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年期
少年期
李知山再一次被通知過來，依舊是在醫院。
李秉竹的繃帶裂開，修養了半個月的傷複發。醫生又一次嚴肅地叮囑他，不打算放過他。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嫌自己命太長了嗎？”李知山忍不住吼他，“你專門跑學校去幹嘛？你還打傷了一個人！”
周卓爾也在這個醫院救治，他傷及頭部，現在還在昏迷。李知山專門去看過他，完全不明白李秉竹和他有什麽恩怨。
只有一點，和他搭檔的主持人女孩，上次來看過李秉竹。
李知山敏銳地覺察出，那個女孩應該就是關鍵。
他想了想，說：“那個女孩子……”
李秉竹握拳，擡眼看他：“他死了嗎？”
他在問周卓爾。
“命大，沒死成。”
李秉竹拳頭又松開。
他未滿14歲，幾乎不用承擔刑事責任，而且他還可以去開個病歷單，精神病直接殺人都沒關系。
但他不想這樣。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他打人的原因，如果傳播出去，肯定會産生很多亂七八糟的謠言。
他倒不怕人謾罵，但不想別人去诋毀宋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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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人怎麽潑髒水都好，她得是幹幹淨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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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那晚看到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知道發生了暴力事件，但不清楚究竟是誰。
學校怕名聲不好，而且想靠李秉竹拿中考狀元，就封.鎖了消息，只是私底下給予了處分。
周卓爾第二天就醒了，在醫院裏鬧了一場。
當時李秉竹就站在門外，冷眼看着。
他不會忘記這個人想對宋歆做什麽。如果重來一次，他仍舊會沖上去暴打，即使……
他閉眼。
即使她會因此而畏懼厭惡他。
學校仍然有李秉竹的不好傳言。
不過不是晚會打人，而是唐琳故意傳播的消息。
因為李秉竹不在學校，他們一群人随便編造謠言。有人說他被打得快要死了，有人說他去吸毒了……
宋歆看着面前哭泣的少女，皺眉。
甘甜甜哽咽着說：“我知道你上次去看他了，他沒事對不對？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對不對？”
她拉着宋歆，一點點求證。
宋歆這才明白了什麽。
她心情複雜起來：“他沒事，還在醫院修養，謠言都是假的。”
“好，謝謝你。”甘甜甜眼眶紅紅，盯着她說，“你可以帶我去看看他嗎？”
宋歆有些猶豫。
甘甜甜就哭着說，“求你了，我只想見見他。”
宋歆從來沒見過會有人這樣對待李秉竹，從小大家都排斥讨厭他，幾乎沒人真的喜歡他。
她想，他那樣冷清孤僻的人，如果有人這樣喜歡他，說不定是好事。
于是宋歆答應甘甜甜，準備周末帶她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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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是個晴天，路邊的雪都融化了些。
宋歆站在病房門口，不敢推門進去。在她身後是一臉緊張的甘甜甜。
“就是這兒了，你進去吧。”宋歆說。
她站開了些，讓甘甜甜進去。
晚會時見到的暴戾少年，始終讓她心有餘悸。
她轉身下樓，不敢靠近。
甘甜甜已經敲門進去了。
站在窗口的少年回過頭來，眸光輕亮，但又一瞬熄滅。
甘甜甜咬牙，明顯讀懂了他眼中的失望。
她站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抱着月白色的百合花，輕聲問：“我可以把花放在花瓶裏嗎？”
桌上花瓶裏的滿天星将近枯萎，藍色的花朵收縮變小，遠遠比不上百合花的新鮮。
甘甜甜動手想把滿天星從中取出來，但一只手粗暴地拍開她。
李秉竹抱過花瓶，半垂着頭，眼眸冷凜：“不要亂碰東西。”
然而他摩挲着瓶身，動作卻堪稱溫柔。
甘甜甜很敏感，立即問：“是宋歆送的對吧？那花是宋歆送的對吧？”
她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甘與嫉妒。
李秉竹皺起了眉。
甘甜甜：“你喜歡她對吧？”
李秉竹冷眼看她：“你可以走了。”
甘甜甜繼續說：“你就是喜歡她對吧。是的，你一直都很注意她，我為什麽一直不肯相信呢？但是……但是她不喜歡你啊……”
“出去！”
李秉竹已經動怒了。
甘甜甜被吓住了，眼眶中的淚水落下。
面前的少年生氣時很是可怕，目光陰沉兇惡，盯着她像是要撕了她。
不，如果可能，他真的會撕了她。
見她渾身顫抖起來，李秉竹反而笑了。
他眯着眼：“你喜歡我？你知道我會打人嗎？你沒聽到學校傳言嗎？”
甘甜甜瞪大眼睛：“可那不是假的嗎……”
他嗤笑一聲，“你聽誰說是假的，我暴躁易怒，如果你再靠近一步，我真的會打人。”
他突然靠近她，輕聲說，“還是說，你就喜歡瘋子？”
語氣幽然詭谲，像鬼片裏的惡鬼。
花落到地上。
甘甜甜倉皇逃走。
室內，李秉竹踩上嫩白的花朵，汁水湧出來沾上鞋底。他把花瓶放好，看着滿天星突然嘲諷一笑。
廉價的喜歡，随時就可抛棄。
甘甜甜說得對，宋歆的确不喜歡他。
但他也不求得她的喜歡。
普通人的喜歡尚且短暫易逝，像他這樣的瘋子，感情又能深刻到哪兒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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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歆在醫院門口等到了慌亂的甘甜甜，于是拉住她問：“你怎麽了？”
甘甜甜餘驚未了，盯着宋歆說：“他是個瘋子……”說到一半，突然悶聲哭泣。
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抽泣着說，“宋歆，你千萬不要再靠近他了，他一點也不正常，他就是個瘋子……”
宋歆皺着眉沒說話。
這是第二次有人和她說，李秉竹有病，讓她別靠近他。
第一個是何瑤瑤，她和李秉竹住一個院子。
第二個是甘甜甜，她和李秉竹是初一整年的同桌，而且還喜歡他。
好不容易安撫好她，宋歆送她上了公交車。
她在路上買了一盒蛋撻，給了甘甜甜。
她的聲音溫柔慰人：“我今天沒帶多少錢，只買了兩個，你一會兒吃過去回去吃都可以。你也別擔心了。”
甘甜甜坐在車上，盯着她清麗的臉龐，逐漸濕了眼眶。
她突然覺得以前針對宋歆的自己很可笑。
這麽美好的人，自然值得人們喜歡。
但一想起李秉竹，她又同情起宋歆來。
被那樣可怕的人喜歡上，該會多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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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歆還不知道自己被人認為可憐不幸了，她又回到了醫院，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去看看李秉竹。
那晚的少年太過赫人，可終歸來說是為了幫她。
而且她也有話想對他說。
她敲了門，猶豫了會兒再走進去。
然後少年冰冷嘲諷的聲音傳來。
——“呵，還不死心？”
宋歆沉默了下，開口：“那個，是我。”
李秉竹渾身僵住，回頭盯着她。
“你怎麽……”來了？
宋歆自動回答：“我來看看你，你現在感覺怎麽樣？疼不疼？”
她語氣關切自然，似乎忘了上一次在這裏的不愉快。
李秉竹動了動嘴，嘴邊的話變了幾道，最後只有兩個字：“還好。”
于是宋歆又不說話了。
李秉竹盯着她的眉眼，懊惱的情緒升起。
他想說的有很多，他感覺一點也不好，他身上其實很疼……他更想問她，為什麽要來這裏，明明已經見到那個樣子的他了。
宋歆同樣也在看他。
他頭上綁了一圈繃帶，額前有點點血跡。右手被纏住，掉在胸前。
她發現，他的右手還真是多災多難。
五年級被劉正一打成骨折，現在又纏上了繃帶。不過即使這樣，他居然還能把周卓爾打進醫院。
宋歆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對這個竹馬了解甚少。
她走過來，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輕聲說：“對不起，我上次不應該那樣說你的。”
沒等李秉竹說話，又說，“還有那天晚上，其實我真的很害怕，所以很謝謝你。”
她從包裏拿出一個手掌大的魔方，放在床邊。
擡頭看他：“我們和好好不好？”
李秉竹盯着她白皙的手指，和那個魔方，遲遲沒有說話。
宋歆也不急，就坐在那裏等着他。
坐得有點久，她稍微動了一下，然後手腕就被人牢牢攥住。
清隽少年雙目發紅，抓緊的手輕輕顫抖。
他咬牙說：“別走。”
宋歆怔住，心想她也沒打算走啊。
不過她沒說話，坐在那兒靜靜地看着他。
李秉竹盯着她，一字一字地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五年級那次是，上次的事情也是，一次又一次，該說對不起的人從來都只有他。
說完他閉眼，不敢再看宋歆。
怎樣都好，只要別厭惡讨厭他，随便怎樣都好。
突然“噗嗤”一聲。
他睜眼看見宋歆笑得燦爛。
宋歆突然動手撸了一把他的頭發，月牙兒眼彎彎，裏面閃着狡黠的光。
她說：“我原諒你啦，小竹子。”
窗外放晴，雲雀掠過枝頭，發出喜悅的聲音。
李秉竹坐在病床上，盯着宋歆，從她清亮的眼眸裏看到了自己。
渾身包紮的少年雙目發紅，狼狽不堪。
然而眸光微亮，瞳孔裏都是某個少女的模樣。
他猛地收回視線，心底升騰的歡悅與糾結愁悶共同纏繞。
宋歆看他的目光是坦蕩大方的。
然而他的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