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捉蟲】
第三十五章【捉蟲】
因着宮羽的那句“這村子有問題”,守泰淳把晚上的宴席當作了鴻門宴,從赴宴到結束一直在疑神疑鬼,屁股仿佛紮了根針似的,坐立不安。
但直到他兩回到屋中,他腦補的陰謀詭計還是一件都沒成真。守泰淳沒有安心,反而繃得更緊,直覺外頭有什麽大事情在醞釀中。而且他沒忘記宮羽的另一句“春喜今晚會來”。如此內憂外患,腹背受敵,真能愁死個人。
見他在一頭郁郁不歡,宮羽托腮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別那麽早睡啊,貴客還沒上門呢。”
守泰淳真想問她是哪只眼睛看到他要睡了,他分明是想去撞牆了:“別提醒我快要死的事。”
“你不是早死了嗎?”宮羽歪頭笑。
守泰淳下意識想嗆她一句“我還想再活五百年”,随後才意識到這話怎麽這般耳熟,不就是他在洞中自己喊出來的嗎?
這家夥果真是個記仇的人。守泰淳勸慰自己好男不與女鬥,不要跟她斤斤計較。論口舌,他覺得自己投胎幾次也贏不過她。
見他故意用後背對着自己,宮羽無聲地嘆了口氣,走到燈盞旁,吹熄了蠟燭。房間頓時暗了下來,守泰淳一個激靈,卻見宮羽拉開了半扇窗,讓月華照進了房內。
守泰淳:“你這是做什麽?”
“自是要迎客。”宮羽坐回了椅上,招手讓他也過來,“這村子裏的人都歇得早。我們若還晃着蠟燭,不是明擺着告訴他人我們有事相商。”
“這光暗得稍遠些都看不清,相談不成一旦動手,豈不很容易吃虧。”雖說宴席之時春喜真能擺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友善模樣,但守泰淳不想寫無外人在場時,他還能不發作一番。
宮羽指尖在桌上畫了個圈,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沒把事情放在心上的調子:“若是你怕了,離我近點如何?”
“方便随時給你擋劍嗎?”守泰淳哼了一聲,到底還是乖乖的坐在了她身旁。
另一張明顯矮了半條腿的小木凳在他們對座,也不知何時會迎來它的客人。
晚風徐徐,外頭的枝葉被吹的沙沙作響。守泰淳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究竟何時會來?”
“快了。”宮羽倒了杯冷茶醒神,“這人沒什麽本事,就愛把自己裝得高深莫測來糊弄人,也是沒甚品味。”
“你說的誰!宮羽,論‘裝’何人比的過你?”打開的那扇窗戶突然竄進了一個身影。
守泰淳和宮羽二人早有預料,所以并不驚慌。他們默默對視了一眼,面上都是尋常,只桌下的手腳卻明顯開始警惕。
“啊,那我就承讓了。”還是宮羽先開的口。
一身黑衣的春喜站在他們對面,隔了一段距離,冷冷地看着他們。
“坐。”宮羽眉尾微擡,示意他看向地上的凳子。
“誰要坐這種東西?”春喜不屑地把凳子踹倒,心裏頭對宮羽的厭惡又飙升了一層。
“既然不想坐,你就站着吧。”宮羽無所謂。
“廢話少說,你知道我今晚為何時而來。”雖說是他開的頭,但真讓他順着宮羽的話站着,心裏又過不去。可房內能坐的地方就這麽幾處,他自不可能為了坐而跑去床鋪讓自己置身在死角,春喜只能抱臂站着,面色更冷了。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宮羽搖頭。
“宮羽,你這廂做派可是想好好說話的?”已知“鳶白澤”不可能幫自己,春喜已是将所有矛頭指向了宮羽。
但宮羽此人心計莫測,自不會在言語上輸人:“是你自己找上門的,又賣什麽關子呢?”
畢竟想要利用對方,也得對方上鈎了才行,可對宮羽擺出姜太公釣魚之姿,春喜自知對方不會上鈎。宮羽的态度讓春喜覺得自己的存在對于她來說可有可無,但春喜必須要宮羽來分擔注意力。
這樣的情況導致春喜知道先出手的人會喪失主動權,也不得不主動送上門。但他還是心存奢望,希望能在談判中争回主動。
兩人一人漠不關心,一人咄咄逼人,看似後者更加急切。但守泰淳隐有所感——這一切不過都是表象。一只狐貍和一只豺狼都在玩心理戰,輸贏都不能單純地看結果。
春喜腦子轉得飛快,明白宮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自己不先拿出點誠意,只怕她真敢跟他耗到天亮,便道:“這村子坐落在懷霜雪山之下,卻能無憂無擾地過日子,本身便是一件怪事。更何況,當年哥哥帶我從林中逃出之時,并沒見到這地有何人煙。”
“此話當真?”宮羽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守泰淳也不禁坐得更直了。
若春喜這話無誤,那便說明不到二十年的時間,這荒涼的山腳竟然建起了村落,還住進了十幾戶人家,五代同堂,有模有樣的。
“當然是真的。”春喜哼了一聲,“我懷疑這村落與長生族有關。只怕我們一進入村子,就有人去報信了。”
沒想到他們好容易逃出包圍,卻又自己走進了埋伏。守泰淳倒吸了一口冷氣,卻見宮羽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我們不知前情,所以進這村子尚是情有可原。你又是為何明知此地兇險,還要貿然進山呢?”
春喜冷笑:“那你又為何不說自己是如何落到這地步的?我可向村人打探過,你們進村之時的狼狽可是有目共睹。”
宮羽點頭:“我也聽聞你是主動走進這村裏,還跟村人關系處得很好。隔壁家的還想把你招作上門婿。”
牛X啊。守泰淳瞪大了眼。春喜頓時惱了:“廢話少說!”
“好啊。”宮羽從善如流,“你定是看上了這村裏什麽,一直在找線索,結果卻發現這村人看似尋常,實際每逢去鎮裏采購皆是與人互通消息。等你發現之時,已找不到逃脫之法,只好先按兵不動。”
春喜不語,宮羽也不急,笑了笑繼續說下去:“既是與長生族挂鈎,又能吸引你興趣的,怕是與毒物差不離。只是你安逸日子過久了,自以為天下無雙,沒想到連個小村子都出不去。”
好端端的又被踩了一腳,春喜暴怒:“你真了不起,還會這般落魄?”
春喜确實是在逃出皇宮後無意中在市集上看到一種藥物,與他一直感興趣的制傀手段相關,幾經探尋才發現了這村子,便佯裝成貨郎上山攀談。
而當年遇襲之事雖然深刻,但到底年紀太小,只記得一路跌跌撞撞,并未及時想起此地就是當年之地。而等他發現不妥的時候,村裏的幾乎人家都陸續來了親戚,他的吃食裏也多了新東西。
守泰淳大驚:“吃食裏竟然下了毒?”他急忙看向宮羽。他是沒問題,但她身體早被藥毒損了根基,此番不是雪上加霜?
“哥,你又何必擔心她?”春喜醋意上頭,“清淺月是鳶族大毒,這小小的制傀之藥只怕剛入體就被吞噬了。她肯定早就知道了,才放開心吃吃喝喝的。倒是你,她根本不關心你死活。”
這挑撥離間之低級。守泰淳當做沒聽見。
“好了。”宮羽喊停,“這村子十幾戶人也不見得全與長生族相關,否則今晚等待我們的就不是加了料的席宴,而是明晃晃的刀槍。既然他們出去采購便是傳遞消息,趁着他們此番尚未做全準備,今夜理應是最佳突圍的時刻。你來找上我們也是如此目的。”
春喜正要開口,宮羽又道:“我們兵分三路,往三個方向跑。”
守泰淳和春喜都震驚地看向她。
“啊,既然你們都反對,那我們就分兩個方向好了。”宮羽挽住了守泰淳的手,靠在他肩上,誰跟誰一塊兒,不言而喻。
“憑什麽我哥要與你一處?”春喜瞪圓了眼。
“因為他是我夫君啊。”春喜正要譏諷,宮羽話鋒一轉,“而且,你不是有幫手的嗎?”
春喜臉上驚疑不定。他回想着自己的話,竟不知是何時在她面前漏了破綻而被猜出來的。殊不知宮羽看透了他這人不會亮出自己的所有底牌,敢自信滿滿地上門讨嫌,定然是有把握全身而退。
這時候要說卑鄙無恥之流,也是廢話。兩人之所以在這裏你一句我一句地演着,都不過是想讓對方來充當箭靶子,把人都引走,好讓自己能安全逃離。
春喜越過了這個話題,幹脆道:“我們定個時間。”
宮羽搖頭:“我定的時間你敢信嗎?”
他們之間斷沒有和解的可能,連裝都不肯低頭。如此便罷了,春喜跳窗離開:“能不能逃,就各憑本事。”
兩人今夜想回看似說了許多,其實當真回想起來卻是一件關鍵的都沒有,擺明的都不過是雙方心知肚明之事,但又好似達成了什麽共識。
風聲好似随着春喜離去也停了。守泰淳望着窗口,突然被宮羽拉住了手。
“還不快跑?”她一手提劍,一手拽住他,臉上是從未見過的肅穆。
還有兩章就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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