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二年
十二年
話說步清月回到百花谷帶回整株枳火蓮種在百花谷。
枳火蓮十五年開一次花，步清月帶回來的這一株已是世間最後一株，将花瓣摘取制藥，将根莖重新種下。
步清月的醫術得母親傳習，這用枳火蓮制成的兩顆丹藥是母親延續生命最後的辦法了。
枳火蓮練成的枳火丹擁有火熱之性，能夠溫厚滋養人的身體經絡、五髒六腑。可惜母親的身體是生機在不斷流失，就算有藥力補充，也只是一邊進一邊出，每一顆能延續兩年的命，已是藥力雄厚的效果了。
這些年，清月除了修習武藝還一并修習醫道與琴技，父親希望她能把母親的本事都傳承下來。
她的引月劍法的兩招劍式皎月雲間歸和飄渺弦月影就是在母親的玉衡劍法和父親的天衢劍法上融合創新，形成的獨屬于她的引月劍法。
此次敗給李相夷，她察覺到自己在心法上的欠缺和近戰步伐上的不足。想起當日曙光之中的李相夷，清月微斂神色，他已有佳人在側，無需再多想。
在百花谷一片安寧之中，日月流長，江湖上風起雲湧，四顧門成為武林中第一正道門派，與其對立的是武林第一邪魔外道金鴛盟。
雙方不斷沖突加劇，在四顧門二門主單孤刀被金鴛盟三王所殺，屍骨被搶後達到頂峰，李相夷為單孤刀報仇和金鴛盟盟主笛飛聲在東海一戰。
四顧門與金鴛盟兩敗俱傷，一時間死傷無數，後四顧門分崩離析，佛彼白石守着四顧門的分院百川院，喬婉娩不信李相夷身死，離開去尋找，肖紫矜陪同，此後十年，江湖再無太大風波，但暗流仍在湧動。
清月回到百花谷四年後母親離世，父親悲痛欲絕，心氣盡失。
清月為母守孝三年，同時接受父親傳給她的他和母親共創的雙人心法和劍法。
這照月流晝劍法她倒是練得純熟，但太極混源心法卻總覺得不盡人意。父親說那是因為這心法本就是雙人心法的緣故。
太極混源心法是母親能在父親身邊留這麽多年的原因之一，但終究人法不敵天意……但這多少年已是母親心之所願。
再三年，步清月獨創空轉雨燕步，其父病重，兩年後仙逝，清月将父母合葬在百花谷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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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清月這晚躺在房頂上望着一輪清亮的月色，她在這世上的牽挂之人一一離去，如今自己孤身一人……
忽又想起那年曙光中含笑看着她的青年，估計他現在恐怕連孩子都有了吧！
步清月自嘲一笑，打算之後出谷去拜訪一下漆伯他們，順便告訴他們父母的死訊。
結果出了谷，打聽了一下卻發現真真兒是物是人非，十二年過去了，李相夷和單孤刀都死了！？
趕到雲隐山見到了岑姨才知道當年的事，連漆伯伯都早已仙逝，岑姨本想留她在山上，但清月覺得既然沒找到相夷的屍體那便還有希望。
她心裏不信李相夷就這樣死了，後來她下山後又打聽到四顧門崩裂後，現在只剩百川院，又得知前段時間原四顧門喬婉娩女俠和肖紫矜大俠大婚，金鴛盟的盟主笛飛聲還搗亂婚禮。
知道笛飛聲沒死，清月更覺得李相夷沒死了。
她本來想去百川院探探，卻在中途聽說四顧門舊人重建了四顧門，現在四顧門門主是肖紫矜。
江湖上又穿出來了不少流言說單孤刀是李相夷殺死的，後肖紫矜要舉辦四顧茶會。
清月索性就去看看這沒了李相夷的四顧茶會是個什麽樣子。
清月待着帷幕坐在末尾角落，看着茶會上不知名的漕幫小卒在那兒品頭論足，又蹦出來個四虎銀槍劉如京，沒說兩句又走進來一個更有意思的年輕人說自己是李相夷的徒弟——方多病！
還沒說兩句又蹦出來一個四虎銀槍之首何璋拿出自己手裏的信說是李相夷命令的單孤刀前往揚沙谷，真是一出戲接着一出戲啊～
簡直讓清月大開眼界，李相夷的四顧門裏聚集的竟都是這種人嗎？
她是不知道當年李相夷和單孤刀之間的關系如何，但她知道單孤刀從小時候起就不喜李相夷。
她還記得那時在雲隐山，偶然一次晚上她出來曬月亮，想到白天和他們二人比武時傷到了單孤刀，就想着送瓶傷藥過去，結果看到單孤刀在自己房間裏一刀一刀在匣子裏刻下李相夷的名字，又畫上一個叉，那時他的神色至今難忘……
那個叫方多病的年輕人倒是很維護李相夷，後來她見到喬婉娩，李相夷的……前未婚妻，瞧着她和她現在的夫婿肖紫矜倒像是不怎麽對付一般。不過這是別人的事，關她什麽事呢？
四顧茶會結束後，清月便跟上了方多病，走到人少處，見那方多病突然一閃身，知道他已然發現自己。
兩人一交手，方多病倒退半步，警惕地看着清月。
“姑娘跟着我做什麽？”方多病看着眼前戴着帷幕的女子問。
“沒什麽，就是對你挺好奇，剛剛在四顧茶會上聽你說你是李相夷的徒弟，所以好奇喽！”
“姑娘若是想從我身上知道我師父什麽事兒也不必費心了，我知道的也不多，告辭。”
看得出這年輕人此刻心煩意亂，清月也未挽留，等他走遠了也悠閑地在街上逛着。不急，她剛一交手就在他身上留了點東西。
一盞茶後，清月放出一只蜜影蝶，蝴蝶翩跹飛舞，慢慢飛向一個方向，一路上清月也慢慢悠悠地跟着，沒想到跟到了城外郊外樹林。
看到眼前這個帶着輪子的樓，上面寫着蓮花樓，心裏想着只在這裏的人可真是個奇人。
然後就看着方多病面色不佳的從樓裏沖出來。
方多病擡眼就看到之前跟蹤自己的姑娘，眼睛睜得老大，“你還跟蹤我！”說着立馬在自己身上找了起來，卻沒找到什麽。
“別找了，不過是一點小手段而已。”清月微笑道。
許是聽到聲音，樓裏的人都出來了。
“哎，不是，姑娘你要問什麽去找四顧門不是更方便嗎？跟着我作甚，我雖說是李相夷的徒弟，但那時我尚年幼，很多事我真不知道！”
“我……”清月正要說什麽，只見樓裏出來的尋常一男子一身月白色尋常布衣。
頓時安靜下來，清月取下帷幕。眼睛直直盯着那白衣男子，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神色。
其他人只見那女子長得甚是漂亮，明媚大氣的容貌糅合着沉靜的氣質，那雙眼有種難以言喻的、像是不染塵世的幹淨。
見他始終不為所動，清月上前使出空轉雨燕步，眨眼間來到幾人面前，讓方多病和蘇小慵心裏一驚。
随即便看到那女子出手被阿飛擋了下來，兩人随即交手。
交手幾次後方多病心裏更為震驚，那可是笛飛聲！這女人什麽來頭，不僅招式看不出來歷，內力如此深厚，竟然能壓制住笛飛聲！
看她剛剛是沖着李蓮花來的，方多病趕忙問：“這誰？你認識？”
見李蓮花神色複雜，方多病懷疑地看向清月，又看看李蓮花。
“不應該啊，怎麽一個個的，都喜歡你，你是銀子嗎？”方多病上上下下打量着李蓮花。
李蓮花無語，心內複雜，他這容貌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清月，算了。
上前走下樓，說着：“別打了，別打了。”
清月率先收手，笛飛聲饒有興趣的還想試兩招，他總覺得沒盡興，不過李蓮花既然已經插了過來，那邊日後再說吧！
“聊聊？”李蓮花看着清月問。
清月哼了一聲，轉身朝樹林裏走去，李蓮花嘆了口氣，跟上去。
方多病他們雖好奇，但也不會随意去窺探他人私事。
樹林裏，清月站定，轉身點了李蓮花的穴道，抓起他的手腕號脈。
“多年不見，清月你……還真是直接哈……”
清月随後又用內力探查他的身體，随後收回：“內力只剩一成不到，命都只剩幾個月，你中毒了，那毒叫什麽？誰下的？你這容貌是因為毒改變的？”
李蓮花張張口，随即嘆氣道：“清月你還是先解開吧，你看我也跑不了，你一口氣問這麽多，我怎麽給你說。”
清月将穴道解開，“先說你的毒，能化了你的內力，還是混毒，當真不好解，中毒時間不短了吧？什麽時候中的毒？”
李蓮花一怔，看着清月的神色，“十年前。嘶，我怎麽覺着你好似并不擔心這毒一樣，好歹從小相識一場，你這反應……”
清月嗤笑一聲說：“你若剛中了這毒便來找我，我還真沒辦法完全給你解了，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可以先幫你續命，再等三年我就可以幫你把毒全解了，到時候憑着你的揚州慢，功力也能慢慢回來。”
“你能……完全解了這毒？別是吹的吧？我所中之毒名為碧茶之毒，號稱天下第一毒，你要怎麽解？”李蓮花心緒更加複雜。
“如果在剛中毒的兩三年，我會讓你找忘川花服下，至少會有成六七成可解，但那時我醫術還不算太好，內功也沒這麽精純。而現在，就算有了忘川花，單靠此也只有三成左右把握，所以幹脆不用這種方法了。”
“什麽意思？”
“我母親一生醫毒精通，父親為了母親更是精通雜學，早些年研制過一種藥物，藥物沒成功倒是研究出個別的丹藥，名喚離丹。此丹可以分離出你體內的毒素，不過過程很痛苦，但效果是很好的，只是前提條件是要有個可以撐下去的身體，你現在不行，所以得給你養養。毒素從你體內分離後用金針引出即可。”
李蓮花搖搖頭說：“這毒早已經把我的經脈破壞殆盡，如今我只不過是靠內力撐着而已，再好的補藥也養不起來，無解。”
“非也，你覺得無解，或者說別人覺得無解是因為欠缺一樣東西。”
“什麽？”
“枳火蓮。”
“枳火蓮？”
“對，因為江湖相傳枳火蓮早已消失百餘年，所以也沒幾個人知道這東西。但恰好我有。不過得等三年，它開花才行，用它來護住你的經脈和五髒六腑，分離毒素才能成功。
我的內力和你的揚州慢有相似之處，可先助你逼出一些毒素，雖無法全部用內力逼出但能讓你先好過一些，三年後再一舉徹底解毒。”
李蓮花不說話，突然知道自己真能被解毒，一時之間有些恍然。
“嗯？怎麽，你不想解毒？”清月看着他不知在想什麽。
李蓮花沒說話。
“聽說你十幾年前和金鴛盟盟主大戰，四顧門傷亡慘烈，後四顧門崩裂。你這十年在幹什麽？或者說你現在為了什麽活着？”
“呵，清月你還是一如既往直白哈。”李蓮花嘆了口氣，良久才說：“師兄當年……我一直在尋找師兄屍骨，想帶他回師父身邊，入土為安。”
“那你現在找到了嗎？”
“找到了。但其中另有些隐情需要我去查明。”
清月深呼吸了口氣說：“你和單孤刀當年怎麽回事我不管，你現在想要幹什麽我也不問，我只需要保證你好好的活着就行。今晚我先幫你盡可能逼出一些毒素。”
“清月，你……”
“李相夷！”清月已然猜到他這十年壓根沒好好治過他的身體，語氣平靜但不容置疑道：“不管你現在是誰，我在這世上認識的人，現在除了岑姨，就只剩你了。”
兩人相視，良久李蓮花問：“步叔……”
“兩年前病重去世了。”
林間靜悄悄，從前李相夷面對步清月總是會語塞，如今李蓮花面對步清月只能說：“節哀。”他似乎總是對清月沒辦法。
清月掠過他看向遠處，“不管你是攪在這江湖恩恩怨怨裏，還是以後想歸隐田居或是幹點別的什麽。總之，有我在，你就給我好好的活着。”
李蓮花徹底閉嘴。
“那個方多病怎麽回事？”良久，清月才又問道。
李蓮花又陸陸續續給她解釋了下剛剛那幾個人，包括笛飛聲的真實身份和現在的情況。
看清月的樣子，她是鐵了心要跟在自己身邊了。索性這些事他沒必要瞞着清月，她自己遲早知道，也不是個多嘴或者愛多管閑事的性子。
為防止露餡或者生出誤會，還不如趁早告訴她一切，串通好說詞，免得在方小寶面前露餡。
方多病他們見兩人聊了許久，都快等的不耐煩了才看到兩人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