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沒聽到回應,那邊又敲了一聲:“阿羽,你睡了嗎?”

宮羽翻了個身,輕輕回道:“睡了。”

睡了會回話嗎?守泰淳知她在戲弄自己,聲音放柔了些:“我們聊聊。”

“不聊。”宮羽哼了聲。許被被褥子埋着,她的聲音聽起來少了平常的冷厲和威嚴,有些嬌氣。

嬌氣……尤其是那聲“哼”。守泰淳的心跳快了一瞬,只覺得耳朵邊上發癢。他的發熱應該還沒好吧,都有點不正常了?

不行啊,他太困惑了。不把事情問清楚,他如何都睡不着。

于是,宮羽聽着那邊沒聲了,正要睡過去之時,房門便被敲響了。

這時候還能有誰?她私心是不想開的,就讓他在外頭站着吧,愛站多久站多久,她才不要管他呢。但又勉強想起他好像還病着,病情還加重了,多多少少與自己有些關系……吧?

若是一直不開門的話,會不會吵到點墨和莫問兩人?他們睡了沒?會不會偷聽着?

她仰躺着,想了快一盞茶的功夫,才慢悠悠地爬起來。

隔了那麽久,敲門聲已經斷了。但她拉開門的時候,人還在。高大的男子在雪夜色中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宮羽無奈地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我有事想問……”守泰淳話未說完,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宮羽忙躲到一旁,免得被他的唾沫星子濺到了,眼裏寫滿了嫌棄。

“我……”又是一個噴嚏。

宮羽不能不管了,掀起了鋪蓋劈頭蓋臉地朝他砸了過去,把人蓋住了,也把人砸倒了。

守泰淳狼狽地坐在地上。被子裏有她的體溫,還有股淡淡的女兒香,他猛地咳嗽起來,面上爬滿了紅暈,不知是病的,還是羞的。

“謝謝。”他側過頭,不敢看她。

宮羽突然有種錯覺,當年月下那個男孩長大了。不,這不是錯覺,他确實是長大了,但也忘了她了,就是個陌生人罷了。

坐到了少了鋪蓋的床上,她眼裏多了幾分不耐:“有什麽事,快說。”

守泰淳裹緊了被子,眼神有些飄:“點墨說鳶雪玉是鳶族至寶。”既是至寶,那該是很重要的東西才對。

他鼓起勇氣,梗着脖子看向宮羽:“為何要給我?”為何在知道他是守泰淳後,又把鳶雪玉給他?

“你不是說玉是你的嗎?”宮羽輕描淡寫地答道。

是你的便還給你,有什麽不對?

當然不對,這事放在宮羽身上就是不對。

守泰淳看着她:“阿羽……”

宮羽側過頭,目光涼如水。

“我不知道這玉是鳶族至寶。”明明不是說了很多話,守泰淳卻覺得口幹舌燥,他舔了舔唇瓣,又偷偷瞄了宮羽一眼,“我八歲那年生過一次重病,燒得迷迷糊糊的,差點醒不過來,好些事情都記不清了。後來醒來的時候,這玉就在我身旁。身邊的人跟我說,我能醒的過來,多虧了這塊玉,乃是太後專為我從大佛寺求來的護身玉。”

原來如此。都不記得了。忘了她是誰,忘了所有的東西,他倒是活得輕松自在啊。

宮羽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

“那你應當也把我倆有過婚約的事忘了吧?”

什麽?婚約?守泰淳驚得又咳嗽了起來,面上的紅暈更甚了:“我們竟然有婚約?”宮羽是他的未婚妻,所以那玉是定情信物?

突然覺得懷裏的鳶雪玉燙手了,怎麽辦?

宮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曾經的罷了。”

當年的他知道了她回國後的可能的處境,是曾說過要娶她的。也因為這紙婚約,她在北楚宮中的日子好過了不少。但很快……南燕一紙傳書,便把這婚約撕毀了。

“發生了什麽?”守泰淳知她不是無矢放的,他們有婚約必是真的。

“我怎麽知道?”她只知道他也靠不住。虧她年少無知之時,還信了他的邪。

“我困了。”她轉過身,背對着他。

這是要逐客了。但守泰淳還不想走。

秘密不是該交換的嗎?他這邊都和盤托出了,她為何還咬死不松口?說一半不說一半急死個人了。

守·被子·泰淳圓滾滾地朝床邊挪去,戳了戳她:“阿羽……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宮羽又別開頭,不想看他的蠢樣:“沒有。”

“玉佩是你給我的嗎?”他又問。

“不是。”她從他手裏奪過了被子,把自己包住。

守泰淳周遭刮起了冷風,他猛地一哆嗦,又一個打噴嚏。

“你快回去。”他聽她說道。

“我走了。”守泰淳回頭看向床上拱起的小被包,笑了笑,“晚安。”

又一個噴嚏。“婚約的事……”

“走。”被子裏又悶出了一個音。

半晌後,門開了又關了。

床帳中,宮羽把蓋到頭的被子放下。開門和關門聲在隔壁響起,然後是不停的噴嚏聲,悉悉蟀蟀的聲音。

“病情又要加重了吧?”許是真的困了,她稀裏糊塗地想着,“點墨會瘋的。”

明明什麽都不記得了,還要固執什麽啊……

如此,又是幾日。懷霜這頭暫且安好,宮羽的毒性有所緩解,行動已不是問題。守泰淳的病也逐漸康複。

而北楚宮中,卻是一片愁雲苦雨。

宮晔暴斃,太子宮寒被擒,長公主宮羽身中劇毒,暫避懷霜養傷,音信不通。

由于宮晔登基前後,曾對叔伯兄弟進行過一番清算。林林總總至今,竟連一輩分緊密、能站得住腳的皇族也無。

宮中群龍無首,人心散亂。文武大臣各執一詞,不同黨派又針鋒相對。

“那南燕王已放話:要太子平安歸來可以,但必須要我們放歸原本屬于南燕的所有城池,兼之再從邊境割讓十城。”

“什麽南燕王?”立刻有人反駁,“不過是寇賊亂臣,犯上作亂,還敢自稱為王?”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太子還在他們手上!”

這話一出,朝堂上靜默了一瞬。

宮寒是宮晔唯一的兒子,再不争氣,他也是“唯一”啊。宮晔駕崩後,若是宮寒還在,便是可以直接登基的。可是……

“南燕的城池歸還也就罷了。”那裏反抗得厲害,他們這幾年費了些功夫也沒完全收複。“但十城……”太多了。真要這般割讓出去,他們北楚便成了個笑話。

衆人心裏都清楚,但沒人敢說出來。話一出口便是把柄。

“南燕派來使了嗎?”

“誰去接待?”

“或者他也知道自己獅子開大口,等着我們讨價還價?”

“萬一他咬定不松口呢?”

如果宮晔再有別的孩子就好了?

僵持中,忽然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道:“把、把長公主接回來如何?”讓宮羽來主持大局,出了事也是她背的鍋。宮寒回來恨的也只會是她。

問題是……宮羽會讓宮寒順利回來嗎?誰都知道這對兄妹水火不容,宮羽不插一腳先弄死宮寒已算好的呢。

若是在宮羽和宮寒中二選一?

雖是平日裏會不忿宮羽是女流之輩,但一想到宮寒的無能還是不順心啊。

除了明确的太|子黨外,各人都在衡量着。就在此時,一個尖利的聲音插了進來:

“太子妃駕到!”

衆人不約而同朝門口望去,見身穿大紅色太子妃朝服的秦淑媛在衆奴仆的簇擁下款步走來。她的手輕擱在腹間,面色紅潤,清麗的眉眼因着品妝多了幾分威嚴。

“朝堂乃百官議事之所,還請太子妃回避。” 秦淑媛在太子面前并不受寵非是秘密。即便是太子|黨人也沒有把她當一回事。

秦淑媛自然知道。她乃南燕丞相嫡女,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在南燕之時便是最受追捧的閨秀。一朝落難,雖是受了些波折,她不也憑借着自己的手段翻身了嗎?

宮寒與她成親之時,年紀尚輕,府中侍妾不多,側妃也一個都來不及立下。如今宮晔暴斃,宮寒回來登基,勢必得封她為後。到時候她坐上了那個位置,母儀天下……更何況,她還有底牌。

秦淑媛手貼在肚子上,眉眼不由地溫柔了些。這孩子來得真好,還是她的肚皮争氣。不過現在還不能公布,她在朝堂上無一眼線、心腹,分不清敵友,她目前最重要的是安全把這孩子生下來,把宮寒的第一個兒子生下來!

她不能被人當做傀儡,她需要實權來保護自己和孩子!

在此之前,宮寒必須安全回來。她要他們知道這個國家非宮寒不可,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把宮寒換回來!

秦淑媛冷眉一挑,就帶着一衆仆從站在中間不動了:“太子乃國之根本。不惜任何代價,必須把太子接回!”

不是慣說女子不講理嗎?她今日就立在這兒了,看誰敢反對!

面面相觑了一陣子,丞相輕咳了一聲,站出來:“長公主傷勢不輕,且懷霜已是冰封之地,無法進出。我等還是好生商量如何把太子平安接回。”

“丞相說的是啊。”言論一下和諧了起來。

我回來更新啦,暫時不定時更,但保證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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