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說得倒是好聽,他最擅長的不就是說些直白的話,令她無所适從麽。
“周佩弦。”宋千翎很小心地念他的名字,“你該知道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周佩弦面上坦然,像是一早料到她的回答:“在我的世界裏,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是啊,世界是他手中的牡蛎,任他撬開,任他食用,任他丢棄。
但或許還有這種可能——
“也許我不是你的世界裏的人。”宋千翎道。
門被禮貌叩響,侍者推入餐車,面對屋內僅剩的二人,仍盡責地呈上三人的菜品。
原木餐桌上,白瓷盤泛着瑩潤的光澤,中心不過一口的餐點,嬌小到像個不該入口的藝術品。
門扉輕阖,屋內恢複一派寂靜。
“我們先吃飯吧,好嗎?”周佩弦拿起叉子,“我可是餓了一天的肚子。”
吃飯不該聊不開心的話題,這是共識。
宋千翎默認式地叉起意面上的蝦仁,細嚼慢咽後,無意識開口:“你為什麽一天沒吃飯?”
話送出口,她怔了一下。
擡眼望去,面前的人因着她的關心,笑得很是滿足。
周佩弦放下刀叉,雙臂交疊于桌上,俯身湊近她。
“一早被抓去參加我哥頭七的祭祀,中午本來有頓大餐等着我,随口說了兩句話,碗就給打飛了。全心等着晚上這一頓,好險,你沒有丢下我。”
最後一句,他說得好可憐。
那雙眼裏能泛出陰鸷的精光,也能像現在這樣,蒙着層水霧,巴巴地盯着人,像只哀求的小獸。
從獵手變作了獵物。
但宋千翎很清楚,那不過是更高明的狩獵方式。
宋千翎低頭不再看他:“那你多吃一點。”
他能有什麽可憐的,全都是自找。
哪是“随口兩句”,肯定像上次葬禮一樣,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吃不上飯還算好的,沒脫層皮都是萬幸。
宋千翎在心裏數落了他一番,聽着對面的人沒了動靜,又忍不住用餘光去瞥他。
結果發現,他在很認真地吃東西。
周佩弦可能真的是餓了,自己的一份牛排解決完後,無比自覺地又拿過佟一婷點的意面。
叉子一卷,一送,閉上嘴垂着眼,一本正經地開始咀嚼。
喉結一滾,他又開始專心致志地卷第二叉,望着面條的雙眼專注又期待。
常常有這樣的時刻,會讓宋千翎意識到,他其實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再怎麽包裝,骨子裏的青春氣都難以掩蓋。
宋千翎看得太久,目光由餘光逐漸變作正眼,不可避免被他察覺。
周佩弦停住叉子,擡頭和她對望了一眼。
她準備好聽這張嘴又送出什麽诨話。
可最終,周佩弦只是将一叉子面送進嘴裏,繼續認真吃飯。
意外的,這餐飯吃得還算舒心。
除了開頭的鬧劇,後續的周佩弦很安靜,偶爾的開口,也只是點評兩句菜品。
暖黃燈光下,玻璃花房變得昏暗神秘。明明是早春,卻仿佛來到了一場深秋童話裏,耳邊隐約能聽見壁爐“畢畢剝剝”的聲響,他就是深山老林裏獨守木屋的神秘王子。
宋千翎并不覺得自己是公主。
但她還是坐上了王子的南瓜馬車——
一輛灰棕色的輝騰。
望着方向盤上的vw車标,她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周佩弦向她晃晃車鑰匙:“我爸打了我的碗,我就偷了他的車鑰匙。”
原來那天他說的偷車,并不是件玩笑話。
這哪裏是王子,明明是個頑劣的竊賊。
宋千翎難以置信地看他,想說些什麽,又覺得這是他的家事,不便開口。
只是坐在贓物上的她,多少有點共犯的意思。
“你爸他,不會更生氣嗎?”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氣吧,他能怎麽辦呢,把他僅剩的兒子送到牢裏去?”周佩弦啓動這臺有些年代的車,扭頭沖她一笑,“我哥沒死的話,他說不定真會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