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年期

少年期

李秉竹被人打了。

這個事情如風一樣，傳遍了整個初中部。

之前的傳言還在發酵，被打的消息一傳來，就更加證實了之前的事情。

李秉竹一下子變得人人喊打起來。

班上以前暗戀他的女生集體失憶，開始冷言冷語地嘲諷謾罵他，生怕被人抓到喜歡過人.渣的把柄。

她們迫不及待地潑髒水，把李秉竹形容成十惡不赦的罪人。

宋歆不止一次地想和她們争論，明明事情不是那樣的，她們憑什麽亂說？

穆蓉蓉拉住她：“歆歆，你跟他們争有什麽用，他們只會相信自己相信的東西。”

于是宋歆咬牙，平靜下來：“你說得對，他們什麽都不了解。”

她專門去問老師，打算去醫院看望李秉竹。

而整個教室，最傷心的居然是甘甜甜，她哭了很久，不敢相信自己喜歡的人是這樣的。

她算是真情實感地喜歡李秉竹，可卻無法接受他的污點。在她心中，他就是小說裏的清冷學霸，如高山雪蓮幹淨美好。

理想型的幻滅，毀了她一年多的少女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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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歆抽空去了李秉竹住院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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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确定李秉竹是否想看見她，于是帶了一大束滿天星。她記得他是喜歡花的，也許能看在花的份上溫柔一點。

她到達病房時，正好走出來一個模樣冷峻的男人，男人看見她愣了下，問：“來看李秉竹？”

宋歆點頭，笑了下：“你好，我是李秉竹的同學，老師叫我來看看他。”

男人眯着眼打量她，“我是他爸爸。”

“叔叔好。”宋歆叫得很甜。

大人一般都喜歡乖巧的孩子，即使是李知山也不例外。他勉強扯了個笑，讓她進去了。他知道自己兒子脾氣怪異，還叫宋歆別待太久。

宋歆疑惑地走進去，然後就看見清隽的少年坐在病床上，黑眸陰沉，修長的手指玩着魔方。

他速度非常快，幾乎幾下就把魔方還原了。

他聽到有人進來，輕擡眼皮看過來，看清來人後瞳孔一縮，手上的動作頓住。

宋歆有點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說：“老師叫我來看看你，你最近怎麽樣？”

她在說謊，老師根本沒有說過，這是她自發行為。

“還好。”他垂下眼，繼續玩魔方。

他臉上也有傷，貼了幾處創口貼。他沒有照過鏡子，但也能想象到，自己現在不是多麽好看。

宋歆猜他應該不太想理她，沉默下來。

突然，她指着花瓶：“那我把花放在這兒可以嗎？”

李秉竹輕瞥了眼她，她正側着臉看花瓶，臉頰瑩潤白皙，清麗的眉眼仿佛揉進了秋水。

他黑眸沉沉，捏住魔方，淡淡道，“随你。”

宋歆把花放好，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和他說了再見就往門口走。

李秉竹一直用餘光看她。

突然，她又回頭，委屈又茫然：“我是不是很讨人厭啊？”

李秉竹收回視線，指尖發白。

他不敢直視她。

半響，他垂眸：“不是。”

宋歆盯着他，仍覺委屈，“可是我覺得你很讨厭我，我做錯了什麽嗎？”

李秉竹終于擡頭看她，目光隐忍。

他搖頭，“沒有，我不讨厭你。”

她什麽也沒做錯，是他的別扭與自卑，一點點把她推遠。

宋歆仍然盯着他：“那你為什麽總是不理我？”

李秉竹沒有說話。

于是她咬着牙：“你這個樣子最讨人厭了！”

冷冰冰的，誰也不理，也不會跟人解釋……

最讨厭了！

她直接離開，李秉竹神色突然一變，掙紮着起來。

然而一動就翻倒在地，身上的繃帶滲出鮮血，完全寸步難行。

“宋歆！”他喊。

可是沒有人回應。

.

宋歆真的不理解李秉竹。

她不明白，李秉竹為什麽這麽排斥她。

五年級的那個夏日，孤僻陰沉的男孩拒絕她的示好和關心；而初二的冬季，清冷的少年反感她的靠近。

她問媽媽：“為什麽會有人一直遠離排斥別人的示好呢？別人的示好真的這麽令人反感嗎？”

杜如月沉默半響，說：“如果方式不對，那就是令人反感的。”

她給宋歆夾了一筷子苦瓜，“多吃點苦瓜，對你有好處。”

見宋歆滿臉排斥，笑着說：“你喜歡這種方式嗎？”

宋歆沉默，半天沒有說話。

元旦節如約而至，附中從前一天就開始為晚會做準備，主持人和表演人很早就來化妝彩排。

宋歆這天穿着漂亮的晚禮裙，臉上化了點淡妝。

她這年就有一米六三，腳上還踩了一雙五厘米的中跟鞋，站在一米八的周卓爾身邊并不被壓勢。

甚至因為學舞蹈而有的良好氣質，把有些輕佻的周卓爾襯得像大小姐的跟班。

宋歆他們這時在後臺候場。甚至在一邊拉小提琴，她晚上除了主持之外還有別的表演。

突然，周卓爾走過來，挑眉笑：“小學妹，這兒太吵了，我們過去對下詞呗？”

宋歆停下來，有些猶豫。

周卓爾指了下不遠處，“就那兒，不遠，學長我不會拐跑你的，我們對了詞馬上就回來，花不了多長時間的。”

有老師走過來：“宋歆，你就和他去對下詞，争取等會兒不要出錯！”

于是宋歆只有跟着他到外面臺階處對詞。

一開始是很正常的對詞，但越到後面，周卓爾就不配合了，他一直盯着宋歆，臉上挂着輕佻而痞氣的笑。

大概他對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因為很多女生會看着他臉紅。

但宋歆不會，她覺得渾身尴尬，正想起身離開時，周卓爾突然伸手按住她，他俯身靠近她，臉上是自以為深情的神色。

宋歆歪頭，用力推他：“學長，請你離我遠點！”

“小學妹不要害羞嘛，這裏又沒人注意的。”周卓爾勾着得意的笑，他可沒在女生身上失敗過。

“啊！”

周卓爾突然松開手，看着右手手臂上的牙印，疼得表情扭曲。

“該死的，你.他媽有病吧！”周卓爾兇狠着臉色，伸手想打她。但巴掌還沒落下，他臉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突然出現的清瘦少年拽住他的衣領，沒等他掙紮，一拳又砸了下來。

周卓爾鼻血流下來，腦子裏嗡嗡作響。

不遠處有人看見了，連忙趕過來拉架。

但這個少年像瘋了一樣，按住周卓爾的頭往臺階上撞。一下又一下，連臺階上都沾上了血。

所有人都被他的狠厲勁吓住，根本拉不住。

“李……秉竹！”

宋歆總算回過神來，她看着手段凜厲的少年，聲線顫抖。

她離得近，有鮮血飛到她的身上。

所有人都拉不住的少年突然停住，他松開了周卓爾，但卻沒有回頭。

有人急急忙忙地把周卓爾扯過去，有人在打救護車，有人在聯系老師。

宋歆腿都軟了，雙手撐地，渾身發抖。

李秉竹餘光瞥向她，看清楚她臉上的恐懼與驚吓，理智驟地回籠，目光變得灰敗而茫然。

他的不堪、暴戾與兇惡，全部暴露在她面前。

他吓住她了。

李秉竹突然起身離開。

沒有人敢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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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宋歆扶起來，輕聲安撫她。

周卓爾被送進了醫院。

宋歆又懵又怕，她想去找李秉竹。然而晚會已經開始了。

原本四個主持變成了三個，學校臨時找了播音站的男生助場。

一切維持得很順利，晚會開場很順利，沒有人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晚會中段，宋歆去後臺候場。

溫柔有力的女主持人報節目：“下面有請初二七班的宋歆同學表演歌曲《Florence》！”

掌聲響起，宋歆出現在舞臺中央。

她手舉着小提琴，身上是一條小禮裙，面色平靜，美麗而優雅。

悠揚的曲子拉響，之後她放下小提琴，對着話筒淺吟低唱——

“……似水光陰終将逝，

天高海深總有盡，

你的榮光總有一日會展現，

我們總是那樣的羨慕你”

人群之外，李秉竹目光沉沉地盯着舞臺上的人。

聚光燈下的少女明媚耀眼，歌聲悅耳。

所有人都注視着她，或喜歡或癡迷或嫉妒。在臺下所有人都是信徒，他只是其中之一。

身後突然出現一群保安模樣的男人。

他們手裏拿着電棒，一點點逼近前面的危險少年。

李秉竹已經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不遠處歌聲繼續——

“……漆黑的夜，雲層陰郁而恐怖，

火龍向我們咆嘯，

但當福音的號角響起，

希望的彼岸就在眼前。”

表演結束，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月光一般的少女輕笑着說：“謝謝。”

“抓住他！”

與此同時，一群人伺機而動，牢牢把他按住。

李秉竹掙紮了一下，腰部就被電了下。他停下來，擡頭望向舞臺。

少女晚禮裙修身漂亮，然而裙尾處有幾滴鮮紅的血跡。

他明白，那是剛剛打架時沾上的。

少女滿是驚吓的眸子浮現在眼前，那估計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吧。

他嗤笑一聲，任由這群人把他帶走。

見識過他這麽可怕的一面，她肯定更讨厭他了吧。

他只是不搭理她就惹她生氣了，他剛剛那麽兇狠暴戾，肯定難看得要死。

她那樣幹淨漂亮的一個姑娘，肯定不喜歡污髒的東西。看見這麽可怕的他，也許吓得再也不想理他了吧。

這樣也好，她本來就不該和他接觸。

“這小子可真夠狠的，聽說剛剛把初三的打得渾身血，現在正在急診室呢！”

“這群少年人暴躁得很，一點也不冷靜穩重！”

少年人一聲不吭，充耳不聞。

是他做的，他就承認，也沒必要反抗。

“希望的彼岸就在眼前。”

誰能告訴他，他的彼岸在哪兒？

無論是眼前還是未來，都是一片漆黑和肮髒，無人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