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木葉秋紀對天發誓自己是個正經人,他只是做不到專注地聽女朋友講題而已。
尤其是在好幾天沒能見到面,好不容易能獨處的情況下。
他更是沒料到把晚上的那節補習翹掉之後,橘利佳會坐在家庭餐廳裏一邊吃着草莓芭菲一邊給他畫輔助線。
在草稿紙上三兩筆寫下關鍵的解題步驟,橘拿着手裏的鉛筆輕輕去敲木葉的頭,這不敲還好,一敲倒是讓心緒不定的人更慌亂了,他紅了臉埋下頭去,不能和她對視。
到底要怎麽把注意力從她含進嘴裏的那顆草莓轉移到她手指着的那條題目上,誰來教教他。
或者說,誰來救救他,這條考古題真的超綱了,他做不出來很正常。
還沒能開口說出“這真的太難了”,木葉又被敲了頭,于是他只能擡起頭來拍拍臉頰,硬着頭皮把題幹再讀一遍。
人們似乎對擅長學習的優等生有着這幾種刻板印象,他們或者性格沉悶,或者拿腔作調,又或者處事圓滑人人稱贊,又或者……反正能夠想到的一切形容詞都與橘利佳無關。
說實在的,連木葉都說不好應該怎麽形容她,盡管國文課相比較下來已經是他學得最好的那一門,仍然會在想到這種話題時變得詞窮。
她幾乎是木葉迄今為止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可能會有人說,這當然啦,聽說橘利佳智商有一百六十八。
可是直觀的數據量化的又不是那種和天才交往相處時的感受,旁人同她處不來更是處不好,橘也确實因此度過了并不算美好的幼年時光。那時媽媽用一桶袋棉花糖哄着她去了兒童診所,這個數字便成了解釋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的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的唯一答案,想來最後得到安慰的人是那個始終孤零零的小橘子嗎,大概只會是不安的父母。
由于被放養久了,橘在人際交往中跌跌撞撞,雖然有幸撞出了不少好朋友好隊友,但她心裏也清楚,撞出更多的是并不喜歡自己的人。
只不過無論是中學時的教練還是前輩,她現在都不會放在心上了。
因為枭谷很好,野原監督很好,風間很好,喬安娜很好,木兔很好,所有人都很好,神仙叔叔是最好,但是秋紀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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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個份上,非凡如橘利佳同樣逃不過“常識”一詞。其實在高三的IH開始之前班導就找她聊過志願的事情,畢竟電話打到了橘先生那裏,夫婦二人統一口徑都說随利佳的心意就好,這倒是讓責任心過剩的升學班老師犯了難。
也不是認為橫濱國立不好,只是綜合前兩年和高三第一學期的統考成績,顯然對她來說是不夠好,甚至稱得上是遠遠不夠好,他恨不得要按着學生的肩膀大喊:“你清醒一點,你能上東大,YNU都不配做你的保底校!”
出于一位老師最基本的修養,他最後只是溫和地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麽一定是橫濱國立嗎?”
橘摸了摸淩亂的紅色短發,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回答:“因為我喜歡。”
話音剛落,班導當場打了個嗝,他一口氣沒喘上來。
至于當晚的小情侶約會,木葉一直在做題,橘一直在吃東西,從草莓巴菲到雞排三明治到第二份土豆泥沙拉套餐也空了盤,她才揉了揉肚子有了停止的預兆,而那套考古題也在橘清晰又簡單的提示下寫到了最後一頁。
不管從什麽層面上來說,都是收獲滿滿的一個晚上呢。
但是木葉秋紀說他絕對不想體驗第二次了,約會就是約會,數學題這麽晦氣的東西就應該丢進大海裏。
他完全沒有想到,橘之所以會收起性子變身補習老師,并不是因為這又是她的“想一出是一出”,好比她不會毫無計劃地去幫基礎薄弱的風間,她也不會心血來潮地想要教木葉。
她始終弄不明白和人相處這種複雜的事情,但是她最是明白,支撐一個人走向想要去的地方是她可以做到的最大助力,就像他們總是站在愛添麻煩的自己身邊一樣。
他過去則是用一次次陪伴來代替無法坦誠的愛意,如今竟也讀不出橘留在他試卷上的筆跡的真正含義。他不說自己要考去神奈川是為了她,她也不說自己幫他學習是想讓他達成目标。
那一日潦草的告白和交往時每一個直率的表述,一句句總是脫口而出的“喜歡你”,常常讓木葉忘記了橘和他其實都是對待愛如此笨拙的人。
冬季杯預選結束後,澤北榮治将周末訓練的重心移到了下一屆新人隊伍上,培養球隊一直是長線作戰,他是來幫野原監督給枭谷女籃救火的,不是只為了拿這一次獎杯的,這個責任和自己贏下比賽真的不太一樣。
監督的複建也很順利,最近幾次去看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大約都是他就快回來了。
經歷了這大半年,澤北并沒有想象中習慣退役後的生活,依舊會早起,會練體能,會和自己的紅毛徒弟去街球場戴着口罩打比賽。
他昨天突然夢見了小時候,他抱着籃球,去叫醒在院子裏打瞌睡的爸爸,嘴裏還喊着“哲治陪我打球”,醒來之後整個人悵然若失的,說不清楚這是什麽心情。
許多記者總是很關心澤北今後的路,不過他身邊的人卻基本閉口不談,除了河田雅史說得最直接。
大學畢業之後在職業隊裏打了幾年球,河田就轉道去TBS的籃球節目當固定嘉賓去了,憑借非常有辨識度的外表和絕佳的口才,現在已經是小有名氣的體育主播。
那日山王聚餐,他從電視臺收了工才過來,到得最晚。松了松領帶在澤北旁邊坐下,他狠狠灌下一整杯烏龍茶燒酒,看向一旁的人:“你這長假要休到什麽時候?”
澤北愣住,筷子夾着的毛豆掉在了桌面上,笨拙地轉移話題:“聽說前輩快結婚了,是TBS那個主播姐姐對吧,圓圓臉的……”
這句話還沒說完河田就一把勒住了後輩的脖子,澤北憋得臉都紅了,拼命拍大腿求饒,眼淚都飙了出來。
“好小子你就沒幾條緋聞能說了啊,混到三十三還是處男你好意思嗎?”河田真是每一句都能戳死這位NBA明星,“滾回去打球哦!”
是啊,野原監督康複了,爸爸的身體也好轉了,長假是要結束了。
“你到底來不來?”
而仙道這條消息都發過來兩天了,澤北還沒想好答案。
伴随着初冬的第一輪降溫,東京地區的春高決定戰迎來了落幕,木葉很想用游刃有餘又漫不經心的态度,至少在表面上,拿下這幾場比賽,但是隐約抽痛的左腳跟腱還是出賣了他。
站在牆角拉伸小腿,他深呼吸了兩次,緩緩吐出。
“前輩狀态不好嗎?”赤葦京治從他身後經過,眼尖注意到了他的動作。
“才沒有,”木葉站直了身子,“不如去問問其他人,喂鹫尾,你都去三回廁所了,少喝點水吧。”
赤葦輕哼一聲,就當什麽也沒問好了。
和女籃一樣,枭谷男排在國內的處境也是差一口氣,這些年仿佛拿下全國大會和春高的參賽權就是完成了任務,正式大賽裏總是沖不到前列。
木葉他們這屆由于木兔的加入,情況稍微好了一些,但仍然不盡人意。等到木葉和小見在上年春高時進入了首發席,赤葦也擔下正二傳的責任,比賽才變得順利了起來。
用木兔那時候說的話來講就是,他覺得球越來越順手了。
而其他人只能表示,隊伍磨合一直不輕松,尤其是和木兔光太郎這類的選手一起。
不過所有人也都明白,隊友之間真正的尊重從來就不是停下來去等跑得慢的人,他們不是在看着木兔的背影,而是如果這個隊伍需要一個旗幟,那麽就必須是他。
當然了,木葉依然會耿耿于懷自己在訓練時不止一次被套圈這件事。
目前女籃隊裏的正選訓練內容是以自由練習為主,大多數時候都是風間帶着大家做完體能訓練,橘便會開始組織三對三的對抗練習賽。
上午這才打了兩輪,風間便對着板凳席上的二年級招了招手說要換人,橘歪着頭疑惑地看着她問:“你不是下午才有補習嗎?”
體力沒怎麽消耗的風間連汗都沒出,她套上連帽衫梳了輸被弄亂的頭發,回道:“我去看比賽。”
“嗯?”橘一聽就來了精神,“比賽?什麽比賽,最近沒有比賽了呀。”
“拜托你啊笨蛋,今天是男排的地區決賽。”風間一把拍掉橘手裏的籃球回頭扔給喬安娜,又對她說,“去不去?”
“原來是今天?”橘笑起來,“去,當然去!”
以往兩個隊的比賽和訓練總能互相撞車,所以能夠去看彼此的機會本就不多,加上木葉很少說希望她來這樣的話,所以橘也就很少主動去。
風間倒是常常在訓練不沖突的情況下去看男排的比賽,她和小見一起長大,那家夥看起來是個喜歡耍寶逗趣的人,實際上每次重要比賽前都會熬到很晚。
和父親一起生活的風間經常一個人在家,她從房間看對面深夜裏還亮着燈,就知道小見又緊張了。
昨天夜裏也一樣,所以她覺得自己還是得去。
趕到墨田區綜合體育館時,她們剛好錯過枭谷接連得分的精彩時刻,碰見的是在暫停時間段,木兔苦着一張臉開口問旁邊的人:“斜線球怎麽打的來着?”
在白福的接應下,她們倆順利從人群後方來到了看臺邊,小見一看風間來了,竟還別過了頭有點不好意思,昨晚那條“我睡不着”的消息就不該發出去的。
木葉的注意力卻還在木兔這裏,完全沒留意到晃着腦袋笑得傻呵呵的橘已經走到了他身後,只隔了兩步距離,在隔離帶後面站着。
她也不開口叫他,就笑着看他們。
聽着赤葦和木兔的對話,木葉長嘆一口氣,能出什麽事呢,忘記了斜線球又怎麽樣呢,就這麽打吧,還能輸嗎。
哨聲響起,暫停結束,全員準備回到場內。
“秋紀加油!”橘利佳大喊一聲。
這一下驚得木葉一個踉跄往前蹦了三下,他連忙站穩了,心裏念着,“什麽?我都出現幻聽了?”
然而一回頭就看見了她,橘又是一笑,木葉便臉頰一熱,整個人也放松了一些。
“秀恩愛遭雷劈啊,木葉同學。”球網對面,黑尾鐵朗昂起頭,帶着不太友好的眼神。
一句話讓木葉的鬥志再次點燃,他禮貌地微笑,然後回道:“是的呀,黑尾君,這雷怎麽就劈不到你呢?”
什麽游刃有餘,什麽漫不經心,女朋友來看比賽了,就要贏得漂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