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少年期
少年期
李秉竹腳步頓住。
何瑤瑤又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狠毒的人。李叔叔好歹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也忍心把他送進去?”
“他養了你這麽多年,你一點舊情都不念,居然勾結別人舉報自己的父親!李叔叔知道了不會原諒你的!”
周圍沒有什麽人,連風都是蕭瑟的。
何瑤瑤一句一句地說,以為自己抓到了他的把柄,心裏又憤怒又痛快。
然而李秉竹回過頭來,嘴角輕輕勾起。
他目光漫不經心,淡聲道:“你覺得會有人信你說的嗎?”
何瑤瑤啞言。
的确,她只是機緣巧合下偷聽到的,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即使她就這樣告訴別人,也沒有人會相信她。
兒子怎麽會把生父送進監獄呢?
沒人會相信。
何瑤瑤攥緊手指,咬住嘴唇。
最後沉聲說出一句:“你真狠毒。”
李秉竹冷呵一聲,沒有回複,而是回頭繼續走。
他如今個子已經很高了,身材依舊很清瘦,但他背脊挺直,走路很穩,看起來風清霁月,很有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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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與外表相反的,是他滿是諷刺的內心。
狠毒?
他這樣就算狠毒了嗎?
李知山自己做錯了事,他只是收集證據,然後發給調查人而已。抓捕與審判全是經過法律程序的,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他什麽都還沒做就叫做狠毒,那當他真的做什麽時,又叫做什麽呢?
更何況原諒……
他李秉竹用不着任何人的原諒。
李秉竹上樓回“家”。
李家被查封了,他也不住在這邊了。可他總會偶爾過來一趟,靜悄悄地不讓任何人發現。
有人看見,只當他回來取東西,一個勁地可憐他。
可他自己知道,那個空屋子早被搬空,哪裏還有什麽東西。
而且可憐真是個令人生厭又惡心的情感。
隔壁阿姨一直開着門,一眼就瞅見他,連忙大聲叫住他,問:“你最近上哪兒去了?”
李秉竹素來不理這些人,把鑰匙插.進門扣。
隔壁阿姨也習慣了,走出來說,“剛有個小姑娘來找你,長得挺漂亮的,是你女朋友?”
李秉竹開門的手一頓。
身後那人還在說,“唉也是可惜了,那姑娘看着家裏條件挺好,身後肯定少不了人追。你家裏現在成了這個樣子,還有個蹲監獄的爹,哪個姑娘願意跟啊……”
回她的是一道關門聲。
她翻了個白眼,嘲諷道,“還不願意聽,老娘又沒說假話!”
李秉竹靠着門,垂着頭,捏緊了雙拳。
半響,他又松開,盯着落滿了一地的便條。
剛剛開門時,從門縫中飛出來許多張來。
應該是有人故意塞進來的。
他蜷了蜷手指,蹲下去撿起來。
便條上是很熟悉的字體,都端端正正地寫着一行行的字。
——“你現在怎麽樣啊?”
——“我有點擔心你,能不能和我說說話啊?”
——“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啊?”
李秉竹嗤笑一聲。
宋歆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她以為他是躲在屋子裏不出來嗎?還要用這種方式來問。
可接下來他又笑不出來了。
——“你騙我,你根本就不在附中。”
他捏緊便條紙,眼眸黑沉沉的。
沒錯,他騙了她。他根本沒有報附中,或者說,他沒有填任何一個學校。
他拖到了最後一個,老師相信他,讓他自己交上去,不超過時間就行。
所有人都以為他報的各個名校,可結果是,他拿着志願單,拖過截止日,沒有填去任何一個學校,也根本沒有上交。
李知山整日渾渾噩噩,他是公司的會計,卻聯合其他人做假賬。如果不是他把文件落在家裏,李秉竹不會知道問題有多嚴重。
李秉竹懂得一些法律,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暴露,李知山絕對會進監獄。但如果及時止損,也可以得到挽救。
他考慮了很久,最後借用不正當手段,收集一切證據,匿名發給了市警察局。本來就有人在調表,證據一得手就展開了抓捕。
李秉竹還記得那天他來到李知山的公司,親眼看見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沖進去,然後又押着一個高瘦男人出來。
外面圍繞着記者和圍觀群衆,事件被一點點鬧大。
哄鬧聲與衆生百态。
而他站在人群之外,表面與內心俱是平靜。
何瑤瑤說的沒錯,的确是他親手,一步一步地把生父送進了監獄。
狠毒嗎?
大概是的吧。
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過了幾日宋歆又來了。
她這次來得早,小院子裏還有人在晾衣服。
李秉竹隔壁的阿姨冒出頭來,顯然還記得她,招她過來:“小姑娘,又過來找李秉竹?”
宋歆走過來,乖巧地應了聲。
小姑娘長得俏,眉眼特別招人喜歡。那阿姨細細地打量她,然後笑,“你們倆什麽關系呢?前幾天李秉竹還回來過,就你上次走了後呢。他沒聯系你?”
宋歆搖頭,說沒有。
她也想聯系到李秉竹,可李秉竹似乎總躲着她,不給她一點機會。
那阿姨轉了轉眼珠子,笑,“你讀哪個學校?多少歲了?”
宋歆有些警惕,走到另一邊去敲門,裝作沒聽見。
結果那阿姨還跟出來,又問了一遍。
宋歆只好簡單地告訴她。
那阿姨似乎對宋歆特別感興趣,一直跟在她旁邊問問題。幾次宋歆想問關于李秉竹的事,都被那阿姨轉移了話題。
正當宋歆不耐煩之際,她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就被上面的來電人吓住了。
她顧不上什麽阿姨了,連忙跑到樓下去,一邊接聽電話。
宋歆很是喜悅:“小竹子!真的是你嗎?”
那邊呼吸聲淺淺。
宋歆很想問他最近的事,可又怕自己會說錯話刺.激他,于是她閉口不談之前發生的大事,而是小心翼翼地問其他的。
“你現在在哪兒啊?最近天氣變涼了,你記得多穿點啊,不要感冒了……”
小姑娘滔滔不絕地叮囑他,卻絲毫沒有提及最近發生的事情。仿佛只是普通的分開數月而已。
李秉竹黑眸如墨,捏緊了手機。
宋歆最後柔聲問,“我可以見見你嗎?”
“我有點想你。”
宋歆說話素來很溫柔。
可耳邊的話語愈是溫柔動聽,李秉竹愈是覺得渾身冰涼。
想念一個壞人嗎……
他扯了扯嘴角:“宋歆,你好不好笑?”
他話語有些冷淡嘲諷。
宋歆心有些慌,弱弱地叫了聲“小竹子”。
李秉竹心一抽,而吐出的話卻如刀子,“誰他.媽是你的小竹子,你幾歲了還玩這種幼稚游戲?不覺得惡心嗎?”
宋歆僵在那兒,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有些話一旦開口,就會越來越順利。
李秉竹站在不遠處,目光沉沉地盯着那邊的宋歆。小姑娘立在樓口,低垂着頭,露出一截下巴白皙脆弱。
他狠心繼續說,“誰想和你上一個高中,你沒斷奶?還非要人陪着?”
一片靜默。
雙方都沒有說話。
“你太過分了。”
嬌弱的少女縮了下身子。
擡手抹了下眼睛,聲調哽咽了下。
李秉竹抿唇,然後緊捏手指,制止自己想要上前的動作。
“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宋歆說完挂了電話,就不管不顧地跑出了小院子。
她眼眶紅紅的,一直低着頭,不想讓別人看見。于是她直到走出去,都沒有發現不遠處大樹背後的身影。
李秉竹定在原處。
一直到視線裏看不見她的身影,才放下耳邊的手機,渾身僵直。
他皺眉,目光隐忍而悲痛。
他又一次傷害她了。
許久之前,他說過不會再傷害她一點,沒想到沒過多久,他自己動手摧毀她的感情。
但這樣也好。
少女像處于溫室之中的玫瑰,美麗嬌豔而脆弱。
從前他只能站在玻璃罩外觀賞,不敢采摘。而現在,他被剝奪了進入花園的權利,連觀賞也不允許了。
他不敢再靠近她。
他害怕自己在這種溫柔幻想中沉迷,然後一點點擴大念想。他怕有一天,他會忍不住打碎玻璃罩,帶着滿身荊棘,不顧她意願地把她帶走。
那時候,她一定不是快樂的。
宋歆再也沒去找過李秉竹。
她像從來沒發生過這件事一樣,回到學校,繼續享受着高中生活,學習、玩樂、交朋友……
然而母親最了解女兒,杜如月觀察了一陣後,皺着眉問她:“歆歆,你最近不開心嗎?”
宋歆愣了下,然後搖頭。
她仰着頭笑,清新而明媚:“沒有啊,我每天都很開心。”
杜如月嘆了口氣,知道宋歆不想說。
小姑娘長大了,心裏藏了不願意告訴他人的秘密。然而如果不開解,小姑娘又很容易陷入糾結之中。
杜如月最後輕聲說,“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告訴媽媽,媽媽一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宋歆笑着說“好呀”。
她笑起來臉上沒有一點陰霾。
但在杜如月看不見的背後,她隐下笑容,嘴唇下撇,目光暗淡下來。
鼻子有點發酸,想哭。
但不能,必須忍住。
生活中不僅僅只有一種情感,宋歆不想因為自己的悲傷,而讓周圍的人擔心。
她規定自己,只準傷心一會兒。
傷心一會兒之後,再怎麽也不準亂想了!
他既然不喜歡她,那就不喜歡吧。
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她幹嘛非這麽在乎他?
不虐不虐,我發四這是個小甜文!!!
不要因此而抛棄我啊嗚嗚嗚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