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入了宮門,俞千齡仍舊騎在馬上,并沒有絲毫停住下馬的打算。時懷今有些忐忑的跟着她,雖然他沒進過宮,卻也知道皇城重地沒有谕旨是不可在宮中騎馬的,擅自騎馬可是冒犯天威的重罪。
他遲疑的叫了一聲:“公主。”
俞千齡轉頭看他:“怎麽?”那模樣似乎分毫沒覺得自己在宮中騎馬有什麽不對。
時懷今想了想,倒也是。方才侍衛都沒有攔她,想來她在宮中是有特權的,若是他多嘴提醒,反倒是顯得他多管閑事,怕是要惹她不快了。
他便轉而道:“公主殿下是有六位皇兄吧?諸位皇子今日也在嗎?”
俞千齡點點頭:“在呢,我爹娘和我哥哥們都在。”她說罷打量他一眼,笑着寬慰道,“不用怕,他們六個也就是個擺設,你頭回入宮,他們過來看你一眼而已,有我在,他們不敢難為你的。”
想她自小六個哥哥傍身,走到哪裏都像是自帶六個打手,無人不怕她的。她驸馬這般霞姿月韻,自然也會怕她六個哥哥了,能理解的。
時懷今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公主殿下寬容大度,想必六位皇子也是如此。我只是聽聞六位皇子與公主一母同胞,陛下後宮之中也只有皇後娘娘一人,真是百年難遇的專情帝王。”
俞千齡聽了哈哈一笑,一點也不忌諱吐露自己老爹的糗事:“哪是啊,是我娘太兇悍了,我爹才不敢納妾的。”說罷還較有興致道,“我爹沒當這皇帝前,也是一方土皇帝,下面自然也有人勸他擴充後院,還請我爹過去喝酒,給他敬獻美人,結果我娘知道了,直接把我爹腿給打折了!雖然現在養好了,可我爹是再也不敢動歪心思了。但我娘也是争氣,一連生了我們兄弟七個,就沒人敢再說讓我爹納妾的事了。”
時懷今生長在京中,又是重禮教的惠安侯府,就算他爹不重欲都有三房小妾,聽了這些怎敢說不驚訝,這世間竟還有這樣的夫妻?但看看這位不同凡響的公主,也覺得沒什麽不可能了。
“原是這樣……皇後娘娘也是巾帼女傑。”
俞千齡對娘親倒是引以為傲:“那是自然,我是我們七個兄弟裏最随我娘的。”說罷,沖他抛了個媚眼,“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動手打你,你這麽俊,我可舍不得傷了你。”
俞千齡雖浪蕩,模樣卻是極美的,靈動的眉眼調|戲起人來,別有一番風情。
時懷今接觸過的女子也是寥寥無幾,就算性情多清冷,遇見這樣的也難免會不自在,臉上微熱,輕咳一聲道:“公主明辨是非,而我也不會對公主不忠,公主自然不會對我用武,我不怕的。”
這世間鮮少能遇見幾個說起話來句句得心的,俞千齡對他是愈加滿意:“此言甚得我心,選你果然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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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懷今莞爾一笑,模樣甚是乖順。
兩人到了殿前才下馬,而俞霸天等人已經在門口等候了,瞧見俞千齡帶着驸馬回來了,喜笑開顏的迎上去:“閨女,回來了。”
俞千齡應了一聲,對時懷今介紹道:“我爹,我娘,我六個哥哥,俞大、俞二一直到俞六,很好記的。對了,我五哥和六哥也是雙胞胎,只是他們長得不像。”
時懷今看着圍上來的衆人有些呆愣,這哪裏是進宮面聖來了,竟比見尋常人家的老岳丈還要随意。直到俞五和俞六沖他點頭示意,他才回過神來,忙規矩行禮道:“叩見陛下,皇後娘娘,諸位皇子。”
俞霸天和藹可親道:“來來來,進來吧,一路上騎馬也累了,到殿裏來說。”
時懷今有些恍恍惚惚的跟着進去。英武帝是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年近半百仍是一副健碩如松的模樣,六個皇子随了他,也是身材高大,容貌英朗。倒是那位傳言中彪悍無比的皇後娘娘身材纖柔,姿态華貴,近半百的年紀卻像三十歲的嬌俏婦人,笑起來溫柔可親。
殿門被關了起來,俞霸天對時懷今道:“進了老俞家的門,以後就是老俞家的人了,自家人沒那麽多規矩,沒外人的時候叫爹、娘就好。”
時懷今聞言惶恐道:“陛下是君,晚輩是臣子,君臣之禮不敢廢。”
一旁的皇後柔聲道:“什麽陛下、娘娘的,無外乎是個稱呼。別人服你便敬你是陛下,不服你私下裏還不是罵一句昏君。這稱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時懷今看向俞千齡,俞千齡對他一笑,沒說話,似是随他的意。他躊躇半響,躬下身子,終是喊道:“爹,娘。”
俞霸天聞聲哈哈一笑,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兩下:“好,是咱老俞家的人,咱閨女沒看走眼!入座吧,都別站着了。”
時懷今聞言松了口氣,像是渡過了某種考驗。只是陛下這掌力不容小窺,這兩下拍的他肩都有點麻了,可他只敢小幅度的動動肩緩解,不敢伸手去揉。
旁邊的俞千齡卻是發現了,伸手給他捏了捏,喊俞霸天道:“爹,有事沒事的別總用你那熊掌拍人,你當我這驸馬跟你六個兒子一樣皮糙肉厚啊。”
悄摸的使壞被閨女發現了,俞霸天讨好一笑:“瞧我這手,管不住自己,下回指定不這樣了。”平生頭回見女婿,雖然閨女事先吩咐了不能吓着人,但他這做老丈人的總得顯出幾分威風來震懾一下啊,要不多沒面子。
俞千齡沒理他,帶着時懷今坐下,手掌在他肩頭揉着:“還疼嗎?”
她的掌心裏似有源源不斷的熱度傳來,明明隔着衣裳,卻如同揉在了他皮膚上。對上她關心的眉眼,時懷今心頭有些說不上來的心緒湧動,正要說不疼,對面的俞四先開口了。
他說:“千齡,你那話就不對了,我們怎麽皮糙肉厚了?爹那一掌下去,我們哥六個也受不了啊,何況是兩掌呢!妹夫一定疼得厲害吧?”說罷那挑事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時懷今。
俞霸天一聽,拿起眼前的梨就沖着俞四扔了過去:糟心玩意!就你話多!還敢挑撥我們父女關系了。
俞四躲得快,胳膊一伸把梨接住,咯嘣咬了一口,嚼得香甜:“謝爹賞賜!真甜!”
俞霸天氣的要撸袖子了,還是皇後适時呵斥住了:“行了行了,還吃不吃飯了,一天到晚不夠你們鬧騰的。”
俞霸天這才不甘心地把袖子放下,轉而看向時懷今,十分親切的一笑:“賢婿,沒有弄疼你吧?我這手下沒譜,也不是故意的。”什麽女婿不女婿的,閨女最惹不得了!
時懷今從未見過這樣的父母兄弟,聞言從呆愣中回過身來,忙回道:“無妨,陛……爹此舉當我是自家人,手勁有多重,便是有多看重,就是再重一些,小婿也能受得住。”
俞霸天一聽了不得了:一句話就給化解了,這口才,怪不得能将他那倔驢似的閨女說動呢,是有些本事,說話真叫人舒心。
另一邊,俞大拍桌道:“說得好!妹夫,沖你這口才,大哥先敬你一杯。”
時懷今沒喝過酒,但大皇子敬酒,他怎敢不接,便端起酒杯要回敬。
他酒杯剛舉起來便被一旁的俞千齡壓下去了,她道:“別讓他喝酒,他喝不了。”
時懷今轉過頭,有些詫異俞千齡的體貼,忙道:“無事,喝一點沒關系的。”
俞千齡很霸道,說不讓他喝就不讓他喝,親手給他斟了杯茶推過去:“以茶代酒吧。進了我俞家的門,你便無需委屈了自己,做不了,或是不想做的事便不要做,沒人會怪你,也沒人敢怪。明白?”
時懷今對上她認真的雙眸,心頭湧上一絲暖意,他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兌現當日的承諾,給他肆意妄為的人生。
他笑着道:“公主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大哥賞識我,我心中感激,喝一杯總是沒關系的,并沒有半分不願。”
俞千齡聽了沒吭聲,俞大驚訝道:“你不能喝酒啊?直說便是,自家人不興那些虛禮,沒人會怪你的。”
時懷今看着他們,心中莫名有一種感動。明明都是第一次見,時懷今卻覺得俞千齡的父母兄弟比他自己的父母兄弟待他更要真誠寬容。
“其實真的無妨。我在娘胎中沒養好,幼時體弱多病,現在已經好多了,喝點酒沒關系的。”
俞大道:“這樣啊……沒事,宮中閑着的禦醫一堆,趕明讓他們給你好好調養一下。”
俞霸天點點頭:“嗯,把那什麽曲老頭、黃老頭的都送到驸馬府去,總會調養好的。”
時懷今聞言心中更暖,懸着的心也終于放下去了。其實來時他是很忐忑的,他家世并不出衆,又不受爹娘待見,雖自認才學并不比胞弟差,卻怕陛下和娘娘會嫌他身子不好。而如今看來,公主的家人與世俗之人截然不同,既豁達又平易近人。他所設想的問話一句沒有,他的那些擔心更是不足挂齒,不枉他冒着風險求來這樁婚事。
他低聲道:“多謝公主。”
正啃雞腿的俞千齡聞言轉過頭:“嗯?”
時懷今對她一笑,拿過一只雞腿,用小刀把肉皆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遞給她,道:“多謝公主選擇了我。”
俞千齡心粗,沒覺出他話中暗含的情意,就瞧見他遞過來的盤子眼睛一亮,暗嘆這城裏人吃肉就是講究,這麽吃方便多了。她不客氣的接過來,滿不在意道:“你以後叫我千齡吧,公主什麽的怪生疏的。”
千齡?這兩個字在嘴邊一繞,竟有些絲絲甜味。時懷今抿抿唇,道:“嗯,那以後叫我懷今就好。”
俞千齡聞言唇角一勾,不正經道:“可我想叫你小美人怎麽辦?”說罷還在他腰上不安分地捏了一把。
男人的腰最是敏感,時懷今身子一抖,臉上不禁熱了起來,喝了口茶掩飾:“随你的意。”
俞千齡哈哈一笑,給他加了個豆腐放在碗裏,正要再給自己夾一塊,瞧見對面俞三對她擠眉弄眼的,然後起身走去耳室,沖她招招手。
俞千齡皺皺眉頭跟上去,進了耳室便問道:“何事?”
俞三湊到她身邊,小聲道:“千齡,有件事三哥必須提醒你一下。”說罷,還露出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
俞千齡不耐煩道:“有屁放。”
俞三這才道:“你那男人身體不好,将來好生養嗎?三哥不是嫌棄他的意思,只是關心你将來的幸福。”
俞千齡翻了個白眼:“他是男人,還用得着他生養?”
俞三擺擺手:“三哥不是這個意思,他不用生但是下種是他下啊!他若是那方面不行,可就苦了你了,你驗過了沒啊?”
這還沒成婚呢,俞千齡怎麽會碰他,她對男人的事也不懂,問她三哥道:“這事還有不行的?”
俞三點點頭:“可不是嗎,所以你得慎重,得驗驗他。”
俞千齡想了想秀色可餐的時懷今,咽了下唾沫:“這不好吧……”
俞三慫恿她:“有什麽不好的,買貨容易退貨難,得先驗貨。”
俞千齡又想了想,道:“那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老俞家的人是不是都很萌!喜歡他們不!
時懷今:除了三哥,我還是都挺喜歡的。
俞三:憑什麽不喜歡我?我如此足智多謀!為妹着想!
時懷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