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鄰居

鄰居

收到霍栖栖微信消息的時候,南知險些睡過去,她昨晚在公司通宵了一個晚上,趕項目的設計稿。

現在是下午三點多,她才午睡了一個多小時。

“你來北城了?今晚出來吃個飯,我請客。”

霍栖栖沒頭沒尾地發了這句話過來,南知看向日程表,今晚大概還是要加班。

“加班?那什麽時候有時間?”霍栖栖這樣說。

南知好多年沒見霍栖栖了,之前一直沒找過她,倒也想見上一面,于是挑了個空閑時間發過去,對方回了句“好”。

簡潔到只是五句話的事情,霍栖栖多一句都沒問。

南知沒多想,畢竟霍栖栖從小到大就是高冷孤傲的性子,能讓她主動約人已經很給面子了。

所以當天她赴約,看見霍栖栖身邊多了個人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的念頭想轉身就走。

是一家當地有名的火鍋店,四周蒸汽騰騰,燈光微暗,人來人往聲音吵雜。

在她稍微轉了轉身,念頭在走與不走之間來回搖擺的時候,那個人就這麽幹脆利落地擡頭,一眼越過無數身影的縫隙盯住了她。

數秒的寂靜,李嘉硯直起身子,霍栖栖也跟着扭頭,然後站了起來對南知招招手:“過來。”

霍栖栖變化也不大,表面依舊是一副看誰都不順眼的孤高冷漠。

南知到底還是走過去,坐在霍栖栖身邊,對面是李嘉硯,她偏了偏頭:“七七姐。”

仔細考慮了一下稱呼,她對李嘉硯十分禮貌地點點頭:“嘉硯哥。”

規規矩矩。

李嘉硯表情淡漠地颔首。

“變化挺大,要不是李嘉硯看你,我都沒認出來。”霍栖栖在南知坐下的瞬間,往她面前放上一個酒杯。

南知搖頭:“不喝酒。”

霍栖栖沒有強人所難的習慣,收回酒杯:“吃點什麽?”

“都可以,我不挑。”南知很客氣。

霍栖栖深深看她一眼,道:“變了不少,進社會打磨了?”

南知淺笑了聲。

李嘉硯垂眼,在翻滾的火鍋底中夾了一筷子生菜。

他很沉默,像是沒有打算在兩人的敘舊中插話。

“霍子鳴那小子怎麽樣了?”霍栖栖随口問道。

“我平時會跟他聊幾句,挺好的。”南知回答。

“有交男朋友嗎?”霍栖栖隐晦地看了李嘉硯一眼,問得有些突然。

這個問題讓李嘉硯稍微擡了擡眼睫,讓南知猝不及防更他對視了一眼,大約兩三秒,他的眼底平靜中暗藏洶湧。

在稍微昏暗的環境裏,像着了火,燙得南知忍不住避開他的視線,“哪有時間交男朋友,大學并不輕松。”

李嘉硯悄無聲息垂下眼。

霍栖栖往後一靠,似乎很有感悟:“我前段時間有個暧昧對象,大概兩周吧就開始打聽我家裏的情況,知道我有個弟弟,家裏還背着不少債務之後就消失了。”

南知探筷子去夾魚丸,夾了幾次都從筷子間滑走,沒夾上來:“姐,成年後的世界就不一樣了。”

“你說的對,”霍栖栖笑了一聲,“誰還像小時候那樣天真無邪,喜歡一個人就不管不顧。”

“對啊。”南知往後靠了靠,視線不經意掃到對面的人。

他沉默着垂頭,一聲不吭喝盡了酒杯裏的酒,氣氛壓抑。

“沒幾個男人能接受我家這個條件的,”霍栖栖嗤笑一聲,也跟着仰頭喝盡一杯酒,“男人比女人現實多了。”

一雙筷子伸了過來,往南知的碗中放了顆魚丸,她擡頭時,李嘉硯依舊沒說話,甚至沒有跟她對視。

“謝謝。”她一板一眼地道謝。

再次惹來他隐晦的一眼。

氣氛并不熱烈,相反很壓抑,霍栖栖似乎很受打擊,跟她講了許多這幾年的戀愛經歷,又說了一些很羨慕李嘉硯的話。

她崇拜李嘉硯,是因為他們的出身相似,而他卻有能力徹底走出這個圈子,不像她,一直毫無終點看不到盡頭地在打轉。

她喝了許多久,時不時要跟南知幹杯,但南知不喝,她就跟李嘉硯喝,兩個人你來我往來了數個回合。

停在了霍栖栖要去上廁所的時候,南知怕她醉得厲害,陪着她一起去了。

洗手間裏霍栖栖用冷水洗了把臉之後靠在牆上,微微喘氣。

南知抱着手臂等她,想了片刻,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七七姐,今晚這頓飯是不是李嘉硯讓你約我的?”

其實這麽明顯問了也白問,就是總想知道實情。

霍栖栖呼吸短促,她靠着牆歪頭看南知,目光似醉非醉:“你們吵架了?”

南知沉默。

連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了。

“他讓我約你出來,結果出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霍栖栖狐疑,“你們兩個有事。”

見南知不說話,霍栖栖笑了:“你太單純了,李嘉硯不錯的,能力不錯模樣不錯,怎麽樣都不虧,就算你真不喜歡跟他談戀愛,那跟他睡一覺,也賺了。”

南知猛地一陣咳嗽,低垂了頭掩蓋尴尬,但從頭發間露出的耳朵出賣了她。

“姐,你喝醉了。”

霍栖栖呼出一口冷氣,目光幽暗下去:“這樣拐了七八道地約一個人,真不是李嘉硯的風格,他現在想約誰不行的?只有他心裏不敢約的才這樣。”

“我粉了他那麽多年,也沒見他這樣在意過哪個女孩,在意到不敢去約。”

這句話讓南知心裏猛地一跳,手心出了汗,她不動聲色地洗了手,然後帶着霍栖栖離開洗手間。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李嘉硯已經伏在桌面上沒了動靜。

霍栖栖道:“醉了,喝了那麽多,我也快醉了。”

随後,她看向南知:“會開車嗎?”

南知點了點頭,十八歲剛到的時候,她就去考了駕照。

“那一會你開車。”

霍栖栖交代完之後,自己一杯一杯地喝悶酒,喝着喝着還抱着南知哭了,罵了一頓她那個不負責任的生父。

最後她找了火鍋店的店員一起把霍栖栖抗到車上,李嘉硯還好,走的時候他能走了,只是腳步虛浮,仿佛随時要倒。

她把李嘉硯塞到副駕駛,然後開着他的車先把霍栖栖送回家。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停車場裏,距離李嘉硯住的高檔公寓還要過一條馬路,她站在車外抱手臂靠着門,吹着夜晚的冷風,頭發飄過稍微擋了擋視線,被她輕輕挽到耳後,目送李嘉硯搖搖晃晃往前走。

醉了酒的人都是這樣的,像失了重心。

大晚上的車不多,因為下過雪,所以路上的車開得很小心,偶爾輪胎打滑讓人看得心驚膽戰。

她給陸圍發了微信,讓他來接一下,她不想去他家。

然而看着李嘉硯漫無目的地走到斑馬線前,似乎猶豫着要不要過馬路的時候,南知想,一個醉鬼獨自過馬路會怎樣?

李嘉硯往前了一步……

算了。

南知最終還是上去拉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涼,像握住了一塊冰:“先等一下,等陸叔過來帶你過——”

話還沒說完,她的手腕被人一拽然後整個人被他死死地摟在懷裏,因為他力氣極大,一下把她按死了,她承受不住他的體重,連連倒退了好幾部,哐當一下撞在後面的電線杆上。

他的手護住了她的後腦勺。

南知:“……”

她愕然地從他的懷裏擡頭,看見的不是一雙充滿醉意的眼睛,而是深沉暗淡的。

“你裝醉?”南知幾乎一眼就确定了。

他真醉的樣子她見過。

“為什麽對我這麽客氣?”他目光一寸寸沉下去,幾乎撈不起來。

南知撇過頭,裝作不在意:“我是有禮貌。”

“你生我氣?”

大概這句話他想問很久了,一直沒問出來,所以吐出每個字的時候都顯得吃力幹澀。

她說:“沒有。”

“四年,你會聯系霍子鳴,聯系李焱,你沒聯系過我。”

兩個人貼得很近,南知幾乎感受到他的心跳,她忍不住往後縮了縮,結果被他按得更緊。

“你忙。”她随便找了個借口。

身邊有路人走過,看見他們兩個的姿勢十分意味深長地扭頭盯着他們。

南知紅了耳尖,下意識低頭避開那些人的視線。

“你真的這麽想?那你剛進火鍋店的時候,為什麽看見我想轉身走?你就這麽不想看見我?”

他看得清清楚楚,南知那下意識側身的動作像針,刺得他眼睛幹澀。

南知明白,他這是打算跟她攤開來說了。

“你不也沒聯系過我嗎?”南知低聲道。

李嘉硯大概被這句話刺激到,他的力氣稍微松了些,他呼吸變得凝滞。

南知想起霍栖栖的話,心裏有太多不明白,她鼻子莫名酸了酸,目光亂飄就是不看李嘉硯:“你當年走的時候,也沒考慮過我的感受啊。”

李嘉硯徹底松開她,手無力地垂在兩側。

“你又沒感受過,身邊的人全走了,就丢下我自己一個人的感受。”南知眼底抑制不住發紅。

她幾次回家,看見空蕩蕩的家裏,自己一個人度過每個日夜,愛她的她愛的人都消失不見,那種深邃的孤獨簡直要吞噬她的所有靈魂。

她甚至想要吶喊,卻發覺叫再大的聲音,也不會有人來查看一下。

大概意識到自己失控了,南知用力抿了抿嘴,道:“我不該怪你,畢竟你也只是個鄰居。”

“鄰居?”李嘉硯垂了頭,黑暗遮掩了他的情緒。

她凍得鼻子發紅,皮膚被冷風吹得發幹發疼,頭發被風吹散亂,遮了半張臉。

一只手輕輕地把她的頭發撥開,又茫然地垂下去:“如果真的只是鄰居就好了。”

“起碼我會有勇氣跟你大大方方地告別。”

李嘉硯自嘲地說。

南知心裏一動,面上不動聲色凝視他。

“我多怕跟你告別的時候,我會……不想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