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第71章 071
◎渡江遇險◎
071/木雲木夕
“哦, 秋菊姐姐也一道兒罷?這樣爹爹和阿娘總該放心了罷?”玉珠纖纖玉指指向一旁侍立的秋菊,眸光一轉,她可沒忘記這丫頭昨夜假借她的名義, 試圖爬桓颢床的小心機。
害得他倆互相誤會。
秋菊心裏一緊,咬了咬嘴唇, 心裏七上八下的。能繼續看到桓大人, 她心裏是喜歡的。可又有點擔心, 萬一小姐和他對出來, 她說謊,豈不是很難堪?
而且,若是小姐生氣, 告到奶奶跟前,她恐怕難逃受罰的結果。
奶奶把小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定然是舍不得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程鳳娘點頭, “也好,秋菊素來穩妥, 有她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頓了頓,“再點幾個精壯的小厮跟着。”
玉珠點頭如搗蒜:“嗯,都聽阿娘的。”
衆人收拾妥當, 跟着玉珠出行的,一共有喜春、杜鵑兩名貼身丫鬟, 還有秋菊和曾嬷嬷,并四個小厮在內的八個下人。
而跟着桓颢的,只有楊七一人而已。
桓老爺和程鳳娘送至大門外, 叮囑了一番, 命人給他們準備了路上的幹糧和水, 搬進了馬車,彼此道別。
程鳳娘看向曾嬷嬷,眼神意味深長:“珠兒我就交到媽媽手上了,媽媽千萬上心,照顧好她,別叫她受委屈。”
曾嬷嬷點頭:“奶奶放心。老奴省得。”
桓颢和楊七騎馬,桓玉珠等人乘坐馬車,一行人便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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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車馬遠去,程鳳娘目露擔憂和期待,桓老爺眨了眨眼睛,沒多說什麽,轉身進去了。
*
此行倒也不太遠,先渡江往西,抵達浦口。
再途徑永寧鎮,進入滁州。
順利的話,路上一共約摸兩個時辰,傍晚時分可抵達滁州同知辦事衙署。
這是桓玉珠第一次渡江,看着煙波浩渺的壯闊江面,心境也一下子開闊了不少。
馬車體積太大,不能直接上船,得先将馬和車廂拆開,單獨渡船。楊七和四個小厮護送馬車以及行裝渡船。
船夫走到船頭,掃了一眼身後的小厮們,賠笑道:“各位客官,這船太小,一次只能坐五人,多了恐會翻船。”
桓颢瞅他一眼,冷聲:“船家,你這船挺大,坐六個人不是問題。”
那船夫見他是個斯文的公子哥,眸光幾變,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上渡船時,桓颢伸出手,給玉珠抓,玉珠只扶了一下那人的胳膊,輕輕松松自己跳上船了。
到秋菊的時候,她心裏緊張得厲害,猶豫着伸出水蔥似的手去攀附桓颢,卻見那人一臉漠然,收回了手,長腿一邁,自己上了船。
秋菊一怔,氣得淚盈于睫,又不敢叫別人看出來,只得悄悄扯帕子抹眼淚。
曾嬷嬷是個人精,眼睛雖然有些渾濁了,可心眼兒卻透亮着呢。
喜春和杜鵑相視而笑,彼此擠眉弄眼,似是在說,哎唷,也不知秋菊在想些什麽,竟然妄想不近女色的桓大人親自扶她上船,到底是臉太大了,還是心太大了?
兩人忍笑,扶着曾嬷嬷上了渡船。
玉珠第一次坐渡船,覺得新鮮,便站在船板上,眺望波光粼粼的江面,沐浴着午後晴柔的陽光。
江風徐徐,拂在面上,甚是清涼。
桓颢墨黑深沉的目光靜靜地看着她,見她一身月白色繡翠竹刻絲褙子,水紅紗裙,清新淡雅。風吹起她的裙擺,似弱柳扶風,婀娜多姿。
秋菊坐在船艙裏,眼睛不住地往甲板上看。
船上有兩個船夫,船搖得既快又穩,很快便到了江心,速度卻慢了下來。
桓颢眸光一變,回身走向船艙,矮身,朗聲問船尾的船夫:“船家,怎麽不走了?”
其中精瘦的船夫支支吾吾,擡頭看了看天,“哎呀……不好了……要變天了……”
話音未落,原本晴柔的天空,忽然狂風大作,飄來一團壓頂的烏雲,天空炸裂幾聲轟隆隆的驚雷,竟是風雨欲來之兆。
兩個船夫對視一眼,另一名高大威猛、眉尾有疤、頭戴鬥笠的船夫甩掉劃船用的橹,霍然起身,鑽入船艙,他周身散發的氣息,似兇猛的野獸,激得船艙裏的喜春、杜鵑和秋菊等人都尖叫起來。
三個年輕的婢女你推我搡,似驚慌的兔子一般竄出了船艙,只有曾嬷嬷年紀大了,絆了一跤,被船夫揪住了一條腿,拖到了船尾。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
“識相的,乖乖把身上的銀錢全都交出來,否則,”那船夫扶起戴在頭上的鬥笠,挂在粗壯的脖子上,露出一張目露兇光的臉。他森然冷笑一聲,一腳将曾嬷嬷揣進了江裏。“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只聽撲通一聲,江面激起一陣浪花,曾嬷嬷像個粽子似的被投入了滔滔不絕的江水之中。
玉珠等人都被吓得驚魂失色,見曾嬷嬷落水,都想救她,可濤濤江水之中,她們幾個弱女子,手上又沒有竹竿一類的工具,只能白白着急,扯着嗓子失聲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然而此時,停在白茫茫的江心,根本沒有路過的來往船只可以求救。
曾嬷嬷在水中根本無力撲騰,幾個起伏之後,便沉了下去。
桓颢搶進船艙,飛至船尾,已然來不及阻止,便出手和那船夫對打起來。
另一個搖橹的船夫則負責将船搖得左右颠簸,對于不谙水性的人來說,根本站立不穩。
桓颢雖然常年習武,下盤頗穩,可到底不慣水上作戰,那船夫拳腳功夫不弱,但不是桓颢的對手,打了幾個回合之後,便撲通一下鑽入水中,在船底搖晃整艘船,使得上面的人越發站不穩。
桓颢正要一腳飛向另一個一直在搖橹使壞的船夫,卻見那個船夫也像大魚入水一般鑽入了江水之中。
桓颢撲了個空。他頓時明白過來,這兩個人是專門在江上打劫殺人的慣犯,他們謀財,也不惜害命。
“給你們錢!”桓颢大喊一聲。
可那兩個船夫沒有回應,渡船依舊颠簸得人頭暈眼花。
只聽撲通撲通,餃子下水一般,喜春、杜鵑和秋菊都依次掉水裏去了。
只剩下桓玉珠還在船頭的甲板上竭力維持平衡。
船依舊在颠簸,江風越發強勁,比豆子還粗大的雨點噠噠噠敲打在船板上,模糊了玉珠的視線。
一種失控的恐懼感攀爬上玉珠的腦際,她想喊救命,可嗓子似是被一只無形的鐵爪死死攥住了喉嚨,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終于,腳底一滑,藕荷色繡花鞋飛出去一只,她也墜向江心。
這一刻,桓玉珠瞳孔驟縮,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死去。
不甘心!!!
“哥哥……救我!”玉珠喃喃。
下一瞬,一雙遒勁有力的手圈住了桓玉珠的柳腰,她被桓颢從背後一把撈住,往後退了幾步,雙腳回到了有實質的甲板上。
桓玉珠一怔,腦海裏一片空白。
桓颢摟住玉珠,把人塞進了船艙,跳下去水去救人。
桓颢把曾嬷嬷撈上了甲板,玉珠忙從背後托着曾嬷嬷的腋下,将人拖進船艙。
“嬷嬷,你醒醒!”玉珠将人放平,雙手疊于其胸腔,用力按壓。
不多時,喜春被丢上了甲板,玉珠又去把人拖了進來,所幸喜春年輕,自己在水底下憋氣,沒有吸太多水進去,沒有昏迷。
接着是杜鵑。
那兩名船夫,可能見這批船客自救能力頗強,再搖下去,人都要全都被桓颢救上去了,反正桓颢也答應要給他們錢,教訓得也差不多了,不怕他們不老實給錢。
于是他們便鑽出水面,爬上了船。
江面上仍舊是風雨大作,玉珠等人全都渾身濕透了,形容狼狽不堪。
那眼尾有疤的糙漢子鑽入船艙,精光閃爍的小眼睛落在玉珠白皙倉惶而又嬌美無雙的臉上,順着她滴着水珠的脆弱脖頸,一路來到了她傲人的雙峰上,不禁垂涎三尺。
玉珠一直在努力救曾嬷嬷的命,壓根兒沒有顧得上去看那賊人的神情。
最後一個被甩上甲板的人是秋菊。
秋菊猛嗆了幾口水,連滾帶爬地進了船艙,看着艙內的另外三人,秋菊心頭升起一種奇妙的聯想,為何她是最後一個被救上來的人?
莫非桓大人是故意的麽?
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和被嫌棄的難堪同時湧上心頭,秋菊紅了眼眶,但鑒于這種生死難料的局面,大家又都剛剛經歷死裏逃生,她哭,也就沒人懷疑。
桓颢爬上渡船,此時他已精疲力竭,再也無力與那兩個水上慣犯厮打,最怕他們像活泥鳅似的,又鑽進江裏,這麽多老弱婦孺,他一個人可救不過來。
折了誰,她都會傷心。
桓颢彎腰鑽進船艙,裏面挨挨擠擠,曾嬷嬷還沒醒來,玉珠抿着唇,不放棄救人。
那賊人盯着玉珠淫|笑道:“錢交出來,大爺留諸位小娘子一條小命,不然全都扔江裏喂魚!”
經歷生死,玉珠早已看開,區區錢財,給他們完事,再折騰,一定會出人命。
“喜春,錢給他們。”玉珠也不看那賊人,沉聲道。
喜春看一眼渾身濕漉漉的桓颢,似是在問“真的要給他們嗎”,桓颢墨黑幽深的眸子掃過那賊人觊觎玉珠的下流眼神,眸光一黯,走進船艙。
秋菊心裏惴惴不安,雙手抱膝,趕緊挪開雙腳,給桓颢讓出道兒來。
桓颢伸手,示意喜春把錢給他,喜春這才窸窸窣窣解開背在身上的包袱,從裏面拿出一個錦盒,交給他。
風雨如晦,一艘渡船停在江心,江面上湧起的洪波足以将船只掀翻。
停在此處越久,越不安全。
更何況船上全是女眷,都落了水,身上濕透,沒什麽遮擋之物,只會引起歹人的觊觎。
“錢給你們,你們不許進船艙!”桓颢一手握着錢匣子,堵在那賊人面前,沉聲道。
那賊人生得魁梧高大,肌肉虬結,體型上壓過勁瘦單薄的桓颢,他混跡這條江上多年,從未遇過敵手,沒想到今日會栽在一個玉面書生手上。
他們是為了求財,只要錢到手,一切都好說。
“那得看你們的誠意足不足?”賊人伸手來拿錢匣子,粗壯的拇指摩挲過起皮的肥厚嘴唇,視線往裏看,卻見那個美麗的小娘子被桓颢擋得嚴嚴實實,不覺眸光一黯。
心裏癢癢,這樣的國色天香,若是錯過,再也沒有機會得手了。
“這錢足夠買二百畝上好的水田,你說夠不夠?”桓颢不知道裏面有多少錢,他只是根據玉珠之前透露的信息,約摸估計了一個數,為了震懾賊人,故意往高了說。
精瘦的船夫湊到高壯的船夫跟前,兩眼放光,搓着手道:“阿彌陀佛,今兒是條大肥魚啊!夠!很夠!”
桓颢把錢匣子往前遞,又似忽然想到什麽,皺眉:“我若是現在便給了你們,你們一會兒又故技重施,我們該怎麽辦?”
高壯的船夫一挑濃眉,眯着小眼睛,粗聲粗氣道:“依你說,該當如何?”
“你先把我們渡到對岸,等我們安全了,錢自然就給你們。”桓颢語氣微涼。
“你若是去報官,怎麽辦?”精瘦船夫道。
“活命要緊!”桓颢勾唇,冷笑一聲,“不就是一萬六千兩銀子麽,買我們這一船人的性命,還是值得的。畢竟,人死了,什麽都沒有了,不是麽?我們何必節外生枝?今日栽在兩位英雄豪傑手上,只能怪我們出門沒看黃歷,運氣不好……下回見着你們,我們繞道不就行了,沒有必要斷人飯碗,是不是?”
裏面的喜春忙附和道:“對對對,我們絕不會去報官的!”
玉珠仍舊在不遺餘力地搶救曾嬷嬷,她按了這麽久,胳膊已經脫力了,可她不敢放棄。
杜鵑見小姐累着了,自己也擔心曾嬷嬷,便主動提出替換小姐,玉珠便讓到一旁,叫杜鵑來按壓曾嬷嬷的胸腔。
大雨傾盆,風雨飄搖,一只漂泊于江心的渡船越發岌岌可危。
杜鵑使出吃奶的勁兒用力按壓,曾嬷嬷悶咳一聲,嗆出一口水,竟是蘇醒過來了,一時玉珠等人都又哭又笑起來。
船尾與船艙的銜接處,桓颢仍舊與那兩個賊人無聲地對峙着。
許是桓颢的拳腳功夫震懾住了那個高個子船夫,又或許是他眼底的眸色過于危險,總之,一股說不清楚的力量叫高個子船夫郁郁地答應了桓颢的要求。
停擺良久的渡船終于開始重新往對岸劃去。
但風大浪急,渡船仍舊搖搖晃晃,船上的人仍舊處于一種懸而未決的危險之中。
*
原本只需要一刻鐘左右就能完成的水上之旅,硬生生拖上了一個時辰,才安全抵達浦口。
桓颢墨黑的眸光掃了兩名賊人一眼,等女眷全都上岸之後,才把錢匣子扔進水裏。
錢匣子入水,一蕩一蕩的,很快被卷進大浪之中,随時要沉沒不見。
兩名賊人一看,登時氣了個倒仰,精瘦賊人罵了一句髒話,撲通一下鑽入水裏去撈錢匣子去了。
高壯賊人氣不過,撲上來就要開打。
桓颢側身避開,趁其不備,一腳踹中了那賊人的命根子,痛得那賊人五官變形,仰面跌入江水之中。
桓颢左手用力一勾,一根極細透明的天蠶絲線從水裏拉出來一個東西,落在他的掌心,揣進了袖口,大步上岸。
因為是在船尾打鬥,隔着船艙的遮擋,玉珠等人并沒有看見這一幕。
那精瘦賊人追着錢匣子入水,眼見得就要得手,卻見那錢匣子就跟逆流的魚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下就飛走了。
不見了。
他心中驚惶不已,兩百畝良田就這麽從他手中飛走了?!
常年在江裏混,熟谙水性的他迅速鑽出江面,卻見那個長相斯文清俊的年輕人往袖子裏藏了什麽東西,登時眼眶一擴,心中暗罵不已。
心中惱怒不已,忙游趕上來。
此時,雨勢漸歇,狂風也停了,江面又恢複先時波光粼粼的平靜。
桓颢引着玉珠等人趕緊上了渡口,去到有人煙的茶寮,坐着等楊七并小厮等人的渡船靠岸。
衆人身上都濕噠噠的,畢竟才是四月初,涼風一吹,登時遍體生寒,曾嬷嬷立即打了個噴嚏。
桓颢找到茶寮的老板,掃了一眼老板的妻子,溫聲:“方才遇到暴雨,家妹身上打濕了,某想向尊夫人買一件舊衫,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那老板還未答言,老板娘因瞅見桓颢生得玉樹臨風,便是渾身濕透也絲毫不掩他的眉眼風流,便忙答應了:“當然可以。”鑽進後堂,從裏面取了一件幹淨的青色土布褙子出來。
這是她日常用來披在身上禦寒的外衫,只此一件多餘的。
桓颢道了謝,接過衣服,從荷包裏取出一錠五兩銀子,放在櫃臺上,對老板道:“麻煩再生個火盆。若是有姜湯,那便再好不過了。”
老板一看桓颢出手大方,眼睛一亮,忙答應着:“好勒好勒!請稍等片刻!”他們這兒沒有姜湯,但可以做。
桓玉珠坐在一張黑黢黢的茶桌前,雙臂環胸,不停摩挲,以此取暖。想着自己買水田的計劃泡湯了,又看着曾嬷嬷等人狼狽的樣子,真是又冷又氣。
這是什麽破運氣!
她的本錢!!!
越想越氣,咬着唇珠,眼尾都泛起了薄紅。
忽然,身上一暖,一件暖和的外衫罩在她身上,玉珠扭頭去看桓颢,見他薄唇輕抿,正滿含歉意地看着她。
玉珠揪住那人的衣袖,小聲安慰道:“哥哥你坐,等楊七他們上岸了,咱們就好了。”
桓颢嗯了一聲,卻沒有落座,只立在她的身後,默默地為她擋住身後吹來的涼風。
不多時,老板把火盆端了過來,裏面燃燒着大塊的幹木頭,雖然會有煙,但也足夠取暖了。
老板娘右手拎着一壺剛煮開的姜湯,左手捧着一疊粗制的白釉茶碗,一溜兒在桌上鋪開,一一灌滿。熱情招呼道:“諸位小娘子,嬸子,公子,每人都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驅驅身上的寒氣罷。”
曾嬷嬷烤着火,身上已覺得好些,捧着熱乎乎的姜湯,喝起來,“小姐,你也快喝,喝了身子就暖和了。”
玉珠看着碗口泛起的膩子,柳眉微蹙,有些難以下咽。
桓颢終于在她旁邊坐下,掏出自己的靛藍色繡蘭草帕子,給她沿着碗口細細地擦了一遍,在她耳邊低聲:“委屈妹妹了。”
聲音低醇暗啞。
玉珠心裏一暖,端起姜湯,聞着熱辣辣的香湯,小口小口喝起來。
所有人把姜湯喝完,額頭冒出細密汗珠,身上衣裳已經半幹。
楊七等人終于牽着馬,駕着馬車趕上來了。
他們還不知道主子們發生了什麽,只是擔心方才那樣的雷雨天氣,江上浪頭急猛,不好行船,沒想到竟遭遇了水匪劫船害命之事。
他們的貨船,出發得略遲了一些,船家見天氣不好,便調轉船頭,不肯出發。
等風平浪靜之後,才重新發船,是以遲了。
楊七見到主子等人安然無恙,一顆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下,他眼含淚花,語帶哭腔:“阿彌陀佛,二郎,你們沒事,真是老天保佑!”又把他們如何被耽擱在對岸一節說了。
桓颢沒有多說,忙讓玉珠等人上馬車,趕路去滁州。
途徑永寧鎮時,玉珠擔心曾嬷嬷年老體弱,不及時換下濕衣裳,恐要生病,便提出在鎮上找一家客棧,歇一晚,明早再趕路不遲。
桓颢略一遲疑,心中擔心那兩個賊匪沒拿到錢,可能會糾集同夥來打劫,但見玉珠臉色蒼白憔悴,心中不忍,便點頭答應了。
到了客棧,衆人都趕緊沐浴,換上了幹淨衣裳。
吃飯是叫到客房裏解決的,吃完飯,大家都累了,便早早地熄燈睡下了。
桓颢帶着楊七并四個小厮守在門外,一夜未睡。
那兩個賊匪确實叫了一幫人追了上來,想伺機用迷煙迷暈他們,但桓颢帶人守着,他們沒有機會下手,最後自己也熬不過,全都在客棧裏挺屍,等到他們醒來時,發現身上已經五花大綁,身邊圍着一群穿公服的公差,而桓颢等人早已進入滁州地界。
原來,四更時分,桓颢偷溜進那夥賊人的房間,偷了他們身上的迷煙,把他們全都放倒,又給店小二一兩銀子跑腿費,叫他去報官,叫來了當地的官差。
這些水匪時常在浦口一帶作亂,殺害了不知多少條人命,官府下令通緝,底下的官差跑斷腿,但他們狡兔三窟,水下功夫又一流,總是叫他們逃脫。
如今就這麽被送到他們面前,自然是大功一件,比過年還高興。領頭的官差問桓颢的姓名,桓颢便亮出了自己的官憑。
于是衆官差齊齊下拜,領頭的官差忙道:“屬下章堯拜見同知大人。桓大人謀略過人,替我們永寧鎮解決了一大禍害,真是百姓之福啊!章堯萬分佩服大人的文韬武略,若日後桓大人有何差遣,請随時吩咐,章堯萬死不辭。”
其他幾個官差也附和:“但憑桓大人吩咐,屬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桓颢略微颔首,墨黑的眸光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淡淡道:“諸位請起。那個人……”手指點了一下高壯賊人,眸光一冷,“眼睛打腫!”
章堯等人:……???!!!
但他們也不敢問,只低頭應是。
桓玉珠等人起床後,甚至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何事。只是見到桓颢眼底下的兩團烏青時,不由得怔了怔:“哥哥,你昨夜睡得不好麽?”
那人低低嗯了一聲。
一旁的楊七欲言又止,小聲嘀咕:“哪裏是沒睡好,分明就沒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