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那三秒鐘內,木葉秋紀在腦海裏想象了無數種畫面,比如說和我決鬥吧放開那個女孩,又比如說喂幺幺零嗎我要報案,再比如說哎呀橘同學你怎麽能弄髒監督的衣服,還比如說阿橘你媽媽叫你回家吃飯了。

不過最後的結局是,他沒來得及采取任何一種方案。

因為澤北只是拍了拍那家夥的後背,然後囑咐了兩句話就走回了二號館,木葉甚至在猶豫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監督,那個灰色的西裝被弄濕了的話真的很明顯。

而且籃球部好像還有不少記者在那裏等着采訪澤北,就……算了,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

正走着神的時候,手裏一瓶水便被誰搶了過去。

回頭看到橘一手扯掉頭上的發帶,單手擰開礦泉水瓶蓋,先喝了兩口然後就從頭頂澆下來,水嘩啦啦順着頭發流下來,一陣涼意滑進衣領子裏,她被激得打了兩個寒顫,擡起頭甩了甩頭,濺了木葉一臉的水。

“啊——終于清醒了。”橘看向旁邊的人,傻呵呵地笑道。

“你是笨蛋嗎,才發過燒的你又想感冒了?”木葉急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兩手繞過去指揮道,“伸手,穿上。”

乖乖地把手伸進袖子裏,隊服的大小剛好,聽着木葉還在嘀咕自己不注意身體,她只低着頭笑就是不說話,前額發耷拉着,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藏在劉海後面。

他有時候很羅嗦,但是她知道他不會問發生了什麽。

她有時候也很煩人,但是他也明白她不想說的話就不要發問。

見宮野在不遠處朝着這裏揮手,木葉撥開她遮着臉的頭發,盯着她的眼睛說:“做好準備回去了嗎?”

湊過來蹭了兩下鼻尖,橘在他耳邊說:“那外套我就借走啦!”

她蹦跶着像大金毛犬一樣跑開,留下臉紅的木葉在原地,秋日裏冷風吹過,他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該死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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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當校長看見周刊報道上穿着男排隊服的女籃隊長和肩頭濕了一大塊的女籃監督的時候,他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默默放下了手裏的雜志,硬着頭皮陪笑臉和會議桌上的各位談下一季的贊助。

窗戶打開着,隐約還能聽見來自不遠處體育館的喧鬧聲。

他站起身去關窗,瞥見不知為什麽穿着禮服長裙的男排隊員們正在樓下追逐,沉思了半秒他拉上窗簾,默念三遍“我什麽都沒有看見,我什麽都沒有看見,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校園祭的流程安排一早就定下來了,因為赤葦是班委會的成員,他在通知下達前一個禮拜便通知了雀田和宮野。

俗話說上面有人好辦事,本來強行要求女籃和男排都要出節目,畢竟今年校園祭還是六十年校慶,但赤葦京治是何等聰明的人,為了節省一半的經費他硬是說服了學生會會長,讓他們兩個部合作出節目。

宮野和會長同班,她見那哥們提到赤葦就兩眼發光、嘴角上揚、腳步飄飄然的模樣,斷定是這位男女通吃的後輩大概是采用了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而且選角抽簽時他那一副“我知道會發生什麽”的表情,也讓宮野覺得赤葦京治也許本來就是個滿肚子壞水的家夥。

不然不至于會在木葉抽中“仙杜瑞拉”的那一刻又拱火讓木兔演仙女教母,沒錯,這次的劇目是《灰姑娘》。

既傳統又有知名度,劇本不必單獨寫,反串的噱頭又夠足,不愁到時候沒觀衆。

“畢竟要是沒人看的話,我可應對不了消極的木兔前輩。”第一次彩排時赤葦站在宮野邊上,他提着并不存在的裙擺,做好準備動作。

好可怕的家夥,宮野默默後退了兩步。

只見姐姐一號赤葦和姐姐二號猿杙笑着向仙杜瑞拉木葉走去,他們伸手一邊扯掉灰姑娘的項鏈,一邊撕掉灰姑娘的袖子,雖然此時沒有實物,但配上木葉那生無可戀的痛苦表情。

大家都快相信這是真的了。

“母親,這是我們約定好的,”仙杜瑞拉拉住繼母鹫尾的衣角,“我們有過約定!”

“可你連件像樣的裙子都沒有。”繼母用力甩開她。

奈何鹫尾這下力氣沒收住,木葉被足足扔出去半米遠,他在原地瞪圓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隊友,用眼神強烈表示“什麽仇什麽怨”。

宮野蹲下扶起已經摔在自己腳邊的木葉,随即又反應迅速地化身毫無感情的報幕機器人:“盛大的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仙杜瑞拉仍然在哭泣。”

“父親大人,我要自己尋找真愛!”

下一幕橘利佳的大嗓門把周圍人吓了一跳,好在坐在“王座”上的風間國王很是冷靜。

“好好看住他,別讓那小子離開舞會!”她手一揮,叫上兩個侍衛——喬安娜和綠間,她們倆架住王子就走下了臺。

導演雀田立馬低頭看了看臺詞,很顯然“那小子”是風間的自由發揮。

接下來該是重要人物仙女教母的戲份,所有人屏氣凝神,生怕在木兔開口的瞬間又全體笑場。

“可憐的孩子,我是你的仙女教母。”木兔上前拍了拍伏案哭泣的灰姑娘。

木葉雙肩抖動,憋着笑擡起頭強行念臺詞:“可……可那都是騙人的,是小孩子的把戲。”說完又低下頭去。

——別以為這樣就看不見你在笑了,仙杜瑞拉!

雀田握緊了拳頭,在心裏狠狠說道。

“哦,你們可別走,這也正合适。”仙女教母拿着木棍代替魔杖,指了指蹲在角落的老鼠一號小見和老鼠二號尾長,“車夫有了。”

“南瓜,最好再來個南瓜!”木兔的信念感,讓他已經真正具備了仙女教母的魔力,但看起來倒是像在料理一盤大餐。

“您沒發現還缺了點什麽嗎?”木葉提起依舊不存在的裙擺,擡起自己的腳。

木兔用魔杖畫了兩個圈,旁邊的小見配合地驚嘆道:“哇,是水晶鞋!”

接着他又提醒道:“千萬記住了,魔法會在十二點失效!”

最後一個字直接說破了音,幸好灰姑娘已經朝城堡奔去,看不見那顫抖的肩膀了。

因為訓練過于忙碌,所以擠不出太多時間排練,前前後後把片段湊起來也才完整走過三次劇情,舞會的部分甚至拖到了上臺的那一刻,才真正是第一次演出。

沒人會操心灰姑娘,大家都比較擔心王子。

個頭超過了一八零的橘穿着王子戲服在禮堂後門候着場,時不時有經過的一二年級後輩走過來偷看,平時不太聽話的短發用發膠梳成背頭,雖然笑起來時還是透着點傻橘子的氣質,不過低着頭思考事情的模樣還是能蒙騙到學妹們的。

她感受到視線便和她們揮了揮手,姑娘們欣喜地叫出了聲。

“喂,收起你的魅力吧。”風間倚着門框兩手交叉,又轉過頭去,“喂,你也別躲躲藏藏了,還有最後一支舞沒練呢。”

被點了名的木葉窘迫地從陰影處走出來,剛剛才被雀田按着塞進了這條裙子,又被白福按在椅子上足足畫了一小時的妝,他很想跪在神社的大烏龜面前大喊:“還我貞潔,我不幹淨了。”

橘走過來緩緩伸出手,右腳向後半步微微躬身,擡頭同木葉對視,動作像是個王子,微笑的表情卻還是那個利佳。

他數着拍子,和橘在小小的範圍裏練習着華爾茲。

一二三,踩腳了。

一二三,搶拍了。

一二三,又踩腳了。

算了,忍過去。

這些事情木葉确實還是可以勉強扛住,但是為什麽王子要公主抱灰姑娘,試完水晶鞋難道不能走路嗎,這仙杜瑞拉是殘疾人不能自己上馬車嗎?

一直到最後一幕開始前,木葉仍然在抗議。

“那我們讓利佳演王子的意義就沒有了呀。”白福慢悠悠回道。

“不然你抱她?”雀田的反問擲地有聲,把木葉按在現實的地板上摩擦。

演出到最後,童話故事結局的背景音樂已經響起,半蹲在地上的王子牽過仙杜瑞拉的手,彎下腰來輕輕松松地抱起了她,甚至在原地興奮地轉了兩圈。

當時的他還不知道這一幕将會被拍下,把木葉秋紀那點男人自尊死死釘在校刊裏。

不過站定時還是聽見了橘的喘氣聲,謝幕時他悄悄撫上她的腰,隔着衣服感受到手心的熱度,橘笑着轉頭看了一眼,然後手伸到後面緊緊握住他的手。

觀衆們陸陸續續散場,都在往着田徑場方向走去,後夜祭的煙花表演還有一會兒就要開始了,木葉手忙腳亂地在後臺換着衣服,最後一年了總不能再錯過這次機會,上一年這時候橘在外參加秋體,只在line上聊到想看煙花。

匆匆奔向後門,發現換回了制服的橘已經在那裏等他了。

“秋紀,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哦。”她指了指不遠處,笑着說。

而這一次,木葉終于在她之前主動牽住了她的手,他們穿過人群,向着反方向的體育館跑過去。

打開二號館二層看臺最西邊的小鐵門,踩着椅子爬上去,貓着腰鑽出來,上面便是一片大平臺。

“這是我新發現的秘密基地,”她說,“只有我和你知道的地方。”

木葉從這裏向田徑場看過去,這個高度和這個距離能完整看到布置好的燈光帶,霎時亮起來,讓人的心情都一起亮堂了。

“是不是覺得一切都剛剛好?”橘盤腿在平臺上坐下,木葉也坐在一旁。

兩個人難得安靜地等待着,等待落日的餘晖隐沒在大地,等待綻開的第一朵煙花,那一抹彩色染上她的發梢和側臉,木葉回頭望着她出了神,二人接上目光的時候,他開口道:“我好像一直沒有說過,利佳,我喜歡你。”

一聲綻放,蓋過了他的聲音。

橘靠過去湊近了聽。

“我想說,”木葉貼着她的耳朵,“我喜歡你。”

她稍稍頓住,眨了好幾下眼睛,接着側過身就抱住了木葉,她回道:“我也超級喜歡你!”

一下子沒坐得住的人又和往常一樣被大金毛似的女朋友撲倒在地上,見她垂頭看向自己,木葉昂起頭撫上她的後頸,主動親吻了她。

身後的煙花絢爛,他的眼裏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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