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容忍度93%
容忍度93%
如果陸昙是一張白紙,那溫盞就是那個在紙上随意作畫的人,如今作畫的人到了瓶頸期,根本找不到下筆的方向。
溫盞仍記得,最初見到陸昙時,她得罪了圈內的強權資本,正處在事業低谷期,雖簽過短期約,得到予期傳媒的庇護,但資源還是存在明顯降級的現象。
為了能夠拿到更優質的資源,溫盞酒會應酬沒少參加,若是遇到賞識她的投資方還算是幸運,更多的時候還是要擔着被人渣惦記揩油的風險。
陸昙就是作為一個慈善晚會的特邀嘉賓出現在她面前。彼時,溫盞與那個她曾得罪的導演冤家路窄,正不知道該如何脫身,轉眼便見端着香槟發愣的陸昙。
絆住的腳步,打翻的酒杯,拙劣的表演,換來與自己的愛人認識的機會,溫盞覺得挺值得。
到現在,溫盞都記得陸昙握緊她手腕的溫度。
有了初見時留下的聯系方式,後續再見便容易得多,這樣遲鈍的女人,卻很好約,學習能力也很強。
有些事陸昙不懂,但只要溫盞教一遍就學會了。
溫盞曾很好奇,像她這樣刻意接近陸昙的女人不在少數,為什麽陸昙單單注意到她,那時陸昙眼尾微彎,挑着眉反問她:“阿盞當初追我追得毫不猶豫,卻也會在心裏不自信的麽?”
一句話,輕易便激起溫盞的勝負欲:“遇見我是你修了許多世才得來的緣分!”
“的确是緣分。”陸昙破天荒地承認道。
也是因為陸昙那句緣分,給了溫盞直面自己感情的勇氣。
愛人沒有為誰改變過,相處多年都是自己習慣的接受的樣子,這也是一種成就感,雖然偶有辛苦,溫盞甘之如饴。
可溫盞卻忘了,陸昙很聰明,很多事都能夠舉一反三,不僅表現在學會愛人上,也表現在學會氣人上。偏偏她總是雲淡風輕,三言兩句将溫盞噎得不行,有時候甚至能讓溫盞反思是不是自己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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蹊徑咖啡店的三層閣樓只有一處桌位,私密性很不錯。
閣樓角落,溫盞坐在一旁苦悶,徐靜珊卻樂得不行。
“那後來呢,後來陸部長怎麽哄你的?”徐靜珊問。
溫盞并不是表演專業出身,屬于半路出家。所以溫盞的同學們并不了解娛樂圈太多的內情,只能從溫盞口中以及一些新聞消息得知一點娛樂圈相關的信息。當然更不可能知道陸昙的情況,溫盞說陸昙是企業職員,她們便未再追問具體細節,只道溫盞原來不愛搞圈內戀情。
徐靜珊與溫盞的大學室友不同,她是溫盞在娛樂圈的好朋友,所以對陸昙的情況會有更深入的了解。
一聲陸部長,不是什麽恭維或者捧殺,而是實實在在的敬畏心。在娛樂圈咳嗽一聲都能吓到別人的人物,她對溫盞再偏寵和溫柔都不能改變她本身大權在握,聲振寰宇的事實。
作為溫盞的閨蜜,徐靜珊可以聽溫盞吐槽她的愛人陸華優,卻是不敢直接道陸部長一句不是的。
“她沒哄我。”溫盞用手背托着下巴,晃動着咖啡勺。
“那你自己消化的?”
“也不是,她問我是不是最近斷碳水斷得情緒不穩定,又在火鍋店吃得不盡興才發脾氣。那她回去給我做冒菜會不會開心一點。”溫盞盯着銀質咖啡勺上的小泡沫,道。
“然後?”徐靜珊十分好奇後續走向。
“然後她做的冒菜還挺好吃的。”溫盞雙手攥成空拳,捂着臉挫敗道。
“哈哈哈哈。”徐靜珊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你們兩個相處怎麽這麽逗樂。”
溫盞神色懊惱:“我是讓你給我出出主意的,你怎麽反倒看起戲來了!”
見徐靜珊笑了半天還沒緩過來,溫盞又道:“真的很好吃的,哪天讓陸華優給你做一次你就知道了。”
徐靜珊聞言趕緊收了笑,擺手道:“我可不沒膽子使喚陸部長下廚。”
“你怕她做什麽,她又不會吃人。”溫盞不以為然道。
“發一條限令能把我公司搞倒閉的人,不比吃人可怕嗎?”徐靜珊不敢茍同。
“她向來公正,也分得清工作生活,只要你公司不越界走偏鋒,她就只是我嘴裏那個呆子陸華優而已,你見不到她那一面的。”溫盞喝了口咖啡解釋,卻不曾防備被咖啡苦得垮了臉。她趕忙從包裏取糖,還不忘分給徐靜珊一顆,只是等徐靜珊含進口中才道:“糖也是陸部長準備的。”
徐靜珊頓時感覺這顆糖吃也不是吐也不是:“……你故意的!”
溫盞無辜地眨眨眼,然而翹起的唇角卻出賣她:“我沒有,你可不要污蔑我~”
三十五歲的人,如雪的皮膚卻不見這個年齡的疲态,櫻唇邊沾着那一點咖啡痕跡還顯得格外俏皮。
即便是在娛樂圈見慣美人的徐靜珊也不禁呼吸一滞,将對面的美人臉扒拉到一邊:“多大歲數了還賣萌!”
“你這是年齡歧視!”
“我不歧視年齡,我歧視的是油膩的你。”
“好啊老徐,你針對我的年紀就算了,還說我油膩?我看你是要反了~”溫盞晃着徐靜珊的肩膀,露出自己的牙花子。
“救命啊溫大魔王要吃人啦……”徐靜珊被晃得東倒西歪,像是沒有骨頭。
……
兩人拌了會兒嘴,才回歸正題。
“你說你也不是個說話吞吞吐吐的人,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你吃醋呢?”徐靜珊一針見血地道。
溫盞沉默下來。
與其說是吃醋,不如說,溫盞不願意面對在陸昙心裏,她一個相處七年的妻子,還不如同事重要的事實。
婚姻七年,溫盞很少去求證陸昙愛不愛的問題。
她知道,這些年,她在陸昙的感情生活中盡力畫出自己的輪廓,可陸昙卻沒有在她這裏留下什麽痕跡。
不曾對她提要求,不曾與她産生更深層次的沖突,也并未建立多麽緊密的連接。
溫盞也在氣急時口不擇言過,說我們過不下去就幹脆離婚吧。
可溫盞卻清楚地記得陸昙回複她的話,那句與溫盞求婚時一模一樣的話。
陸昙說,這是你想要的嗎?
陸華優多數時間像一個旁觀者,似乎結婚離婚都是溫盞一人的事情,與她無關。
陸昙,你愛我嗎?
這句話溫盞曾經不屑問,因為自信兩個人會在歲歲年年裏找到答案。
後來卻不敢問,她害怕陸昙會回她,愛或者不愛,哪一個才是你想要的。
所以溫盞才會以引導的方式讓陸昙理解愛的表達,也為自己建立安全感。
但以收效甚微的結果看來,她是失敗的。
“老徐,你覺得陸昙愛我嗎?”溫盞端起涼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将自己的困惑對好友問出。
“已經上升到愛與不愛的問題了嗎?”徐靜珊驚訝地道。
“我只是摸不準她這麽多年有沒有一點點愛我。”溫盞眼底閃過一絲迷茫的神色。
“這麽多年,你現在才想起來問這麽個問題?”徐靜珊面色更加震驚:“她不愛你她為什麽要跟你成婚七年呢?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溫盞抿出一個笑,真假摻半地道:“對啊,畢竟我們結婚七年了,總要癢一癢的。”
——
建章華府,盛琅正坐在溫盞家別墅後花園的搖椅上,等着陸昙給她泡茶。
“阿嚏!”陸昙不知道打了今天的第幾個噴嚏。
“你家溫盞是不是罵你了?”盛琅踩着搖椅的竹踏,雙手枕在腦後,幸災樂禍地道。
“你很閑?”陸昙朝她瞥了一眼,眉心的小痣在初秋的陽光下浮現出清淺的色澤。
“今天這樣暴躁可一點都不像你。”盛琅撇撇嘴:“跟我說說,怎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陸昙将溫度剛好的茶水慢條斯理地倒入白玉瓯杯,半晌才道:“阿盞想要的,我似乎滿足不了。”
前日,溫盞那句問話裏的“愛人”将她帶入到巨大的困惑中。
“愛人”這個詞彙溫盞不常提,她也便忘記溫盞和她的關系。原來溫盞,不僅僅是她相處七年的合法伴侶,還是她的愛人。
說來可笑,婚姻七年,該如何對待溫盞,陸昙沒有找到一套明确的方式。
她總是在一面盡量滿足溫盞提出的情感需求,一面時不時改變為溫盞培養的習慣,很矛盾。
讓溫盞改簽便是她矛盾之下做出的不理智的決定,那天她最終拒絕了要她幫忙的同事,卻未再同溫盞解釋。
愛這個詞,對她是個遙遠而陌生的詞彙,而愛溫盞,是她學習和模仿他人也做不到圓滿的事。
“人家要的是愛情,你當然給不了。”盛琅毫不意外地道:“或者說你可以給,但你吝啬。”
“吝啬?”陸昙捏着瓯杯的手一頓,不解地道。
“是啊,要麽好好陪人家幾十年,付出人家想要的感情和心意。要麽直接挑明你自己的情況,和溫盞開誠布公地談談,各取所需總能做到吧?同你之前一樣。”盛琅接過茶,吹了一口冒出的白霧,繼續道:“可你既不想付出感情,也不肯告訴溫盞實話。”
盛琅說得的确很到位,陸昙确實是如此想,經歷過這麽長的歲月,她有自己的考量并不為過。
只是好友臨走前提點她的那句,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對了老昙,我半年一年才過來一趟,所以有些事記不清楚,你從什麽時候起,私下也不喊溫盞叫‘清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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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盞回家的時候可以稱得上偷偷摸摸。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面部識別鎖,又輕手輕腳地将門關好。
眼睛十分靠譜,很快就适應了黑暗,腳卻不聽使喚,不知怎的便被地毯絆了一下,害得溫盞直直地朝地上撲去。
完了,這一摔,以她最近有些飙升的體重,陸華優肯定會以為地震了,溫盞傷感地想。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還沒有到來,溫盞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迅速包裹住她,像是古老寺廟的焚香,瑞氣袅袅,靜谧而悠遠。
溫盞幾乎立刻認出了抱住她的是誰:“陸……唔!”然而,未等她把話說完,便有唇齒精準地堵住了她的口。
陸昙今日與以往格外不同,帶着溫盞平日裏幾乎感受不到的占有欲,有一點點兇。
溫盞不曉得陸昙這是怎麽了,她想挪開自己好好問問,可陸昙根本不給她機會。
黑暗裏,溫盞的後頸部被強勢地固定住,霸道的唇齒不由分說地撬開她的牙關,芬芳馥郁的氣息向她席卷而來,掠奪掉她口中為數不多的氧氣。
溫盞被迷迷糊糊地沿着樓梯帶進卧室,一路僅有偷着不肯見人的月光作伴,也不曉得陸昙是如何做到避開所有障礙的。
初秋的衣扣易解,身邊又是自己合法的朝思暮念的人,即便不知道她為何如此熱情,但溫盞卻不吝啬将自己的身心交付。
一場酣暢之後,溫盞整個人泡在浴缸裏,舒服得連腳趾都翹起來。身邊的愛人已經先一步洗好,裹着浴巾伺候她。
浴室裏的霧氣蒙蒙,溫盞眯着眼見愛人為自己忙碌,腦子裏回放着她方才對自己的虎狼行徑,只差把自己拆吞入腹,不禁疑惑道:“你今天怎麽回事?”
陸昙将手上裹滿泡泡的沐浴球用清水沖淨,神色自若地道:“我沒記錯的話,你曾說過每月的月末如果我們在一起,是可以進行親密而深入地交流的。”
溫盞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洩憤似地戳戳她的腿,道:“所以,你這是在例行公事?!”
陸昙輕輕地瞥他一眼,溫熱的掌心包住她的手,暗示性地捏捏,道:“還有力氣?”
溫盞老實下來,瑩白細嫩的手臂搭在浴缸邊緣輕輕地晃,她垂着長睫,盯着自己泡在水中的交疊的腿形輪廓,柔聲道:“華優,你能同我說句實話嗎?”
陸昙低眸,便瞧見她這一副示弱的模樣,久無波瀾的心突然慌了一下。
同床共枕七年,她知道她無法在溫盞面前做到滴水不漏,盛琅的那聲關于“清沅”的疑問更是在她心裏豁出一個口子,簌簌地冒着涼氣。
自己還是陸華優嗎?
溫盞在她心中還是當年那個溫清沅嗎?
陸昙這一刻忽然不大确信,她一貫理智,可有些事,并不能随着她的意願而堅守,所以她心煩意亂,偏偏令她心煩意亂的人今晚不體諒她,過了她們約定的門禁時間很久才蹑手蹑腳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