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飛往北京方向的飛機上。蘇楠皺着眉,纖長的手指,不停揉着微微做痛的太陽穴。明天是丹歌的生日,為了擠出一整天的時間陪她,這些日子蘇楠不得不連軸轉的工作。
已然是深夜時分,原本想在飛機上休息一會兒,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讓她難以入眠。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她躺在座位上,将視線佻向窗外的世界,目光所及,一片墨色的幽藍。
看着看着,蘇楠的目光短暫失焦了幾秒。夜色朦胧中,她想起了第一次和丹歌見面的畫面。
那時,她剛與陳顏分手沒多久。
董王子的酒吧,丹歌将自己的身體埋在沙發裏,微醺狀态中,她不停打量着酒吧裏的人們。最終她的視線落在了蘇楠身上,直覺告訴丹歌,蘇楠是在等人,等的還是個年輕女人。
但凡有女人只身踏入酒吧大門,蘇楠都要擡眼去看。發現不是自己想等的那個,她又會略顯失落的低下頭,繼續喝着手中的酒水。
丹歌拿着酒杯坐到了蘇楠的身旁的位置,晃了晃杯中的酒水,直愣愣的看着酒水在杯身裏搖曳。片刻之後,她開了口:“我猜你喜歡女人。”
“怎麽說?”蘇楠挑了挑眉,頭都沒擡一下。
“幫我把酒錢付了,我再告訴你。”
這一次蘇楠擡頭了,她看了一眼身邊落座的女人。
一張青春活力的漂亮臉蛋,穿着一件純白色V字領的T恤。T恤下擺被高腰紮起,露出細薄的腰身。領口很低,蕾絲花邊的內衣若隐若現,半個凝脂酥/胸露了出來。怎麽看都像極了雛妓。
蘇楠忍不住皺了皺眉:“小姐,你成年了嗎?”
對于丹歌提議支付酒水錢的事情,蘇楠不置可否,卻是故意将“小姐”兩個字咬的很重。
丹歌好像聽不出蘇楠的言外話一般,她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身份證拍在了桌上:“必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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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楠拿起來一看,知道了女人的名字。正如丹歌所言,她确實成年了,可還不滿二十歲。
和陳顏同年,甚至比陳顏還要小上個大半年。
愣神中,丹歌直徑跨坐在了蘇楠的大腿上。兩人身形貼近之後,丹歌聞到了蘇楠身上的淡淡香水味。
是柑橘的味道,似是一顆才剝開青橘的酸澀清爽,又似是果肉飽滿的入口甘甜,即不俗耐又不濃郁。仿佛只身踏入大雨中的整片柑橘地,空氣中充斥着微苦的清新。
非常羞恥的姿勢,丹歌還不自知似的,雙手同時勾住蘇楠的後頸。
她的聲音很好聽,有些撩人,她湊到蘇楠耳邊,誘惑般的笑着:“美女,你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嘛。不如你包養我吧,反正和誰睡都是睡。你長得漂亮,和你睡的話,我正反都不虧。”
“滾開!”
這種女人,蘇楠見多了,心覺惡心便是粗暴的将她一把推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酒吧。
站在街角,心頭揮不去的煩躁。蘇楠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取出一支香煙叼在嘴邊,掏出打火機點燃,她深吸了一口,再用力吐出煙圈。
頓時煙霧缭繞,漸漸随風飄散開來。蘇楠對着街邊路燈的光亮,攤開手掌。
想起陳顏曾經牽着自己的手,感嘆着說,原來你的手這麽漂亮呀,不去做手模可惜了。
那孩子說這些話的時候,明眸善睐。如此明媚。
蘇楠的手指纖細修長,輪廓柔和,非常女性柔美的一雙手,指關節均勻,肌膚的紋理很細膩。透過燈光,手指周邊泛着一點點微弱透明的紅光。
對準手心的位置,吐了一口煙,而後看着煙霧在手心裏纏繞,手跟着煙霧一同來回舞動。
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會兒,蘇楠嘆了一口氣,收回了伸在空中的手。又吸了兩口煙,想到陳顏很讨厭煙草味,連忙滅了。
盡管已經分手了,盡管有些日子沒見到那孩子了。可還是會時常的,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這段感情,就和手心裏的煙霧似的。觸手可及,遙不可及。
……
……
轉頭重新進了酒吧,打算上個廁所就回家。廁所邊上有幾個小隔間,蘇楠路過的時候,不經意的瞥了一眼。
酒吧隔間不能上鎖只能虛掩,透過門縫,她看到丹歌和一個男人坐在裏面的沙發上。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大半個身子壓在丹歌的身上,手從衣服下擺處伸進去不安分地摸索,急促失控的在她的脖子和嘴唇上,用力親吻着。
丹歌整個人靠在沙發上,一只手用力抓着沙發椅背,似是痛苦,似是愉悅的哼着,聲音聽起來還頗為享受的樣子。
真是下賤啊,蘇楠皺着眉頭,暗想着。
剛想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男人錯開了身子,她看清了丹歌的表情,那麽的無望,那麽的空洞,埋葬一切的死灰。
董王子的酒吧相較其他烏七八糟的地方,已經算得上幹淨了。可即便如此,還免不了出一點男歡女愛的事情。
饒是平時,蘇楠斷然不會去壞了別人的好事。
但不知何故,在那一刻,丹歌和陳顏的面孔交織在了一起。
蘇楠分不清楚,心仿佛被什麽揪住一樣。大腦還未思量清楚,聲音卻已然響起:“丹歌,你給我滾出來!”
可能氣場過于強大,隔間裏的兩人頓時沒了動靜。
丹歌愣了片刻,推開身上的男人,坐直了身子,整理好衣服,低着頭順從的跟着蘇楠離開了。
出了酒吧,蘇楠皺着眉頭,踢踏着高跟鞋,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蘇楠身高上占優勢,丹歌不得不一路小跑,才勉強跟得上她的步伐。
“酒錢,你就打算這麽付?”
“是啊,讓他摸個夠喽。”
聽到丹歌的回答,蘇楠止住了腳步轉過頭去。丹歌沒留神,直徑撞入了她懷中。
蘇楠眉頭緊了緊,将懷中的人推開了距離:“家裏人呢?”
見丹歌低頭着,不肯作答,蘇楠轉而又問:“平時住哪裏?”
“無家可歸喽。”
可能就連蘇楠自己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從酒吧撿了一個姑娘領回家,最後還讓她住下來。
期間,蘇楠斷斷續續的從丹歌口中得知,她是戲劇學院表演系的大二學生,目前在讀。
至于家裏在哪裏,為什麽要糟蹋自己,為什麽去酒吧買醉,丹歌統統避而不答。
蘇楠覺得丹歌這個女人好古怪。古怪的地方在于,丹歌表現的很矛盾。
她會央求蘇楠開着那輛帥氣的保時捷跑車,接送她上下學。蘇楠通常都是不予回應。
有一回,蘇楠心血來潮,真的去了。她将保時捷停在路邊,整個人倚在車門邊上,抱着手臂看着校門裏的師生來來走走。
即便是在戲劇學院門口,蘇楠的顏值也沒有被比下去。時不時的,會有人将視線投向她。
等了好一會兒,丹歌随着人流踏出了校門。看到蘇楠,丹歌先是一愣,幾乎是下一秒鐘,便是喜形于色的直徑飛撲到她的懷裏。
而後轉頭向同學們介紹蘇楠,說這是自己的表姐。她當着同學的面前伸手問蘇楠要錢,蘇楠雖然感到意外,但還是掏出皮夾。
丹歌一把搶過皮夾,從中取出一沓子錢,再沖她揮揮手。拿着錢,一溜煙的跟着同學玩去了。全然忘記蘇楠專程來接她,這件事情。
要說丹歌物質吧,可她表現的又和那種女人不一樣。
晚上回到蘇楠的住所,丹歌又會将當天取走的錢款,認真的打上欠條。無論多少,每一筆都簽字畫押。
盡管蘇楠嗤之以鼻的表示大可不必,但丹歌如此堅持。
還有幾晚,丹歌穿着睡衣來到蘇楠房間。當着蘇楠的面将衣服盡褪,赤/裸着身子鑽進蘇楠的被子裏。
無視蘇楠的皺眉,她只是笑笑說,自己是來支付住宿費和生活費。
見蘇楠面色更冷了幾分,她也不惱。鑽出被窩,重新穿上衣服,笑嘻嘻的扔下一句“過期作廢”,扭着小腰便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
……
與陳顏分手的那段時間,蘇楠的公司出了點問題。
正逢合夥人突然撤資,公司運作變得異常棘手,幾乎到了舉步維艱的程度。
可無論忙碌,蘇楠都會盡量抽一點時間去董王子的酒吧坐坐。她在用這個方式,期待着與陳顏的偶遇,但她一直都沒能等到。
大概是緣分已盡吧,蘇楠如此想着。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帶着丹歌離開的那個晚上,陳顏确實去了董王子的酒吧。
“喲,顏顏來晚了啊,錯過了蘇楠。剛走沒多久,和一個妹子一起走的。”看陳顏走進酒吧,董王子連忙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妹子?”陳顏有些意外,木讷的重複了一遍。
“大概是她對象吧,今天店裏實在太忙,沒注意細看。不過我看妹子都坐她腿上了,不是對象說不過去呀。怎樣,今天唱首什麽歌?”
董王子一口氣說了一大堆,這信息量過于龐大,以至于陳顏一時半會兒都沒緩過神來。
半晌,才搖了搖頭拒絕了點唱,轉而為自己叫了一杯酒。
其實選擇做朋友這種鬼話,就連陳顏自己都不信,可蘇楠卻信了。實際上,當時只要蘇楠開口,即便是只字片語,陳顏還是會跟她走的。
但蘇楠沒有開口,誰都沒有開口。
這一段感情,誰都沒能察覺出來。兩家家庭交際圈子的關系,蘇楠和陳顏走得近,她們玩在一起,都是最為正常不過的事情。
因此,盡管陳顏心中郁結難受,想找人訴說卻也無人傾聽。
那時候的陳顏還不懂。很多時候,一段感情的終結,不是因為不愛了,也不是因為誰做錯了什麽。
不是因為不再漂亮,不再可愛,不是的。只是因為聚散不由人。
玻璃杯裏的冰塊逐漸融化,溫差在杯身上凝結成了水滴,一滴一滴的滑落在桌上。像極了眼淚。
那個晚上,陳顏就坐在酒吧卡座上,聽着各種各樣歡快的旋律灌入耳朵。她表現的很安靜,沒有任何想法和思緒的安靜。沒有心酸,沒有難過,什麽都沒有。
直到陳顏離開時,那杯酒仍舊是滿着的,一口沒動。可那杯酒也很辛苦啊,它替陳顏流了整晚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