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渣男

渣男

走廊出現的人立在原地,正在講的話題卡在中間,像被按了暫停鍵。

陸圍直勾勾盯着站在走廊明目張膽的兩個人,稍稍挑眉:“你們……”

南知腦子都快炸了,不知道哪裏來的條件反射,一把将湊到她臉頰旁邊的腦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

手指觸上李嘉硯的後腦勺,發蠟使他的頭發微硬且冰涼,但他整個人卻煮熟了一樣發燙。

她死死按着明明比她高大的男生,做賊心虛地對陸圍說:“他、他喝醉了。”

這是事實,李嘉硯确确實實醉了,只不過她心虛的面紅耳赤讓這個說法變得無力,明眼人一見便知底下的洶湧。

李嘉硯窩在她頸間,細碎地笑了聲,氣息撲到她皮膚上,癢入骨髓。

南知被他笑得渾身發麻。

陸圍嘴裏叼着牙簽,牙齒磨了磨,牙簽跟着跳動,他意味深長道:“原來如此,阿硯醉了嗎?”

這句話像提醒了南知肩膀上的人,他忽而靜止了,氣息也變得沉悶起來。

南知試探着松開手,視線送過去,看見他臉色變了,眼皮下的光芒暗下去,情緒變得壓抑。

在她沒準備的時候,李嘉硯猛地退後了一步,有些驚愕地看向她,他額上被發膠固定的碎發散下幾根,掃過布滿紅血絲的雙眼。

像……做夢時忽然被人驚醒的狀态。

他退至欄杆的位置,與她相對,呼吸微喘。

“阿硯。”陸圍也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

李嘉硯僵硬地轉過頭,視線在觸及陸圍和另外幾個人的一瞬間,他徹底醒過來,呼吸止住,爾後隐忍道:“我喝醉了。”

不止是對她說的,還是對陸圍說的。

南知茫然地立着,觸上他克制的視線。

他壓低眉,聲音被酒精侵蝕,沙啞得辨別不清:“對不起。”

說罷,他抽走小助理手中的外套,向外面走去,腳步些許急促,近乎落荒而逃。

陸圍看着那個漸漸被夜色掩埋的身影,又回過頭來問南知:“他欺負你了?”

南知抿了抿嘴角,緩慢地搖搖頭:“沒有……”

“他不正常。”陸圍目光深遠,爾後随意一笑。

誰不是那個年紀走過來的,這些彎彎繞繞最清楚了,基本一個眼神就能看得出來。

但李嘉硯幾乎是逃走的,這就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陸圍思來想去,倒真覺得猜不透那小子的心思,幹脆丢在腦後:“走吧,先送你和阿硯回家。”

南知跟在他們身後,上車的時候李嘉硯已經坐在裏面,他靠着椅子,微微仰頭,脖子的線條被拉長,露出明顯的喉結。

他一只手的手背搭在眼睛上,隔絕所有的試探和光線,連車門被打開,他也沒有看一眼。

南知悶聲不吭地坐進去,和他各占據後座的左右兩端,沉默漫開。

她偶爾視線掃過他的側臉,他就維持着一個姿勢,像陷入了沉睡中。

剛才……

大概他真的以為是在做夢,以為是小時候?

南知左手握右手,低垂着頭,情緒莫名其妙低落。

陸圍偶爾從副駕駛回頭,看見南知一直抿嘴,以為她渴,便給了她一瓶水。

南知接過水道謝,也不喝,指尖扣礦泉水瓶的膠紙。

一直沉默到小區,她先下車,李嘉硯随後下,他明顯很累,眼皮幾乎撐不起來。

陸圍和小助理跟他道別,他頭也不回地揮揮手,就往小區門口走。

南知乖乖跟陸圍他們道別,然後不緊不慢地跟在李嘉硯的身後,路燈下的背影顯得朦胧,他肩膀微微垮下來,腳步卻略顯急躁,好似要馬上脫離現在的場景。

這樣的李嘉硯,顯得過分冷漠。

莫名讓人不爽。

南知停下腳步。現在也不算太晚,路上還有不少人來往,不遠的地方,有街頭歌者彈吉他,傳來含糊不清的歌聲。

環境并不簡單,但李嘉硯還是發現她沒跟上來,回了頭。

兩人相差不遠不近的五六步,南知說:“我手痛,走不動了。”

有些無理取鬧,但她覺得應該要個說法,那到底是她正兒八經的初吻,一句喝醉了并不能解決她。

小時候的那個啃嘴角不算。

李嘉硯神色隐在路燈死角的昏暗裏,連視線也不在她身上,他擡了擡手,看一眼手表,情緒不明地“嗯”了一聲,爾後道:“那我先回去。”

南知挑起眉,見他真的扭頭就走,幾步已經進了小區的樓中,忽然感覺眼睛被夜風吹得幹澀。

她失落地低垂着頭,好久沒動。

“人渣,混蛋,渣男。”

她低低罵了一句,然後一腳踢了腳邊的小石子。

小石子咕嚕滾了好幾米,啪嗒一下砸在一雙鞋上,鞋的主人問:“罵夠了嗎?”

南知擡頭,發現明明已經進了大樓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折回來了,正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

聞言,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李嘉硯眉眼壓着無奈,呼一口氣:“罵夠了就跟我回家。”

她沒動,李嘉硯卻動了,他兩步跨過來,把手臂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後一轉身,不知怎麽操作的,兩下把她強行背起來。

南知險些沒壓住驚呼,半響扶穩了發現他已經在往大樓裏走,她按着他肩膀沒有掙紮,但也悶着氣不吭聲。

他身上的酒味和薄荷煙草味混合在一起,撩撥她的鼻尖。

“對不起,我剛剛喝醉了。”李嘉硯說。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語氣卻一清二楚,他很嚴肅,沒有半絲輕佻,大概是他也覺得自己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聲音裏隐隐約約藏着煩躁不安。

但南知并不覺得放松和高興,她越發沉悶地“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她輕輕拽他衣領。

他擡了擡頭:“說。”

“只是……”

喝醉嗎?

後面三個字,南知到底沒能說出口。

他真的只是喝醉了吧,不然剛才酒醒,不會那麽大的反應。

“嗯?”他尾音疑惑,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沒事了。”南知悶悶地垂眼,決心把這件事忘掉,當作宿醉後的荒唐事,又或者當作一場夢,一場像兒時一樣,被狗啃的夢。

李嘉硯背着她進電梯,他按掉樓層,靜默了許久後,忽然開口:“明年六月,高考完之後我就離開。”

南知倏爾緊了緊指尖,爾後又故作不在意地松開:“去哪?”

“先去北城入學,然後大概是世界各地飛,做巡回演出。”他聲音在狹窄的電梯裏輕輕回蕩。

世界各地的意思是,連回國的時間都少,更別說北城與西州一南一北,幾乎跨越了整個國家。

意思很明确了,如無意外,明年六月之後,他們這輩子見面的機會,可能微乎其微了。

南知沒吭聲,片刻後她輕輕踢了踢他:“放我下來吧。”

“腳不痛了?”他不鹹不淡地問,顯然明知她是在胡說八道,還是十分配合。

她順着他的背滑下來,爾後拽平自己的衣服,搖頭:“我只是手痛。”

電梯門悄悄打開,南知率先走出去。

“小知。”他沒跟着走出來,而是在電梯裏喊她小名,聲音沙啞。

南知回頭,電梯裏的燈光慘白,把他臉色照得十分鐵青。

他微微靠着牆,呼吸緩慢,“有空我回來看你。”

此時的李嘉硯像個名副其實的大人。

南知對他笑了笑,又覺得笑得寡淡,就收了笑容,道:“我爸也是這麽說的。”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到門前敲門。

李焱開門把她迎進去,順口笑道:“怎麽了?氣鼓鼓的。”

南知也不理他,埋頭進了房間,順手帶上門。

這舉動讓李焱挑起眉頭,他再多掃一眼,才看見跟在南知身後,但是又沒進門的李嘉硯,他目光在李嘉硯身上停留片刻,問:“喝酒了?”

李嘉硯:“嗯。”

“不進來?”李焱扣着門把手。

李嘉硯仰了一下脖子,疲憊道:“我去天臺抽會煙。”

“吵架了?”李焱口吻中藏不住幸災樂禍。

“小姑娘鬧脾氣。”李嘉硯不甘示弱。

李焱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聲,然後關了門。

李嘉硯望着那扇緊閉的門,爾後煩悶地閉上眼靠在牆上,情緒被壓抑掩埋。

南知坐在書桌前發呆,正好李焱的書桌上有一個地球儀,她望着上面的地圖,茫然了一瞬,然後拿起衣服丢上去,整個蓋得嚴嚴實實。

今晚她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是走廊裏,他低頭吻她的畫面。

腦海裏的畫面比現實暧昧許多,很多細節仿佛放大了。

當時,他應該是微微睜着眼,因為她記得睫毛掃在她臉頰上時的癢,癢入骨髓。

也記得他指尖的溫度,唇齒的觸碰,一切都真實得讓她輾轉反側。

以至于她知道,李嘉硯是淩晨三點半才回來的。

她聽到開門聲的時候,裝作去上廁所,碰見在玄關脫鞋的他,黑暗裏也能看見他驚訝的目光。

然後,她默默當作看不見,一句話不說直接進了洗手間。

故意在洗手間待了會,再出來的時候李嘉硯已經不在客廳,她悄悄挪到他房間門口,想聽聽他是不是睡了。

誰知道門咔噠一開,她險些一頭撞過去,被兩根手指抵住了額頭,幸免于難。

“……”南知。

她扭頭就走,直接被他拽着後衣領拽回去,她嗚哇低低叫了一聲,在他手中掙紮,又怕驚醒李焱,刻意壓低聲音:“放開!”

“鬧什麽?”他聲音含糊不清地問。

南知不肯跟他講話,瘋狂扒拉他的手,讓他放開。

大概是覺得她太鬧騰,李嘉硯直接雙手抱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抱起來,然後丢到堆雜物的箱子上面。

比桌子高不少的高度,坐在上面直接平視李嘉硯,他身上煙味更濃,夾帶了涼意。

她吓了一跳,不敢吭聲。

“你鬧什麽脾氣?”他口吻壓着無奈。

南知氣到了,這叫什麽,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現在倒成了她鬧脾氣???

狗男人!

“南知!”他低喝一聲。

南知眼睫一跳,連忙控訴:“你親了我。”

李嘉硯視線定定落在她身上,直到把她看得發毛,他才呼了一口氣垂眼,掩蓋了所有情緒,不急不緩地答——

“你現在可以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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