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容忍度72%

容忍度72%

若要論陸昙與溫清沅的糾葛,還需追溯至七百年前。

那時陸昙修行不知道因什麽緣故出了偏差,原本該是飛升之時才出現的一十二道雷劫提前落下六道,将毫無防備的陸昙劈了個外焦裏嫩,幾月出現一次的盲症也是那時候被天雷閃到眼,才落下的病根。

陸昙再醒來已經是半個月之後,那時她被一舉家避難途經此地的官家小姐所救,而那個官家小姐姓溫名清沅。

據那官家的下人透露,她當時全身焦黑,沒什麽活人氣息,周圍都是大土坑,趕上大小姐溫清沅偷偷跑去山上看日出,崴了腳跌入坑中,才将坑中的她一并拖了上來。

那時她眼睛畏光,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蒙着黑紗。身上的外傷好得很快,但人卻很虛弱,內傷不見好轉,修為一時間不能恢複。

既然得到收留,陸昙便也不急着離開,厚着臉皮接受了人類的庇護,日子過得很是舒坦。

唯一不舒坦的是,身邊有個鬧騰的溫清沅。

大小姐總是有無限的精力,隔三差五便捉弄她一回,樂此不疲。

大清早把她喊起來去山頭聽風吟,半夜不睡覺又拉着她坐屋頂曬月亮。

和她比賽剝瓜子,轉頭便耍賴,将她盤子裏的瓜子仁通通換成瓜子皮。

欺負她看不見,溫清沅常常把她晾涼的清茶偷偷換成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奇怪果飲。

她一皺眉,大小姐便就在一旁咯咯地笑個不停。

日子久了,陸昙也在枯燥的養傷過程中品出一絲興味來,只是變故接踵而至。

不過一月,溫清沅家族便出了變故,需得舉家遷徙去避難。

臨行前,大小姐拽着她的衣袖抽抽噎噎的,很是舍不得她這個半路遇到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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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昙念着她對自己有恩,終是起了恻隐之心,将自己貼身的玉佩交給她,叮囑她好好保存,若能有緣再相見,可以朝自己兌換一個承諾。

另外,陸昙還在她的手腕處打了個标記。

後來,陸昙确然通過那塊玉佩找到了家道中落的溫清沅,并且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也憑着她腕間的那處獨屬于自己的标記,在此後的七百年裏,一次又一次地越過輪回,幫助每一世的溫清沅。

如今,已經是第四世。

只是,若是能回頭重新做選擇,陸昙絕不會将自己的玉佩交給溫清沅,也不會用當時好不容易養回來一點的仙力在溫清沅手腕上做什麽标記。

這七百年的羁絆,終究是她為一時的心軟姑息養奸,自食惡果。

溫盞說的,不要在她身上找別人的影子。

對此,陸昙不得不佩服溫盞的敏銳。

自己的确一直在溫盞身上找尋當年溫清沅的影子,可她察言觀色七年,也只在溫盞的行為中窺探到一點曾經的未遭遇變故的大小姐的影子。

後來溫家遭人構陷,又在逃難途中被人背叛暴露了行蹤,全家被迫害得只剩下溫清沅一個,大小姐也因此性情大變,深陷權力與欲望的漩渦中無法自贖,甚至失去最基本的原則和判斷,要別人為她膨脹的私欲買單。

陸昙同情她的遭遇,卻不能認同她的行為,履行承諾救了溫清沅一命之後,陸昙本不想和溫大小姐再有任何牽扯,只是人世間的因果皆由定數,她不該摻和其中,唯一動了恻隐之心的一回,便叫她差點萬劫不複。

當初溫清沅在她應劫時,機緣巧合救她一回,而後陸昙在溫清沅生死攸關之際拉她一把,本該恩怨相抵,相忘于江湖。

可三百年後,本該再次迎來飛升的時機的陸昙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修為于一夕之間毀掉大半,仙力也遲遲養不回來。

陸昙不得已去求助了避世多年的師尊,師尊探過她的情況,帶着她去找了自己的好友孤蔔仙君,查閱她的恩怨簿。

陸昙未料到,在人間的造業不知不覺間,竟然累成一本無字成書的恩怨簿,攤開在陸昙面前。孤蔔仙君稱,唯有恩怨簿上的因果造業全消,陸昙才能順利飛升歸位。

至于因果造業具體指什麽,卻是天機,不可勘破亦不可明說。

細細思索之下,陸昙才發覺,所謂因果造業,不過是幾百年前,在凡間經歷的那點與溫清沅的過往。

除此之外,連只蒼蠅都未與她産生過任何交集。

她到底欠了溫清沅什麽?陸昙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時隔三百年,重游故地,回應她的也不過是一座草木叢生的枯冢。

這之後的四百年裏,陸昙找到溫清沅兩次,或者說,溫清沅帶着曾經的玉佩和被陸昙用仙力打在靈魂上的标記與陸昙相認了兩次。

這兩世,溫清沅都帶着當年的記憶,以恩怨簿做要挾,逼迫陸昙替她做事,可是欲求沒有盡頭,每一世,溫清沅都未曾履行她的承諾,替陸昙将恩怨簿的因果勾去。

最後,陸昙不僅沒能解決人間的造業因果,還差點将自己搭進去。

仙力在這幾百年裏潰散得厲害,外加與溫清沅糾纏三世積怨愈深,恩怨簿竟比之前還要厚上許多。

恩怨簿上累積的因果只能留存四世,頻繁發作的眼疾,稍稍動用術法便要遭受反噬,一切都在提示陸昙,今生若是再不解決,她的仙力會被消耗殆盡,而她自己,也會徹底消亡。

只是不曉得是福是禍,今生的溫清沅丢掉了之前的記憶,成為了平凡的、普通的、不帶任何功利心的,溫盞的模樣。

若不是陸昙認出了她腕間的标記,以陸昙的性格,兩個人根本沒有繼續接觸的可能,更不要說是七年的朝夕相處……

只是,溫盞最後會恢複溫清沅的記憶,再次拿捏威脅她,令她不得善終,還是只作為溫盞,念在她陪伴她一世的情分,徹底放過她,将過往恩怨一筆勾銷?

陸昙不願胡亂揣測。

她甚至不敢将恩怨簿拿到溫盞跟前,她怕溫盞被刺激恢複記憶,令兩個人的關系再次陷入到困境裏。

等她與溫盞的情分再穩固一些吧,屆時溫盞如果還是溫盞,那她便抛開算計和原定的逼迫溫清沅就範的法子,将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

——

正廳裏,陸昙抱着盛有胡蘿蔔迷你餅的竹籃發呆,黑紗縛眼,眼紗的邊緣被高挺的鼻梁撐開一道縫隙,紗尾在後腦處綁了一個活結,随着長發落于頸後,趁得皮膚白雪春色,盡态極妍。

溫盞收拾好碗碟出來,便見着這樣的場景。

桌上茶雲袅袅,茶湯金黃,桌邊的美人幽蘭芳藹,端坐于前,捧着竹籃,一副不染凡塵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陸昙這副模樣,溫盞便忍不住想逗逗她,壞心眼地拉她入凡塵。

這次也不例外,溫盞輕手輕腳地踱過去,手上捏了一個迷你餅,而後湊近陸昙的耳邊,輕聲誘哄道:“華優,張嘴。”

陸昙稍稍回神,順從地張開唇齒。

溫盞銜住小煎餅,躬下身,擡起陸昙的下巴,将迷你餅送入陸昙的口中。

胡蘿蔔打成泥,和上面糊與蛋液,做成一個個硬幣大小的迷你餅,配着菊花茶食用,吃起來格外鮮甜。

陸昙雖不喜甜,但對溫盞做的小茶食,卻很是喜歡。

唇齒間的香甜将記憶中的苦澀覆蓋,将陸昙的神思拉回屬于她和溫盞的時光裏。

“好不好吃?”溫盞用手指蹭蹭陸昙唇邊的餅屑,問道。

這小甜點是溫盞最拿手的也是唯一學會的一道甜品,只要她在家,就會定期給陸昙做一些,配上菊花茶一并食用,以保護陸昙的眼睛。

今天陸昙生了病,恰好提醒溫盞,她泡在劇組的大半年時間,沒有再給陸昙做這些。未曾想,發熱之後,陸昙眼疾又複發,也算是歪打正着。

陸昙抿抿唇回味半晌,才認真地道:“差點味道。”

“什麽味道?”溫盞疑惑。

陸昙想了想,将竹籃放在桌上,側過身對着溫盞的方向拍拍手。

溫盞盯着她展開的雙臂,面上更加困惑,人靠近了她一些。

“欸!”未等溫盞反應過來,陸昙已經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吓得溫盞驚呼一聲。

陸昙穩穩地将她抱着,慢悠悠地道:“也可能是我沒嘗清楚,得再嘗嘗。”

一向受不住美色丨誘惑的溫盞盯着她的雪膚朱唇咽了口口水,重複道:“還……還要再嘗嘗?”

眼前的陸華優哪裏還有半分不落凡塵的模樣,倒像是個奪魂攝魄的精怪,專門來凡間挑選沉迷聲色的凡人,一口将其吃掉來補足自己的妖力。

陸昙此時看不到溫盞的表情,卻能感覺到溫盞身體的僵硬,她一手擁着自己的姑娘,另一只手從竹籃裏拈起一個迷你餅,特意舉在兩人之間,道:“自然是要再嘗嘗的。”

溫盞喉頭一熱,雙臂搭在陸昙線條分明的肩膀上,微微低下頭嬌聲道:“那就……讓你再嘗嘗吧。”

她閉上眼,随着陸昙溫熱的呼吸去蹭陸昙小巧精致的唇珠,只是還未等她真正吻上去,陸昙便側開頭,将小茶點放進嘴裏咀嚼,還狀似無辜地道:“我是要再嘗嘗阿盞的手藝,阿盞這是想哪裏去了?”

溫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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