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第68章 068

◎送她玉蟬◎

068/木雲木夕

桓玉珠聽到桓颢的名字時, 呆愣了一瞬,從床上跳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披散着頭發, 衣衫不整,這樣子如何去見他?

她腦子有些懵, 坐到菱花鏡前, 用紫檀木梳把頭發快速理清楚, 卻不知該梳個什麽發式去見他才合适。

時間緊迫, 總不好叫他久等。

瞥見梳妝匣子裏有一條湖綠絲帶,便将一把烏黑油亮的及腰長發用絲帶綁了,系成一個蝴蝶結式樣。

恰似亂竄的小白兔一般, 玉珠跑至黃花梨木衣架前,抄起一件水綠色繡金線牡丹紋褙子, 穿在身上, 在胸前打了個結。

對着鏡子,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衣襟和鬓發, 玉珠這才匆匆往外間走去。

以此同時,抄手游廊上,張修鳴回身,與桓颢的視線對上, 臉上燒得慌,似是有些窘迫, 躬身見禮,解釋道:“大姐兒生病了,不肯看大夫, 我正勸她呢。”

桓颢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淡聲:“聽說你向本官的三妹妹求親了?”

張修鳴臉上更燙。

眼前的男子, 不僅器宇軒昂,聽聞前不久他在殿試中一舉奪魁,成了當今聖上欽點的狀元郎。

那日聽一個來董大夫醫館看病的讀書人念全國發行的邸報說,桓颢不僅有逸群之才,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全都是第一名,連中六元。兼又風華月貌,在前三甲中也是當之無愧的雅人深致。

殿試當日,就連當今聖上也甚是頭疼,到底該點他狀元,還是探花。

最後問了桓颢自己的意見,桓颢說:“若能連中六元,學生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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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皇上便拍板決定:“便依卿之言,點為新科狀元。”

真真的一舉成名天下知。

去年在董大夫醫館初遇,桓颢便看不上他,防他跟防賊似的,如今他又封了官,更是人生得意,飛黃騰達了,自然是更加看不上他。

張修鳴聽出那話裏的鄙薄之意,臉似火燒,讷讷道:“是,但大姐兒已明确拒絕了我的求娶。桓大人放心,小人知道自己配不上大姐兒,小人只求大姐兒能嫁個真正疼她、愛她、珍惜她的郎君,小人便很知足了。”

墨黑眸光一閃,桓颢微微颔首,不置一詞,便擡腿從張修鳴身邊迆迆然走過去了。

張修鳴邁步離開,走出幾步,又撞見桓老爺,腳步一頓。

見了禮,便匆匆逃走了。

桓老爺扁了扁嘴巴,沉着臉,擡步往前走去。

*

玉珠掀簾而出。

一道筆挺高大的靛藍身影撞入烏黑晶亮的杏眸,小半年沒見的人似乎有些變化,玉珠眸光一亮,盯着那人如山如岳的身姿,整個人呆怔了一瞬。

他果然又長高了。

那人濃烈的眉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眸光靜若深潭,眼瞳微微一擴,眸光掠過一絲短暫的驚豔之色。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院子裏雨聲如注。

杜鵑和喜鵲見小姐呆呆傻傻的,兩人都覺得好笑,回頭一看老爺也在,便有些顧忌,忙又止住了笑。

“姑娘,”喜春忍着笑扶了小姐一把,低聲道:“快請颢二郎進去坐坐呀。”

“哦。”玉珠羞赧一笑,她怎麽呆住了?忙彎唇一笑,柔聲:“哥哥,你回來啦!”

那人低低地嗯了一聲,唇角微微翹了翹。

“聽聞三妹妹病了,卻不肯看大夫吃藥?”聲音低醇,略帶嘶啞。

玉珠唇角一牽,正想說“沒有的事兒,我是騙父親的”,父親的身影便闖入眼簾,只好讪讪笑道:“哦……我已經好了……哥哥請進。”

墨黑的眸光仍舊攏在她身上,她一身素淨打扮,臉上未施脂粉,瓷白小臉比先時圓潤了些許,顯得越發柔美嬌俏,青翠欲滴。那人不覺輕輕摩挲了指腹。

長腿一邁,桓颢進了外間,在圈椅上坐了。

桓老爺随即而至,微微喘着粗氣,立在門口,濃眉一挑:“珠兒,你……好了?”

杜鵑給桓颢端來一杯雨前龍井茶。

玉珠還未來得及坐下,便讪讪笑着走到門口,把父親拉進來。桓老爺賭氣,不肯進來。玉珠抿唇一笑,附耳父親,說了些什麽,只見桓老爺神色稍霁,笑着走了進來。

“桓大人請喝茶。”桓老爺在主位上坐下,招呼道。

玉珠只得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下,讪讪賠笑。

那人漆黑的眸子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平直唇角似勾未勾,朝桓老爺微微颔首,端起天青色汝窯茶杯,輕吹了一口茶的浮沫,姿态閑适。

伴着茶香的熱氣氤氲在他深刻的眉眼上,似霧掩青山。

“還未恭喜桓大人高中,封官之喜呢!”桓老爺朝一旁的桓颢拱手道。

“同喜同喜!”桓颢低醇的嗓音答道。

桓老爺一怔,似是不明白他為何這麽說,忽然想起什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讪讪笑道:“哦,桓某這個員外郎,是捐了三十萬兩現銀,還有修橋鋪路不知要花費多少銀子捐來的……不過是個虛職,怎敢與桓大人考中狀元獲封相提并論?”

“桓員外過謙了,財富也是一種實力。”桓颢一本正經。

這話讓什麽都沒有,唯有大把銀錢的桓老爺很是受用,他抹了把并不長的胡須,得意笑道:“桓大人下榻何處呀?若是不嫌棄,敝府上倒是有一處院子,可以供桓大人歇腳。”

桓颢看着對面那個一直垂頭裝乖的人,溫聲:“那便打擾了!”

桓老爺原本不過客套一句,沒想到這人竟然面不改色就應下了,眸光一滞,随後強笑道:“哪裏的話!桓大人既與小女是兄妹,那便也如同是桓某的親子侄一般,以後來我家,就如同是在自家,莫要客氣。”

“好。”他道,低頭又抿了一口茶,茶香回甘。

桓老爺又坐着與桓颢閑扯了一通,桓颢雖然也答他的話,但大多惜字如金,全都是桓老爺一人在挖空心思找話題,最後把該問的,能問的,都問了一遍之後,終于發現無話可說,有些尴尬,只得起身道:“你們兄妹倆許久未見,想是有些體己話要說……桓大人請随意,老夫還有事要處理,便不陪你了。”

桓颢終于起身,應了個好字,站姿筆直,似松柏修竹,凜凜然自有一股溫潤持重的氣度。

玉珠也親自送父親到廊下,走出幾步,直到桓颢看不見他們了,這才輕聲哄勸了父親幾句:“爹爹真好!謝謝爹爹!爹爹慢走啊。”

目送着父親的身影消失在游廊盡頭,桓玉珠轉身,往堂屋走來。

*

她深吸一口氣,拎着白色繡栀子花裙擺,跨步進去,目光落在那人含笑的眉眼上,心中微微一緊,咬着櫻唇,笑起來:“哥哥,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可是嫌我沒梳妝就出來見你了?”

“哎,你是不知道,那吳王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玉珠在父親剛才的位置上坐下,側身看向他流暢的下颔線,以及纖長的眼睫毛。

語氣有些沖,說完方自悔失言。

但她也沒說錯啊,吳王本來就不是什麽好鳥。

桓颢亦側身看向她,低低地嗯了一聲,等着她的下文。只見她噘着小嘴,一臉不忿,眸光微滞,“他欺負妹妹了?”

玉珠咬唇,眼眶微酸,竟有想哭的沖動。

欺負,何止是欺負,簡直是殘害虐殺!

重活一世,那狗東西還是找上了他們桓家,她對他真是又恨又怕。

他們桓家雖然看起來富貴潑天,可一旦落入皇權的陷阱,只會被吃幹抹淨,連根骨頭都剩不下。

“沒有。”玉珠搖頭,忍住眼眶的淚意,笑道:“但他來找父親要錢,一百萬兩……這只是一個開端,以後會沒完沒了……我裝病,便是為了喊父親出來,同他分析利弊,不要和吳王攪合到一起去,誰知吳王拿了銀子是不是要幹造反的事兒去……爹爹方才說,他給了三十萬兩銀子,想來吳王不會善罷甘休,還會再想法子要錢。”

桓颢眸光一變,沉吟了一會兒,方道:“三妹妹別擔心,有為兄在,定會護着你的,還有你們家。”

“嗯。”玉珠心頭一暖,唇角彎彎,眼眶漫起一層水霧,笑道:“前兒我在邸報上看到,哥哥被派去滁州啦?也好,滁州離金陵近,這樣我還能常常見到哥哥。”

前世,桓颢是直接待在翰林院擔任修撰,後一路高升,進了內閣,成了內閣首輔。

這世卻留在了江南,不知會不會改變他首輔的官途。

畢竟,世人皆知,翰林院培養的是高級人才,內閣首輔也由翰林學士兼任,非翰林不入內閣,進入翰林院的人,聲望也會随之提高。

她沒問為什麽,因為她尊重他的選擇,況且她也希望能離他更近一些。

那人點點頭,墨黑眼瞳靜靜望着她,似是有很多話要說,但見着她了,又覺得什麽也不必說了。

“還沒恭喜哥哥呢!”玉珠對上他沉凝的眼神,笑出一對梨渦,輕笑:“哥哥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平步青雲啦,恭喜哥哥!”

說着伸出一只白皙纖長的素手,“禮物!”

“楊七!”那人看着她的手,朗聲喚道。

楊七此時正在茶房和喜春扯閑篇呢,喝了一杯酽茶,聽見主子叫喚,忙捧起幾個從大到小依次羅列的盒子,往堂屋走來。

喜春心情愉悅,跟上來,從他手上分走了兩個小的拿了,低笑:“這是颢二郎給我家姑娘的麽?”

楊七點頭,“是的。你不曉得,二郎很少上街,天天在家閉門苦讀,我是醒來時他在讀書,睡着後他也在讀書,他恁個刻苦,我都擔心他會讀書讀傻了。”嘿嘿一笑,“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竟有如此大的造化,大老爺知道了,想是悔得腸子都青了罷……”

“活該!”喜春附和道。“那這些禮物都是你買的啊?”

楊七搖頭,“不是,二郎被聖上欽點狀元郎那日,不是打馬游街麽?那天買的。他逛遍了整個京城,搜羅各種三姑娘喜歡的玩意兒。”

“二郎人才出衆,就沒人榜下捉婿麽?”

“怎麽沒有——”

說話間,已到了門口。

兩人住了嘴,恭敬地把東西呈到玉珠面前。

玉珠看着這麽多東西,不覺眼瞳一擴,喜滋滋道:“哥哥真是太客氣了。”說着打開了喜春手上的小錦盒。

一看,是一塊粉皮青玉雕成的玉蟬。雕工精細,雙翅輕薄,腹部渾厚,翅膀不光有脈紋,還有無數的小圓點,蟬腿上有許多細小的腿毛,陰線刻得很密。

玉珠反複把玩着這只精美的玉蟬,心中很是觸動,“這玉蟬雕得栩栩如生,我很喜歡,謝謝哥哥。”轉身看向那人,笑得眉眼彎彎。

“嗯。你喜歡就好。”那人溫聲,輕輕摩挲了一下指腹因雕刻而起的薄繭。

玉珠把玉蟬交給杜鵑,“給我打一根官綠色的絡子,把玉蟬絡起來。”

杜鵑接過玉蟬去了。

玉珠又看了其他的禮物,一對白玉玉蘭花耳墜。

玉珠忙跑到裏間戴好耳墜,再咚咚咚跑出來,問道:“哥哥,好看嗎?”

那人以手支頤,似是有些困倦,聞言,擡眸一看,墨黑眼瞳一亮,唔了一聲,“好看。”

玉蘭花輕綻,落在她白皙纖長的頸項間,更添了幾分溫潤靈動。

“哥哥,你怎麽給我買這麽多禮物呀?”玉珠一雙杏眸亮晶晶的,裏面盛滿了星河。

“玉蟬是妹妹的生辰禮……耳墜是新年回禮……這些小玩意兒是為兄高中的贈禮。”他眨了眨漆黑的眸子,溫聲道。

聽得出來他語氣中帶着一絲啞意。

“嗯,哥哥有心了。耳墜是玉蘭花的式樣,正好與我給哥哥畫的花樣子相合……那玉蟬呢,有什麽寓意沒有?”

桓颢一怔,眸光一轉,淡聲:“三妹妹以為呢?”

“玉蟬,約摸是一鳴驚人,腰纏萬貫之類的寓意?”

他輕笑一聲:“是。”

玉珠壓住內心的歡喜,關切道:“哥哥,你是不是困了?先去歇會兒罷。你餓不餓?要先吃點東西再睡,還是睡醒了再吃?”

楊七欲言又止。

只見桓颢起身,輕笑:“嗯,有點困了。為兄該住哪個院子,妹妹可知道?”

“哦,知道的。”玉珠讓喜春把沒拆的禮物盒子放在幾上,領着桓颢出去。

路上,玉珠邊走便回頭笑道:“哥哥,我給你寫了兩封信,你都沒回,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心髒忽的一窒,墨黑眼瞳一滞,桓颢看着眼前的嬌俏身影,不覺喉結一滾。

半晌,方吐出兩個字:“不會。”不要你。

*

将桓颢安頓好,玉珠便回了自己的歸燕居。

拆了其他禮物,都是一些雅致的新鮮玩意兒,雕刻着栩栩如生仕女的竹筆海、臂擱,還有桂花胰子、竹蜻蜓、香檀木扇等物,每一樣禮物都雅而不俗,送到了玉珠的心坎兒上。

玉珠把禮物拿回卧房,當即吩咐喜春,“給我備水沐浴,我要試試看這桂花胰子香不香?”

“香,怎能不香呢?小姐房裏熏的便是桂花香。颢二郎心細如發,選的都是姑娘喜歡之物,真是難得。”喜春笑道,答應着去備水了。

玉珠淺淺地午睡了一下,并沒有睡得很沉,腦子裏總想着許多要和桓颢聊的事情,腦子裏走馬燈似的一直轉啊轉,醒來反而覺得更累了。

她得問他能待幾天,回不回桓國公府,滁州那邊是否安排了住處……

她睡不着,便起來梳洗。

杜鵑已經打好了玉蟬的絡子,系在姑娘的腰帶上,玉珠甚是喜歡。

喜春給她梳頭的時候,她垂首摸着玉蟬光潔的紋理,心中兀自想着,其實玉蟬還有一重含義,情人之間纏綿之意。

可她不敢想。

兄長那麽君子端方,寧折不彎的一個人,自然不可能對她有那種心思。

她亦不能想岔了,玷污了兩人之間純粹的兄妹之情。

前世,她對謝彥宰動了心,結果如何,無非是自苦、自我克制罷了,偷偷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太苦了,她再也不想經歷了。

就這樣罷,能做一輩子的兄妹,就很好了。玉珠想道。

“姑娘,今天想簪哪根簪子?”喜春看着鏡中的小姐,打開首飾匣子,笑問。

玉珠瞄了一眼,在衆多的簪子中選中了雙鳳銜珠金翅步搖,又戴了今天剛收到的玉蘭花白玉耳墜,最後點了點桃花殷口脂。

這才往桓颢的院子走去。

“姑娘,我今兒聽楊七說,颢二郎在京城時,便有人榜下捉婿呢,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颢二郎應了沒有?”喜春笑道。

玉珠腳步一頓,眸光一黯,沒有吭聲。

“怎麽了,姑娘?”

“沒事。你去上房打探一下,晚膳備好了沒有?”玉珠淡聲,神色已恢複如常。

“是。”喜春答應着去了。

杜鵑瞧出小姐有些心事,便笑道:“小姐,你可是擔心桓公子的親事?”

“混說什麽!”玉珠低嗔,一臉正色,“我何曾擔心過他的親事了?他的親事哪裏輪得到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來擔心?我便是……我自己的親事,也擔心不過來呢!”

杜鵑想起喜春的話,試探着道:“小姐,颢二郎人品學識都恁般出衆,小姐難道就不想……?”

“不想!”玉珠截斷杜鵑的話頭,“我們好好兒的兄妹不做,扯這些亂七八糟的關系作甚?”

在暗處聽見玉珠這話的桓颢腳步一頓。

修長如玉的手指捏緊,他轉身,快步往回走,生怕被玉珠撞見似的。

跟在身後的楊七默默嘆了口氣,雖說主子一向待三姑娘與別個不同,可自從接到三姑娘的信,說不是那府上敦三爺親生的之後,主子便有了些變化。

具體的變化是什麽,說不清楚,但楊七跟在主子身邊十餘載,總能敏銳地察覺主子的心緒變化。

那枚玉蟬,便是主子親自雕刻的,他每日吃完飯,會小憩一會兒,他便利用小憩的工夫,雕那玉蟬。

他總是獨自一人,冷清寂寥,只有在接到三姑娘的來信或者物件時,常籠在眉間的寒冰才會散去片刻。

主子一拿到任官文書,便急忙往金陵趕,連下榻的客棧都沒找,便直接奔來了這府上。

楊七總覺得,主子是在擔心今次進士落榜的劉二郎會搶先和三姑娘把親事定了,這才火急火燎的趕回來。

誰知三姑娘不開竅,竟然對主子半點男女之情也沒有,楊七也不由得在心裏心疼起這個沉默寡言的主子來。

對此毫不知情的玉珠踏進了桓颢的院子,鑽進他的房間,見他正坐在窗下的榻上,枕着憑幾,以手支頤,捏着卷書在看呢。

“哥哥,起來啦?”玉珠湊過去,在榻上坐下,盯着他刀削斧鑿般的俊臉看了一眼,“哥哥在路上辛苦了,今晚早些睡,補一補覺,精氣神就回來了。”

那人只短暫地瞟了她一眼,“嗯。”

聲線有些冷淡。

玉珠擰眉,直覺有哪裏不對勁兒,“哥哥,是不是餓了?咱們去上房用膳罷。父親給你準備了接風洗塵的宴席。”

放下書卷,那人穿了鞋子,起身,“走罷。”

玉珠眨了眨眼睛,走過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嬌道:“哥哥,你怎麽了,怎麽睡一覺醒來就不高興了?你是不是不想住在我們家啊?不然我去給你找一家幹淨的客棧住着,怎麽樣?”

一陣甜絲絲的桂花香味兒盈入俊挺的鼻尖,桓颢深幽的眸光一動。

“沒有。這裏挺好的。”說着,任由她抱着胳膊,往上房去了。

“哥哥,你快說,到底發生了何事,惹得哥哥不快?告訴我,我替你出頭。”玉珠搖了搖那人結實有力的胳膊。

那人睇她一眼,唇角輕抿,低沉道:“無事,就是醒來有些發怔,過一會兒就好了。”

“哦,原來如此。”兩人走近上房時,玉珠松開了抱着他的胳膊。

那人眸光一轉,落在她松開的玉臂上。

*

桓颢走進上房,桓老爺已經在裏面了,彼此見了禮,分賓主坐下。

程鳳娘在一旁陪坐,玉珠坐在母親身邊。

程鳳娘仔細打量了桓颢幾眼,心中暗自驚豔,她從未見過如此驚才風逸的少年郎君,便不免動了幾分心思。柔聲笑道:“桓大人一表人才,又前途無量,可有心儀的姑娘了?”

桓玉珠正伸了筷子去夾魚丸,聞言,魚丸重新墜入湯碗中,濺起一點水花。

桓颢一邊含笑回答程鳳娘的話:“沒有。”一邊用公筷,給玉珠夾了一顆鮮嫩的魚丸,放進她的碗裏,動作斯文,雅致。

玉珠臉上一熱,牽了牽嘴角:“謝謝兄長。”

程鳳娘眸中綻出笑意來:“那……桓大人可有什麽要求沒有?譬如家世、品貌……”

玉珠戳起魚丸,咬了一口,爽滑鮮嫩,入口即化,登時一臉滿足:“兄長嘗嘗這魚丸,好吃的。”

那人深看她一眼,唇角微勾,随後轉向程鳳娘,正色道:“只要性子好,與我聊得來,便足矣。”

程鳳娘眨了眨眼睛,似是不相信一般:“桓大人說得如此輕松,怕是敷衍妾罷?妾不信,憑桓大人的條件,對未來夫人娘子的要求竟如此寬簡麽?”

“寬簡麽?”桓颢漆黑眸光一掃,落在玉珠埋頭吃丸子的小嘴上,輕笑:“這世間,能與我聊得來的人,寥寥無幾呢。”

程鳳娘一噎,賠笑道:“也是。桓大人既學富五車,想來能與大人聊得來的夫人娘子,只怕也得出身名門閨秀,吟詩作畫,樣樣精通才是……是妾愚鈍了,竟誤以為桓大人這要求低呢。”

桓老爺舉起酒杯插道:“來,桓大人,老夫敬你一杯。”看向女兒,“珠兒,你也陪一杯。”

“哦,好的。”玉珠忙拈起酒杯,起身,舉杯碰向父親和桓颢的酒杯,笑如春花:“恭祝爹爹獲封員外郎,恭祝哥哥獲封滁州同知,祝我自己同時是員外郎的女兒,同知大人的妹妹。”

一番話說得桓老爺和程鳳娘都笑了。

桓颢也拈起酒杯,與她碰杯,如玉指尖輕輕觸了一下。

三人皆把杯中酒飲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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