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震動畫師
震動畫師
“淨做美夢。”
“你這榆木腦袋,唉我記着你弟弟可以去?這還不給人送進去?明年哪有這麽好的機會?”
“也是,明日我就去問問情況,實在不行就虛報年齡。”
王松幫着刺史開了條路,主動提起一摞書。掌櫃拿出契約,盯着韓逸簽字,一邊小聲解釋:“這契約簽上,保證以後州學不會賴賬。數目都是夠的,可以在這裏點,若內頁有什麽缺漏随時能過來換,都寫在契約裏了。”
韓逸沒有異議,觀俗堂在這裏跑不了,給他們再添個膽子也不敢蒙騙官員。他拿起契約讀了遍,麻利寫下名字。
掌櫃招人幫着搬剩下的書摞,自己則忙着給顧客結賬。畫法書上的不多,一本要一百文,兩本只賣一百五十文。這價格比先前的書高挺多,據說是因着裏面圖畫太多,成本高才不得已而為之。
他原先還怕觀俗堂的低價書吧人們胃口給養刁了,沒人來買。誰知純純多慮,買畫書的人不會太貧窮,若人連畫筆與顏料都買不起,他就不是這書的受衆,若能買起,那這書也不在話下。
掌櫃不知道的是,前些天東家在學堂裏講課,給梁州畫法圈帶來不小震動。有幾位畫師的孩子聽了課回去與家人添油加醋講了教得有多神奇,非央求着家人幫着報名。
幾位畫師間互有聯系,聚餐時談起這事,都說要試試孩子聽來的方法,但又沒有書本,只能根據描述嘗試,怎麽都參不透其中道理。
想着這法子總有人能教,他們便在圈子裏請教,發了不菲的賞金。可惜一連幾天什麽線索都沒有,倒是勾起更多畫師的好奇心,都聽說了學堂裏要教一種不得了的法子。
左右畫法課不收錢,他們便把自家孩子都塞了進去,想要學到別人的獨家絕技。
今天終于得到消息,觀俗堂竟然要售賣畫法書,若能買到,将其中的技法學會,就算沒錢像王家的小兒子一般開個店,至少能讓自己的畫更值錢。
若真像宣傳所說能畫出報紙上那種人像,他們直接到京城為天子畫像去,這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因着這種心理,有餘錢的畫師都來湊熱鬧,買了書還要立在店裏點評一番。
榮青山年近四旬,他是文人圈中有名的花鳥畫師,近些年山水風漸起,他不想試,但又為畫的銷處苦惱。花鳥都看膩了,沒人請他去畫,原先最愛找他畫賀壽圖的幾家也漸漸沒了聯系。他心中着急,眼看今年年都要過不下去,他終于下定決心改變。
恰逢近幾日突然起了陣肖像熱,都想解出洛家将要開設的課程有何奧秘。榮青山本想親身上陣,到學堂報名,但看到清一色的年輕學生,他默默回家将兒子趕了去。
歲月不饒人,縱使他臉皮厚也不想跟着一群孩子讨教學問。思來想去,他拿出積蓄,順着大流來觀俗堂買書,想要回去自學。
但是好像是說他買下的是最後一本?榮青山翻了頁書,腦海中浮現出常與他争的老劉因沒搶到書捶胸頓足的摸樣,他心中十分舒坦。最好讓對手們都買不到書,等他學會了直接成梁州畫技最有特色的畫師。
*
“州學買了畫法書?”趁着店裏人減少,穆進文連忙進店打聽,他在街頭大遠就看到了刻着州府标志的馬車,觀俗堂的夥計進進出出,一看就是兩者扯上了什麽關系。
他最關心的還是畫法書,原因無他,作為第一本買下刻權的書,穆進文十分關心這兩本書的前途。自從那日唐西妗明裏暗裏與他說刻印觀俗堂的書要與她商量,加着觀雅堂惹出的笑話,穆進文一直想着找機會談談。
花了五百文買下刻權後,穆進文數着日子等觀俗堂書本上架,那奸商不肯提前将書給他,說怕他提前流出去,效果不好。
自從談下合作,穆進文頗有盟友意識,有空就來與李掌櫃唠嗑。可惜李掌櫃顯然不這麽想,在他眼裏,這年輕人就是想打聽情報,好把店裏最受歡迎的書盜印。
他默默遠離青年,語氣不善,“打聽這麽多作甚?東家只是讓你刻版,沒說要跟你講經營狀況。你回去好好刻版去。”
穆進文嗨了聲,他都成東家了,整日忙于談生意,哪還想拿刻刀,這麽多日拉扯下來,他的臉皮早跟那些奸商一般毫無破綻。“你東家也要從我這裏買雕版,我不得跟着調整調整?”
掌櫃打着算盤,聞言白了他一眼,“州學買了,但只買了五十本,倒是梁州的畫師不知為何買那麽多。狀況還算不錯,你可以多刻些,不出多少日那些行商就聞着味兒來了。”
得了答案,穆進文一秒也沒多待,他要回去研究這種滿是圖文的書怎麽刻,他記得行會裏有幾個刻圖很應手的老師傅,或許還要買些輔助工具。
行會裏分工明确,第一套雕版花費時間長了些,但後面速度上來,一張版甚至不需一天時間。穆進文将預約買版的商人記在本上,順便标上所需材料,低頭數起靠畫法書賺的錢。
第一套雕版他開價二十兩尚有人買,除去分給刻工的錢,他淨賺三兩,心裏美得冒泡,下定決心以後跟在觀俗堂身後喝湯。
梁州新開了家印刷作坊,字體與觀俗堂明顯不同,質量不錯,最近在大批收購各種紙張。買去雕版的商人也在各處收紙,漸漸把梁州的紙價拉了上去。
許多書生都轉向觀俗堂買竹枝紙,沒法子,紙價馬上就要翻倍了,只有竹枝紙價錢紋絲不動,他們怕竹枝紙哪天突然漲價,拼了命地囤,給多竹崗添了不少壓力。
多竹崗
關荷寫着最新的報表,月中已過,又快到分錢的時間了,她得把各家幹的活加在一起算賬,計算量不小。所幸村裏的孩子能幫忙做些簡單的加減法,能讓她看得生疼的眼睛歇一歇。
這群孩子的啓蒙書是唐西妗托人送來的算法書,整日的游戲都是與夥伴互相出題玩,算術能力遠遠超過了自家父母,将來都是做賬房先生的料子。
但這些父母們感激關荷時,關荷認真與他們講了會算術不止能做賬房先生,還能考明經做官員。若喜歡算學,能寫書研究,流芳百世。
但以村民的學識,實在無法想象做學問是什麽出路,只對着做官這條路充滿幻想。
終于整理好,關荷收拾桌面,起身往造紙處走去。她身着胡服,走起來十分利落,一路上遇到許多做工的女子,她都一一打了招呼。
城裏的需求越發大了,多竹崗造紙規模再次擴大,連帶着吸收了附近幾個村子的壯年,甚至會去臨近的州買竹子。這期間,不少別處村子的人幹脆在這裏安家落戶,多竹崗的原住民也漸漸從山上撤出,免得妨礙竹子生長。
人一多,事情也多了起來,關荷時長要去處理工人間的糾紛。對于手腳不幹淨的人,一經發現即刻逐出村子,連帶着不準他們的親人在此處做工。
這規定頗不近人情,但沒多少人反對,多竹崗的人早将造紙作坊看做是自家的,對外來的懶惰者同仇敵忾。大半年勞作後,多竹崗內許多茅草屋都已翻新,只等着過個好年。
“白叔,找我有什麽事?”關荷跟在扛着幾根竹子的村正身後,小心幫把手。
村正将竹子堆在地上,錘了錘肩膀,“梁州那邊遞來消息問還能不能加産,我找人問了,附近有稻草在賣,我們正商量着找找麥稈,到時候價錢就不一樣了,你跟着去不?”
關荷有些為難,“肯定跟着去,但冬月了,稻草價錢不會低,硬買來些會不會礙着別人過冬?”
她知道不少家庭還要靠稻草搭屋子,冬日雪多,若将屋子壓壞了尋不到稻草是要凍死人的。
村正擺手,“無事,今年是大豐年,大家都過得不錯,咱們買他們的陳稭稈,價錢不會高,先把這段時間熬過去,明年開春竹子長起來就不愁了。”
“還有,咱們要再招些壯年,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年前争取将節日要耽誤的工趕上。”
“還招人?你也知道村子裏的态度,都憋着勁跟外村的人争呢,你給他們好好說說。”關荷嘆氣,多竹崗原住民是跟崔家直接簽的協議,将多竹崗視為一個作坊,村子裏的人都能分紅,但後面來做工的人沒有這契約,只能算是臨時小工。
來做工的人多了,村裏的人總覺得自己錢少了,怎麽說都說不明白,甚至有人拉幫結派,兩幫人處處較勁。
“這幫小子總不讓人省心,說多少次了小工的工錢在成本裏,跟他們不一起,就是不聽。等會兒我再去跟他們說道說道,還沒成什麽有名的紙呢就在這裏起內讧。”
關荷點頭,拿了名單後下山,她每日會抽兩個時辰為村中孩子講學,幫他們識字。
聽說如今天下大辦學堂,州學已初步建成,下一步就是縣學與鄉學。可惜天下學子多,夫子少,縣學都找不到教師,鄉學更是遙遙無期。
不論梁州發生了什麽,唐西妗都一無所知,她正看着車外景色變換,好不容易熬到紮營,她鑽出馬車,被映入眼簾的江景攝住了心神。
成杭江上,商船來往,江面無垠,明明無甚聲音,唐西妗腦中卻響起漁船叫賣聲,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片刻,這裏又沒碼頭,人煙也少,哪有什麽叫賣。
崔祎安将飯食遞來,“馬上就到了,成杭江外是揚州,要不要走一段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