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道歉

道歉

凱西是村落裏最好的弓箭手,說他百發百中也不算誇張。

他也是村落裏打獵最厲害的那個,跑的地方比其他人都遠一點兒。

也幸好有他,今天上午偶然間看到幾個形容普通卻十分陌生的面孔在打聽“安冽”這個人,這才起了戒心。

要知道雖然安冽十五歲時才搬來這裏,不過他們一向關系很好,對方之前說出去尋找一種貌似叫岩犀的魔法植物。

他本來也打算和他一起去的,只是家裏的農活太多,而且安冽希望他能幫忙照顧母親,再加上他母親近日來病情愈重,這才沒辦法抽身尋找失去消息近乎二十天的朋友。

尤其,他也不是沒在這幾天裏聽到關于那片禁地的一些傳言。

故而看到那些人,盡管他們穿着普通,卻在小腿和腰部都藏着武器,而且看上去不像是做農活的一類人。

凱西立刻意識到那些人可能會招致危險,便立刻趕了回來,将這件事告訴了西爾維娅嬸嬸——安冽的母親。

西爾維娅詢問了清楚,一貫溫和的面容卻焦急起來,只讓他迅速告訴村子裏的人,讓大家都躲起來。

雖然凱西一頭霧水,但西爾維娅十分堅持,态度也十分認真,雖然她身體不好,但是村落的人基本上都很尊敬她,再加上凱西自己也覺得那些人有問題,于是大家便躲去了很久以前他和安冽發現的一處溶洞裏。

至于房間裏的那具屍體,是凱西為了抓一個調皮的小孩兒時不小心撞上了闖進來的那些陌生面孔中的一個。

他仗着先發制人才一箭射中,比起外人又更熟悉村子裏的地形以及周圍的情況才攜帶着孩子成功脫逃。

不過即便如此,逃出來的過程裏他也被匕首擲中了大腿,若不是及時止了血,肯定就要被發現了。

村子裏的人都沒事。

安冽看着溶洞裏都好好的大夥,舒了口氣,有些脫力的靠在了牆壁上,一時腿軟的都無法走去母親身邊。

不過倚靠的同時,他也忍不住疼得皺了下眉。

梵希把他扔出去的那一下可沒省力氣,他背上肯定青了一片。

不過為了不吓着母親和朋友,尤其是不能吓到看着他拿劍對着梵希的娅安,安冽還是解釋兩個人是尋找岩犀的時候碰見的朋友。

梵希是四處雲游修煉的魔導士,幫了自己的忙,是自己以為母親出了事頭腦不清才做出那種糊塗事,對方只是想辦法讓自己清醒而已。

對他這糟糕粗糙的借口,梵希倒是一言不發,只是拿劍比劃着解開了他和娅安身上那些莖條,然後也沒把劍還給他,徑自跟着他過來了這裏。

此刻,梵希看着他臉疼的有些發白的模樣,邁步到他旁邊,從他腰間的袋子裏取出岩犀,掰了一瓣送到對方唇邊,後者有點兒尴尬的擡眼看了他一下,很是多餘的伸出手接過來,小聲道了句“謝謝”,便偏過頭将花瓣含進了嘴裏。

“安冽?你受傷了?”西爾維娅只能坐在軟墊上休息,顯然病得不輕,卻還是全心惦記着自己的兒子。

吞下花瓣的安冽搖搖頭:“沒事,我好多了。啊,母親,我找到岩犀了。”然後他探手從梵希手上拿過那朵花,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詢問道:“這一株?都要直接吃掉嗎?”

梵希瞥他一眼,懶懶的應道:“可以研細一些融在水裏,效果會好一點兒,用量的話……葉子全部摘下來就可以了,先看看情況。”

西爾維娅咳了咳,這才注意到方才跟安冽一起進來的這個一身暗色的男子:“這位是?”

娅安本來站在安冽這邊,聽到西爾維娅的問題跳了一步到梵希旁邊,伸出手拽了拽梵希的衣袖:“這位是魔法師呢,西爾維娅嬸嬸。他是安冽哥哥的好朋友。”

梵希垂眸看了眼這個小女孩兒,笑容禮貌的看向那位女士:“夫人您好,我的名字是梵希,是在路上偶然碰到了安冽先生,打擾您了。”

他說話的當口,安冽正在用凱西遞給他的清水溶解岩犀。

西爾維娅似乎對娅安口中的“魔法師”三個字很感興趣,微笑道:“梵希先生,您竟然是魔法師嗎?塞爾斯邊境這邊倒是很少能看到一兩位,诶?您的心口……是不是受傷了?”

安冽手一抖,差點兒把藥碗扔出去。

梵希不在意的碰了碰:“沒關系,只是一點兒刮傷。”同時,他垂眸示意娅安不要多話,後者眨眨眼表示理解,他便難得溫柔的笑了一下。

娅安突兀的有些臉熱,拽着對方衣袖的手也收了回來,暗自覺得這人真是好看得緊。

雖然一開始就覺得他很好看,不過那個時候畢竟還以為他是壞人,現下知道了他和安冽哥哥是好朋友,似乎變得更好看了一些。

梵希倒是沒在意這個,他視線掃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周圍大約二十口的人衆,看着正由安冽喂藥的西爾維娅維禮貌道:“失禮了,我要先失陪一下。”

便轉身走了出去。

安冽皺了下眉,回頭看了一眼,後者已經走出了溶洞,他轉回頭來,深呼吸了一下,還是緩緩的将藥汁送到母親唇邊讓她慢慢喝下去。

變化幾乎是立時就能看出來的,雖然身體仍舊虛弱,但是西爾維娅的臉色已經好上很多了,手也比剛才有力氣一些。

西爾維娅喝完了藥水,試着活動了一下十指,微笑道:“确實有用呢,安冽,這一路上,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雖然她的兒子方才說沒事,不過做母親的也看得出來那顯然只是為了讓自己放心而已。

安冽搖搖頭,懸着的心此刻才算完全放下,他覺得就算岩犀不能讓母親痊愈,能夠舒服一些,不受病痛所折磨,他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或許是需要一點兒時間才能看出更好的效果,不過安冽現在還有點兒愧疚另一件事,于是他放下藥碗,看向娅安:“你過來一下。”

然後他看向西爾維娅道:“母親,我去看一下朋友。順便也查看一下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人。您好好休息着。”

說罷,也等不及回答便跑了出去。

出來以後才發現外面開始下雨了,夏天快要過去,猛地被雨水一刺激還稍微有點兒涼,雨霧蒙蒙裏哪裏還有人在。

走了嗎?不至于連個招呼都不打吧……

凱西的腿受了傷,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出來拍了下他的肩膀:“嘿,下這麽大雨,你幹嘛在這兒淋雨?咦?你那位朋友呢?”

“……沒什麽,你出來做什麽?”

“我想了想,還是把這附近稍微掩飾一下,不然萬一被發現,大夥連逃都沒處逃。”

“……”

* * * * * *

雨越下越大,盡管才過中午,天空卻黑壓壓的如同入夜一般。

大雨幾乎沖刷了一切記號,追蹤變得極為困難。

男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有些煩躁:如果沒有下雨的話,那個用弓箭的家夥受了傷,肯定會留下血跡的。

不過也還不能放棄,這附近的村落都已經找過了,他們的腳程不可能太快,一定是有什麽可以避雨的落腳點,山洞或者殘破的小屋之類的。

他正準備爬上石壁四處看看,才邁出一步,眼前卻突然炸開一片炫白色。

那竟然是閃電。

該死的,竟然有一片閃電擊中了他前面的地面!

雨水裏有個聲音似乎很遺憾的說道:“啧,打偏了呢。”

男子一震,轉回身去,離他不遠的地方站着一個人,那人一身藍黑色的鬥篷披在身上,帽子罩住了大半的臉,只隐約看得到挺拔的鼻梁和弧度優雅的唇形。

男子已經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那人也緩緩地擡起了頭,兜帽下因為天色過暗仍舊看不清什麽,只是那人應該是左眼的地方有一圈一圈的妖異的藍色紋路愈發清晰,那人唇瓣開合,聲音森冷而悠然:“別急着動手,你其他的同伴呢?”

“你們一共六個人,一個死了,還有五人。”

“恰好我心情不太好,所以你們應該會死的痛快一點兒。”

“不過我不想浪費時間,如果你們五個人能一起來攻擊的話,那就非常好了。”

他說話的當口,另外兩個人也手持銀色短劍從他的後面冒了出來。

他眯起眼睛,笑容溫柔優雅:“你們一定在想,魔導士一類的都不大擅長近體攻擊。”

另外兩人從草叢裏也走了出來,他們拿的武器倒不是短劍,也不是普通規格的長劍,而是劍刃頂部帶着鈎子。

梵希的笑容更深了些,聲音卻有一點兒抱歉:“不過不好意思,我大概算是例外呢。”

語畢,那五人已經一齊沖了過來。

梵希身子沒有動,他只是動了下手,他的手掌向上一收,五道白茫茫的閃電已經劈了下來。

并沒有劈中,他也不希望那些閃電劈中,但是在絕對的黑暗裏乍起的白光肯定能夠對視線有一定影響。

趁着對方被晃了眼的時候,梵希已經移動到了其中一人身後,手中銀色的劍刃一劃,那人哼都沒哼,倒地。

雨水瞬間便沖刷幹淨了劍刃上的血跡。

四人顯然有所觸動,但他們才是獵殺者,他們人多勢衆,沒什麽可怕的。四人再次沖來,這次卻是兩兩前後,閃電乍起,前兩人無法視物,失去先機,後兩人卻借着前兩人的抵擋而沒有被強光晃眼,反而可以看清梵希的身影。

梵希看着半空中躍起将短劍刺向自己的兩人,微笑着緩緩後退。劇烈的強光裏,在地上的那兩個人在白光消退後卻眼前有些花的看到了空中一些懸浮的樹枝。

空中的兩個人的短劍還沒有刺到梵希,梵希雙手一收,那些樹枝便以極大的速度沖向了這兩個人。

兩個人被射成了篩子,撲通撲通墜地。

還剩兩個。

梵希卻眯起了眼睛。

那兩個人不見了。

梵希并沒有慌,他靜靜的站在滂沱的大雨裏,在左側突然響起風聲的時候又劈下了一道閃電。

然而,閃電明亮起來的一瞬,他突然看到那兩柄尖端帶着鈎子的劍刃是勾在一起的。

其中一個人竟然不惜做餌将另一個借由這詭異的武器甩到他的背側攻擊!

那人的劍已經成為工具,成為鈎鎖,從腿上拔出了一把匕首則成了武器。

不過他注意到那把匕首的同時,滂沱的雨聲裏還傳來了另外兩聲什麽破空的聲音。

匕首離他還有半寸的時候止住了攻擊的勢頭,這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倒了下去。

梵希挑了下眉毛,看了眼地上的兩具屍體身上的箭,然後才不急不緩的轉過身去。

安冽放下了手裏的弓,整個人被雨水淋得濕透。

箭法不錯,梵希感激的略略彎腰,便轉身要走。

安冽追過來:“嘿,下這麽大的雨,你要去哪兒?”

梵希并沒停下:“我已經做完了我答應的事情,而且我還順便解決了你們的追蹤者,哦,抱歉,這兩個算是你解決的。不過那也不重要……只是除此之外,你還有看到什麽需要我繼續留下的理由嗎?”

安冽探手去拽他:“我之前不是想……我很抱歉。”

梵希聳了下肩膀:“抱歉什麽?我很早以前告訴過你,你可以想殺我,很多人都想做到。還有……恭喜你,你是我出來之後第一個成功拿着劍對着我的心口的。”

安冽幾乎要放棄跟他繼續走了,他吸了口氣:“我就是在抱歉這個。”

梵希停下了腳步,偏過頭斜睨着他。

“安冽先生,你不需要抱歉。”

“我放松了戒備,我給了你那樣的機會。謝謝你給我上的一課,你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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