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任何冗長而無趣的講話總是能讓橘利佳犯困,早起晨跑的那幾圈帶來的神清氣爽感在臺上戴着眼鏡說話又一板一眼的一年級新生的影響下蕩然無存,她倒不是真的這麽排斥這些,只是确實不太喜歡聽同年代的人這樣掉書袋說一些毫無自己見解的空話。
她入學時頂着挺漂亮的光環被要求做演講,興致勃勃寫了演講稿,結果被教導主任直接否掉,換上了新的稿子,那時她不情不願地念了開頭的三行,接着便放下了手裏的稿紙擡起頭對着大家說:“此處省略三萬字,接下來的三年,阿橘在這裏祝各位相處愉快!”
然後她成為了枭谷學園歷史上第一個在高一入學第一天就被罰站在禮堂門口的學生。
樂得坦然,這一直是她的信條,與其在這裏為了罰站而感覺丢人給自己添堵,不如讓自己站得輕松一點,她跟每個走出禮堂的同學打招呼,臉上露出開懷的笑,起初大家也覺得奇奇怪怪,但逐漸又不知道為什麽被她這種莫名其妙的熱情和朝氣打動了,她伸手和女生們擊掌,又很自然地跟男生們碰拳,幾乎所有人回到教室都是笑着的。
其實那時候的橘就已經超過一米七五了,身上那條制服裙就着腰圍所以在長度上并不是那樣合适,要比尋常要求會再短一點,不過勉強遮了一半的大腿而已,加上那一頭天生的紅頭發,別說優等生了,很多人一開始都沒想過她會是個好相處的人。
不過木葉秋紀并沒有親身經歷這件事,因為當時禮堂裏站了三個年級的學生,橘在高三的還沒完全退場前就已經被教導主任拉走去教員室繼續罰站了,他是後來聽同隊的小見說自己班上有個很特別的女生才知道的,而木葉第一次見到橘利佳,其實比這要早一些,甚至比那日集體晨跑時被木兔和她套了圈之前還要早很多。
他們兩個人的家只隔了一個街區,如果木葉從電車站的另一個出口走的話就會經過街角的籃球場,不過大多數情況他都不走那個出口,只有偶爾的幾次媽媽讓他順路買點東西回去的時候才會走。
“籃下,”是女生的聲音,“傳給我!”
中學的某一天傍晚木葉提着兩盒媽媽讓他買的炸肉餅走在路上,在聽到說話聲的同時他轉頭隔着圍網看到了那個跳起來單手接住了籃球的女生,以流暢而又漂亮的假動作甩掉雙人聯防,在以為她要跳投的時候她又将球很默契地傳給了早在一旁候着的夥伴。
——真厲害啊。
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回到家時因為忘記把炸肉餅的袋子解開而且路上又耽擱了,所以肉餅都變軟了,還被媽媽埋怨了兩聲。
其實人的生活裏是不是總會有這麽一種遇見,或許第一次的時候不會讓人記住,而當人把第二次當作初遇的那一刻突然醒悟過來,天吶,這個人自己之前見過的,最簡單的感嘆大概就是“原來就是他/她啊”類似的話吧。
話都說到這裏了,橘利佳怎麽可能放過高三開學初日這樣美好的日子而不犯任何錯呢。高二當時她在大掃除時間跟木兔兩個人在走廊用拖把進行了一場十分激烈的書道比賽,由于後退時沒有看到身後的班導而甩了老師一身的水,當即毀掉了據說是不能水洗也不能幹洗實際上就是一次性的某大牌羊皮小外套,她至今都記得班導的臉色變成綠色的一瞬間。
“喂,木兔,木兔。”站在2組隊伍最後的橘小聲湊過去拉了拉隔壁1組隊伍最後的木兔的袖子,“要不要來玩點什麽?”
稍稍彎了點腰躲開最前面的老師的視線,木兔感興趣地轉過頭來看向她。
Advertisement
結果這兩個年滿十七歲且智力發育怎麽都應該算是正常的高三學生貓着腰在開學典禮期間玩起了石頭剪刀布的傳統游戲,懲罰措施是輸的人被彈腦瓜崩。
“這倆貨又開始作死了,”站在橘前面的風間聽着後面傳來的隐約的聲響回過頭去望了一眼,然後非常搖了搖頭輕聲吐槽道,“他們是小學生嗎?”
另一邊3組後排的木葉秋紀在橘拉木兔袖子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這兩個小學生開始挑戰教導主任的底線了,他們倒也不蠢,确實沒出聲也沒多鬧騰,不過彈腦瓜崩的動作未免也太明顯了,看這架勢不把對方彈出腦震蕩估計是完全不會停下來的,手下留情吧二位,本來已經不太正常了,真的彈傻了的話,他們兩個隊沒了隊長還要怎麽比賽啊。
每次重新開局時橘會很下意識地先撩一把前額發,剛好露出她的額頭來,據說頭發顏色偏紅的人皮膚也相對白一些,雖然習慣了在室外打球,但她确實占了娘胎裏帶出來的白皮膚的光,怎麽曬都挺白的,若是運動量大一些,還能看到她的臉頰和耳朵發紅,只是這會兒她額頭中央那塊明顯的紅色,是被木兔光太郎彈出來的。
還真夠下得去手的,木葉這麽想着的時候又正好看到了木兔的額頭,好吧,橘利佳的手勁也不小。
畢竟又是一年開學日,他不禁在想她今天會被老師如何疼愛。
萬萬沒想到,教導主任竟然直接繞到了隊伍最後來,腳步輕悄悄的讓其他人都不要說話,接着面露微笑擡手拍了拍橘和木兔的肩膀。
被人拍了肩膀的時候,橘先是皺了皺眉頭沒去理,在她剛準備無視的同時她意識到她就是隊伍最後一個人了,那拍肩膀的能是誰呢,不好,禮堂有鬼,驚恐地轉過身,她低頭看到了教導主任的圓框眼鏡和頭頂發着光的地中海發型,在心裏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人啊,下一秒就聽到了地中海開口道:“你們兩個,跟我出來。”
過了二十分鐘,在開學典禮終于結束之後,排球部和籃球部全體成員只想他們從來都不曾有過這兩位主将。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站在禮堂門口,用同樣的笑容和姿勢對着走出來的人揮手,橘利佳有前科也就算了,木兔怎麽能也跟着學了呢,這個人難道不是最不喜歡這種丢臉的事情了嗎。
“赤葦——”木兔已經開始提前朝着二年生的隊伍揮手了。
赤葦京治在接收到這聲呼喚的零點五秒內思考了回應和不回應的後果,在零點八秒的時候決定擡起頭來對着木兔說一聲早上好,然後飛快地消失在人群中,就是木兔這雙貓頭鷹眼也再沒能找到他。
——為什麽總是你?
在第無數次被老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橘利佳算是非常理智地自我反思了一下,首先,她不喜歡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比如說沉悶的沒有意義的浪費時間的集體活動,開學式和結業式都算,如果不做點什麽事情表示自己的反抗情緒的話,她會渾身難受,其次,她就想做讓自己開心的事情,何況她确實沒給任何人添堵。
不過實際上誰也無法真的去質問她,無論是社團活動還是學業上,她确實有無數個理由去證明自己,偶爾她也會大言不慚地說一句:“畢竟人不能太完美了啊。”然後便會被風間以愛的教育的名義捶上一拳頭。
從教員室聽完訓斥差不多是中午了,跟木兔在走廊分開,他去找赤葦去食堂,橘回教室拿自己的便當,順便還得看一眼今天一大早在招新時候收到的入部申請書的資料,西田學姐畢業之前說老爺子夏天時候在全中聯賽上物色過幾個表現不錯的選手,今年确實應該有一個體育特招生進來。
看了一眼名字,帝光中學出身,綠間理子,身高一米七四,司職中鋒,拿過全中MVP。
這個姓氏真眼熟,在哪兒見過的來着,橘托腮沉思着了兩秒并沒有得出答案,于是她決定先去體育館布置一下。
“下午要給新生做體測嗎?”風間吃過飯回了教室看到正準備出去的橘這麽問道。
“要吧,”橘遲疑了一下,“以前都是老爺子看着的,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教練來。”
“好像有新教練,上午宮野說整理部室的時候看到監督辦公室門鎖是開着的,”風間把手裏的東西放下,“那你先去球場,我馬上也過去了。”
比了一個OK的手勢,橘一邊往着樓下走一邊順手解開了自己脖子的領結把它塞進口袋裏,盤算着體測的項目,如果和以前的老習慣一樣,體測完就要有熱身賽,主要是為了看一年級們的能耐,自己就不上場了,讓櫻庭帶着幾個二年級的打吧,沒幾個月又是地區預選,這次可真的不想再輸了。
雖然次數不多,但是木葉偶爾也是能看到橘安靜下來的時候的,她思考問題的時候有駝背的壞習慣,往前走時會看着地下而不是看着路,上前一步拉了她一把,提醒道:“要撞樹了。”
“啊,好險,”她後退了一步,不自覺地摸了摸還沒有消腫的額頭,“差點又要撞頭了。”
“又想什麽想得要撞樹了?”木葉抽了抽嘴角,心想你也知道自己的額頭會痛啊。
“在想今年能不能多兩個板凳,”橘談起比賽來總是認真的,“你知道的我們女籃人一直不夠,要是打法一直這麽單一的話,只會更不容易贏。”說着她又笑起來,兩手放在頭後仰頭看了看天,“我啊,特別不喜歡輸。”
“不如說沒有人喜歡輸。”木葉跟着接了一句。
“放心吧,今年我們還是一樣都會去全國的,”她和往常一樣攬過木葉的肩膀,兩個人就這麽并排走進體育館裏,木葉甚至覺得自己剛剛一下子撞進了她的懷裏,“我知道秋紀你們也超級厲害。”
這個“也”字是不是順便把她自己也誇了一遍,他在準備開口吐槽時注意到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突然用了很大的力氣,捏得他痛得要叫出來了,想要掙紮着讓橘松手,她滿臉通紅地卻回過頭來指着場地另一邊籃球架下站着的一個穿着黑色帽衫的男人說:“快告訴我,我沒做夢,那是真人。”
這個反應讓他一瞬間就有了做噩夢的感覺,這或許是橘利佳的美夢,但一定是他的噩夢,是的,木葉秋紀第一號假想情敵降臨枭谷了。
女籃隊新監督正是那位神仙叔叔。
正和隊伍經理說着下午安排的澤北榮治擡起頭和橘利佳對上了眼神,接着很是淡定地對着她招了招手說:“橘,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