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搶購
搶購
觀俗堂的夥計早早把報紙擺好,打開店門,等着顧客光臨。他的東家總能想出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前些天的石印術,竟然直接由人競價,他大受震撼,深感此銷售模式的妙處。就在他以為東家還會繼續這樣賣書時,卻被告知只做這一次,為了維護買到書的人的權益。
夥計不懂,但夥計大受震撼。東家又送稀罕物來賣,據說這稀罕物叫報紙,三文錢一份,若是他識字,他定要買下一份看看這是什麽東西。掌櫃都提前給自己留了一份,他負責整理擺放,怎麽說都能搶到。可惜啊,他只認識做工必要的文字,買到手也是廢紙一張,至于替他人代購,他身邊的人誰識字啊,或許可以倒賣給讀書人,但他也不想工作不保。
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他還是能分清的。
今日觀俗堂開業時間較早,只有極少數文人到來。夥計還能招待得過來,東家專門吩咐每人限購兩份,他得盯着點,免得有人多拿。在他看來,能賣出去就是極好的,作甚限制份數。
随着日頭高升,越來越多書生趕來,夥計漸漸意識到不妙,這架勢和售書那日有一拼。店內人多,聲音嘈雜,他只能大聲喊道:“每人最多購買兩份,客官莫多拿,拿多了也不給結賬的。還剩一百多份呢,不要着急!”
顧客像沒聽到,一個勁往前擠,衆所周知,導購的話不可信,不着急搶就真的沒了。
開店一個時辰,店內兩百份報紙全部售罄,看着持續趕來的客人,夥計欲哭無淚,直接站在店門外向衆人解釋,“客官若是為報紙而來還是請回吧,店裏報紙已經全部售出,客官們可以看看我們的書,全是線裝油印,質量上乘。”
有顧客不死心,仍在店內轉悠,試圖從犄角旮旯裏翻出一份。突然間,有人看到掌櫃手邊擺着一份可疑物品,湊近了看還真是梁州小報,這人十分激動,急忙朝櫃臺走去。
李掌櫃正忙着收錢,提前買下的報紙就放在手邊,還沒來得及看,忽得一個不速之客伸手将報紙拉了回去,他猛地一驚,連忙拽住邊角,“唉唉,你幹嘛呢?”
被問的書生也一臉懵:“這不是售賣的報紙嗎?我想買下。”
他怕拉壞,收了力氣,這給了李掌櫃可乘之機,他連忙将報紙取回壓好,解釋道:“這是我自己買的,付了錢的。”
書生一臉震驚,像遇上了奇葩,“你買這做什麽?你也看報紙?”
李掌櫃黑了臉,“錢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不識字,報紙上的故事很有意思,我買一份收藏怎麽了?”
兩人正争論,已有不少人圍了過來,李掌櫃只能驅趕道:“諸位客官三天後再來,梁州小報每三天就有一期,每期印二百份,若是受歡迎,東家會加印,我盡力替你們說服東家。”
蘇運也是在堂內碰運氣的一員,他老早就想知道這梁州小報到底講些什麽,可惜他家住在東城,徒步走過來,耗費了不少時間。他圍觀了掌櫃那裏的鬧劇,知道李掌櫃那有一份報紙,他突生一計,正巧他想買一本易經鑽研,便拿起易經去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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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櫃臺,他放下書,悄悄與掌櫃說道:“掌櫃的,你看我在店裏買了一本書,能不能讓我瞧一眼報紙,只在店裏看,絕對不會毀壞。實在是我家離太遠,下次我定早點來買。”
李掌櫃內心糾結,最終還是把報紙遞了過去,叮囑道:“小心些,我可還沒看多少呢。”
他真是個為東家考慮得好員工,為了東家的銷量,拿自己的寶貝來滿足顧客。他一定要把這事寫給東家瞧瞧,怎麽說也得給點表揚。
蘇運拿到報紙,滿心歡喜,當即伏案閱讀起來。看到前面的政令部分,他連連稱是,對這種簡練準确的消息很滿意,恨不得馬上摘抄,這可是策論題庫啊。
又看到名人八卦,他啧啧稱奇,沒想到那個受人敬仰的大文豪竟然做官如此短視,心裏有些悵然,害怕自己以後也成為這般,只會紙上談兵。又讀到梁州最近發生的大事,他才悚然一驚,沒想到自己身邊并不太平,雖說他們平日會就時事讨論,但言語之中偏頗過重,這報紙給他提供了個新視角。
看完一頁,蘇運不禁嘴角帶笑,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點贊,這報紙果真是個神奇的存在,能将許多事件具體化,幫助讀者了解。心中感嘆,他手上沒忘翻到背面,入眼第一個內容就是李魚的詩篇。他這一代學生都不太了解李魚,李魚成名于十年前,那時他還在滿大街玩泥巴呢。
他其實對讀詩沒多大興趣,但既然能被報紙選錄,必然有他的特殊之處。不知不覺中,他就把這幾篇詩全部讀完,這時他看向下方的注釋,沒想到這詩竟然是他老師整理。
知識以一種奇怪的方式進入了他的腦子,當初老師在課上拿出李魚的詩,他只顧着神游天外去了,沒想到出了學堂還能學到這些內容,他不禁好笑。有一說一,這詩寫得确實不錯,為啥不錯來着?蘇運心神一凜,頓覺自己學習不到家,決定待到學堂,親自向老師請教。
終于,他翻到了最後一個板塊。這版塊是極長的古文,他已閱讀了一刻鐘,不敢再拖延,想草草掃視一遍。
看到前半段,他緊皺眉頭,這周老爺真吝啬,都生病了還在乎他的財富,幾乎想象出了一個面相刁鑽、大腹便便的商人形象,本以為是家長裏短,沒想到直接跳到斷案現場。這讓他起了些興趣,但看完這些人的對話,特別是那明大人,他怎麽就根據幾句話就定了兇手是誰?
這故事看得他雲裏霧裏,只知道是做什麽,直到看到三個謎題,他眼神一凝,又去細細閱讀了一遍對話,想找出更多線索。
掌櫃看他已經讀完,想要回報紙,後面有幾人效仿蘇運做法,都等急了。
直到報紙被抽走,蘇運才回過神,他不禁喃喃道:“兇手到底是誰,他的作案動機是什麽,都有誰撒了謊?”
此刻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勞什子提刑官,破案如有神。思考一段時間未果,他自暴自棄想,他只是為了賞金,果然不是斷案的料子啊。但想想那五百文,他又不禁開始回想這些人的對話,三個問題沒法都答對,最起碼答對第一個最簡單的吧!
買到報紙的人此刻都已到了家,他們有的三五成群一起觀看,有的自己一個人細細研究,不論是誰,都被最後的謎題勾得滿滿的好奇心。
醉仙樓,照常有許多文人光顧,但今天景象甚是奇怪。不少人手上拿着方方正正的大紙在看,那些沒紙的,也都主動找人拼桌。醉仙樓的管事摸不着頭腦,這紙是什麽東西?還有,為什麽他們都不點菜,問問題也只會嗯嗯嗯,幸好他不黑心,沒趁着他們分心給人上些貴菜。
說來也巧,李魚此刻就在醉仙樓,他依舊是自己一人一桌。唐西妗幾天沒送錢過來,原本他都不抱希望了,哪想到昨日突然就結了所謂的稿費。得了錢,他自然要來吃頓好的。
只是還沒等他吃上飯,有一個陌生人主動找他拼了一桌,因着他手上報紙,李魚這桌霎時就坐滿了。
李魚微微呆滞:“幹什麽?你們要蹭我的飯?”
拿着報紙的人叫杜淳,他家小厮替他搶到一份報紙,他在家研讀許久都沒能解開謎題,便想來醉仙樓碰碰運氣,號召大家一起讨論,他不是為了錢,純粹是好奇心作祟,不猜出答案來心癢癢。
此時遇到李魚,這個人文章都在報紙上,鐵定知道些內幕,他便主動坐過來,哪知這人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暗自好笑,也解釋了自己的目的,将報紙遞過去讓李魚看清。
李魚也覺尴尬,這人穿得不錯,應該也瞧不上他點的那些菜,但對方說的謎題,他一點都不知道,“什麽謎題?我就得了些稿費,都沒親自去找過那位唐公子,不過你們問洛二應該能有結果,我看他們關系不錯。”
他先看了自己都被選上哪些詩,接着跟旁邊人一起看起那個偵探故事。
看完,李魚一頭霧水,“這什麽玩意?怎麽就根據幾句話推出來了,要按文中線索有邏輯地分析,邏輯是什麽意思?額,有道理的分析,論證過程要對應結論。”
看大家都沒思路,杜淳矜持地說出自己的推論,“我覺得真兇就是那位大少爺,他為人魯莽,想将罪名推給其他人。”
有人反駁道:“最後可是抓了四個人呢。”
杜淳也覺得有理,弱弱道:“說不定他們都想害周老爺?畢竟那位周老爺為人實在糟糕。”
“我倒覺得小福是兇手,他敢燒主人家賬本,本就該下獄。還有那銀飾,以周老爺為人,怎麽可能送別人貴重物品,指不定是小福臨死胡說呢。”
“嘿,照你這麽說,我還覺得郎中有動機呢,怎麽就不能是他陷害大少和小福?”
李魚也插上一嘴:“郎中名聲那麽好,不會是壞人吧。”
“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啊,他名聲好也下獄了,絕對做了壞事!”
……
對于報紙引發的轟動,唐西妗一概不知,她辰時與崔祎安出城,此刻已經到了隐山寺。
隐山寺與金照寺風格大不相同。若說金照寺像是山頂的朝陽,那麽隐山寺便像山間的一縷清風,寺廟不大,十分雅致。
秉承着有寺便要拜的堅持,唐西妗走進隐山寺。
崔祎安似乎來過不少次,只他一人便能帶唐西妗逛遍隐山寺有意思的地方。
從後山園林走出,唐西妗不禁感嘆:“這園林着實不錯,藏在隐山寺,終日無人來賞,可惜了。”
崔祎安拉人在亭子坐下,回道:“有僧人維護,怎麽能說可惜呢?有緣之人自會來賞,無緣之人,就算求也求不來。”
“也是,崔兄你又是如何發現這裏的?”唐西妗好奇,這人愛好挺廣泛的,怎麽什麽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