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俞千齡看着眼前人,越看越是滿意,還是京城的水土養人,北疆那些糙漢爺們連跟手指頭都跟人家比不了。
時懷今将手中的茶盞放下,修長的五指放在膝頭,看向一臉浪蕩的俞千齡,語氣恭敬道:“公主殿下。”
俞千齡看着他,笑意漸漸斂了起來,蹙眉道:“你不是時懷恩。”那語氣三分懷疑七分肯定。
時懷今點點頭,并未打算隐瞞:“回禀殿下,我名為懷今,是侯府的嫡長子,懷恩是我的同胞弟弟。”
俞千齡一聽眉頭皺的更緊了。她是來看驸馬的,侯府的人卻讓驸馬的胞兄見她,而這兄弟二人還是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
俞千齡面色一冷,道:“時懷恩呢?”
時懷今如實回道:“公主來的時候,懷恩出府去了,由我來替他面見公主。”
俞千齡只是不懂做女子的規矩罷了,卻不是傻,一聽便明白過來,起身冷笑道:“真是好大的膽子,我若是今日不來,婚禮當日是不是就要由你來冒充頂替了?”她臉上的浪蕩一掃而光,一股懾人的威嚴便顯露了出來,烏黑的眸子盯着時懷今,氣勢壓人。
時懷今起身跪下:“請公主殿下恕罪。”
俞千齡低頭看他,他嘴上說着恕罪,行為舉止倒是不慌不亂,一點像怕她降罪的模樣。因而,她沒急着生氣,重新坐下來,問:“起來,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時懷今站起身來,半點沒有隐瞞的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俞千齡聽。
俞千齡聽過以後也并不是很意外,她對于自己在外的惡名并不是一無所知,要不然也不會在選了時懷恩後,還花了小半個多月的時間與時懷恩培養感情後再賜婚。只是沒想到惠安侯府明面上接受了婚事,暗地裏卻想出這麽一招李代桃僵的辦法。
但,令她更意外的是眼前這個人。按理說,父母兄弟是最親近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雖未直言自己替婚的緣由,但俞千齡也明白了侯府對待兩個嫡子截然不同的态度。所以他便因此生恨,在她面前挑破此事,讓她降罪侯府?此舉未免莽撞吧……
俞千齡探究的打量他:“這天下竟還有這樣的爹娘?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舍得次子羊入虎口,倒是舍得長子,未免也太過偏心了吧?”
時懷今敢出此下策,便不會不知道她這話是在試探,語氣誠懇道:“禀殿下,懷今覺得公主不是虎口,若是有幸能做公主的驸馬,是懷今三生修來的福氣,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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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個回答出乎了俞千齡的意料,他不是想報複侯府?
她問:“我名聲在外,你弟弟都不願意娶,卻逼你來娶,不覺得不公?”
時懷今擡起頭,雙眸對上她,沒有半分躲避,他道:“眼見都不一定為實,更何況外面的流言蜚語,旁的我不信,我只知殿下巾帼不讓須眉,只用半年時間便将綏國攻下,智勇不輸男兒,心中欽佩不已。是我父親和胞弟眼拙,竟敢如此愚弄公主,而我,不敢愚弄公主,更不敢瞞而不報。”
俞千齡聽了挑了下眉頭。呦呵,這男人不禁長得好看,說話也夠好聽,她愛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與時懷恩已是相識?”
時懷今點頭承認:“殿下半夜來侯府見懷恩的時候,我曾見過殿下一面,當時并不知道是殿下,但陛下突然賜婚,我猜當初那個女子應該就是殿下無疑了。”
因此,他才會出自下策,但絕不是一時沖動。
她賜婚前私下結識懷恩,便說明她對自己的婚事很有主見。不對懷恩告知自己的身份,是存了考驗懷恩的心思。而賜婚以後又過了幾日才到侯府來表明真身,便說明她一直在觀察侯府的态度。只要這些環節中,有一個讓她不滿意的,她定會自行悔了這門婚事。由此可見,這位公主殿下性情傲然,做事十分有主張,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什麽,她可以愚弄旁人,卻容不得旁人的愚弄。他的投誠,只會帶來好處,并不會禍及自身。
俞千齡聽了有些好奇的看他:“你怎知一定是我?也有可能是別的女子呢?”
時懷今有條不紊道:“早耳聞陛下對公主您寵愛有加,我猜公主您也并非毫無主見之人,婚姻大事定不會任人左右,陛下也不會罔顧您的意願強行給您賜婚。既然如此,陛下賜下婚事,一定是公主您首肯的,那私下裏您一定是對懷恩本人滿意,才會願意下嫁給懷恩。而懷恩平日裏恪守禮教,從不私下與女子來往,突然有了來往的女子,自然是殿下有心試探了解他,才會主動前來。”
很聰明嘛。俞千齡拍了拍手:“說得好,既然你是個聰明人,明知我已見過時懷恩,怎敢應下你父親的要求,将錯就錯冒充時懷恩?就不怕暴露以後,我惱羞成怒,讓父皇降你們惠安侯府一個欺君之罪嗎?”
時懷今聽了反倒松了口氣,她既然這麽問,便說明她沒有動怒,而是對他産生了興趣,他賭贏了。
他無畏無懼道:“懷恩因流言蜚語錯看公主,他不配成為驸馬。而我……”他話音一頓,目光堅定,“我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公主,但我真心欽佩公主,自願臣服于公主。我想知道像公主這般肆意妄為的人生是什麽樣的,而萬般皆下品的滋味又是如何,我想站在公主的身邊,就算冒着欺君之罪,也要一試,反正我本就是無一物,又怕失去什麽呢?”
他說完,大着膽子向前一步,又道:“我并不比懷恩差,公主想從懷恩那裏得到的,我也能給。”
俞千齡年紀不大,但也是過盡千帆了,卻從未見過這般獨特的男子。他說他想知道肆意妄為的人生是什麽樣的,他說她想要的他都能給,他還自願臣服于她。有意思,真有意思。
俞千齡站起身,用手指頭勾住他的下巴,觸手便是溫熱細滑,令人愛不釋手,她眼含幾分戲谑:“你這是在自薦枕席嗎?”
時懷今臉上并無羞恥,坦坦蕩蕩承認道:“是,我想做公主殿下的驸馬,即便此舉可能會惹得殿下震怒,招來殺身之禍,我也絕不後悔。”當□□還想立牌坊,那是他胞弟才會做的事。
四目相對,明明是個單薄的男子,卻有着磐石般堅毅的眼神。
俞千齡放下手,笑道:“很好,非常好,你很有膽識,比你弟弟更合我的胃口。以後,你成了我的人,我自會讓全京城的人都對你豔羨不已的,你往日所受的一切不公,我也會為你讨回來。”
什麽情情愛愛的,于俞千齡而言本就不重要,即便知道眼前男人的小心思,也不妨礙她想得到這麽一個有趣的人。他想要的,她随手就能給,根本不是個事。
時懷今聞言,緊繃的心弦終于能松弛一些了,臉上綻開笑容:“多謝公主成全。”
俞千齡瞧見他仙人般的臉笑起來,有些驚豔,心緒也蕩漾起來:“我這麽通情達理,你除了嘴皮子上表表忠心,就沒點別的表示?”說罷環胸看他,等他怎麽應對。
時懷今通過外頭的流言蜚語,對這位公主的浪蕩有了大概的了解,再看她這幅神情,更是印證了流言。他抿了下唇,湊上前去,在她唇上迅速落下一吻:“蓋章畫押,我便是公主的人,忠心不二。”
俞千齡被他親的一驚,長得如此含蓄做起事來倒是很豪放。她咂了下嘴,仿佛還有餘溫,擡頭見到他泛紅的耳根和顫抖的睫毛,突地笑了:“你這個表示,我很喜歡。既然是我的人了,你有什麽要求想和我提?”她可是很大方的。
俞千齡這樣的女子不是扭捏的性子,自然也不喜歡扭捏,時懷今擡起頭,不客氣道:“我要名正言順的成為驸馬,不想代替任何人。”
俞千齡一聽,這好辦啊。
“成,你放心好了,我現下要的人是你,自然沒有時懷恩什麽事了。”
這公主真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肆意灑脫,在時懷恩身上費了半個月的心思,有了新人,說扔就扔,他若是想驸馬做得長久,恐怕也不容易。
他不禁道:“公主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令人欽佩。”
俞千齡沖他眨了下眼睛:“有更好的,誰還要那個不識擡舉的?”這麽一比,那個時懷恩也不是很可愛了。
兩人單獨相處已經有了一會兒功夫,惠安侯心裏犯嘀咕,覺得是時候打斷兩人了,便回到廳堂之中,問俞千齡道:“時候不早了,公主殿下不如留下用晚膳吧,我讓廚房去準備。”
俞千齡是個急性子,既然換了人,她便要立刻回宮去和父皇說,擺了擺手道:“不了,我要回宮去了,父皇還等着我呢。”說罷先一步往外走去。
時懷今在後面跟上:“我送公主。”
俞千齡回頭對他一笑,放慢了步子:“好啊。”
後面的惠安侯見此松了口氣,看來公主對懷今的表現十分滿意,既然如此便可以放心了……
俞千齡走後,惠安侯衆人聚到一起,又派人将時懷恩叫了回來,問時懷今道:“懷今,公主與你說了些什麽?”
事情沒有真的定下來之前,時懷今怎麽可能會和他們實話實說,正要搪塞幾句,外面管家急匆匆跑進來:“侯爺!公主殿下又回來了!”
惠安侯聞言一慌,時懷恩也是慌忙,還是老夫人鎮定,道:“懷恩,快躲到屏風後面去!”
老夫人話音剛落下,俞千齡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院門外,腳下生風一般迅速走了進來:“方才走的太匆忙,見面禮忘了留下了。”
匆忙躲到屏風後面的時懷恩聽到聲音一愣,挪了幾步往外探頭看去。這一眼,他整個人都愣住了: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時懷恩:我後悔了,我要當驸馬。
俞千齡:呵呵,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