽咽哭起來,嘩嘩的淚水湧出來。
“大太太如此便是承認了,此事是你主導,你想殺害我,結果天理昭彰,你殺我不成,反而誤殺了自己的親生骨肉,是也不是?”桓颢語氣沉緩,冷靜。
甄夫人彎着腰,獰笑起來,笑得整個人都顫抖,然後笑聲一歇,她冷然道:“是。是我要殺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解藥可以給大郎吃了罷?”
“當然。”桓颢話音未落,大步往前,揭開瓶蓋,把解藥喂入桓頌蒼白的嘴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