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走出機艙的那一刻,一陣寒風襲來,蘇楠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這才意識到北京的夜晚,比上海冷多了。

原本微微做痛的太陽穴更疼了,偏頭疼也跟着來湊熱鬧。

坐在出租車的後排,蘇楠頭痛欲裂,她疲累的将頭靠在玻璃窗上,放空般的看着窗外景色不斷地向後延伸、飛馳。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蘇楠。他覺得自己今天好運氣,接到一單美女的單子。和美女同車,多少養心養眼呀,比那些個胡攪蠻纏的客人,不知道好多少倍。

“師傅,還有多久到?”蘇楠注意到了司機的注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明顯是累極了,她問得有些吃力。

“美女,就快到了,最多二十分鐘。”司機好脾氣的回答道。

蘇楠點點頭,掏出手機給丹歌撥去了電話:“丹歌,我還有二十分鐘到,你緩緩再下來。”

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給我帶一件衣服下來,外面有點冷。”

夜晚的路況很好,只用了十來分鐘,蘇楠便下了車。

一陣風吹來,吹亂了蘇楠披在肩上的長卷發,淩亂着的美。她伸出纖長的手指将長發向後攏了攏,又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一瞥眼,蘇楠看見了丹歌的身影,她穿着白色的羽絨服,手裏捧着一件大衣,站在正在顯眼的位置。許是也覺得冷,丹歌來回跺着腳。

蘇南皺了皺眉頭,走上前去,教訓道:“不是跟你說,過二十分鐘再下來嗎?你急什麽?”

“我怕你冷到了,你老兇我。”丹歌一邊委屈巴巴的說着,一邊幫蘇楠把大衣穿上。

大衣是劇組的制服,一件長款的羽絨服。統一分發的長度對于身型嬌小的丹歌來說,有點過長了,将将要拖到地上的程度。穿在蘇楠身上,倒是很貼合,尺寸剛剛好。

聽到丹歌的控訴,蘇楠心頭一軟,不再言語,跟着丹歌向着劇組的休息住宿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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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聽着丹歌略帶興奮的口吻:“這部劇是大女主的電視劇。我是女主角,演一個禦姐。”

“禦姐?你?”蘇楠看了一下丹歌,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蘇楠很少會笑,她總是一臉的嚴肅。聽到她笑出了聲,丹歌忍不住側過臉看去,看她嘴角微微上揚,噙着笑意。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妩媚吧,眼神好像能勾人一樣,丹歌暗自想着。

已是深夜時分了,路上萬物寂靜,只能聽見兩人細碎的腳步聲,偶爾夾着蘇楠羽絨服外套摩擦出的沙沙聲。

見蘇楠微微蹙眉的樣子,丹歌不禁有些心疼:“是不是又開始頭疼了?”

蘇楠沒說話,微微點了點頭,算作回答。

丹歌也不再言語,将手伸進了蘇楠的大衣口袋裏,兩人的手牽在了一起。

……

……

很小的一間酒店套房,最多十來個平方。丹歌說,這已經算是女主角的優待了,其他人都是住在兩人一間的标間。

蘇楠還未坐定,就看着丹歌在屋內忙前忙後。

不多時,丹歌走出浴室,将換洗衣物遞了過去:“熱水放好了,快去洗澡。洗完澡,我們早點休息。等明天醒來,頭就不疼了。”

聽着丹歌細碎的安排,蘇楠沒說話,伸手接過衣物,順從的轉頭進了浴室。

知道蘇楠喜歡泡澡,丹歌特意提前将浴缸打掃消毒幹淨。剛才她浴缸裏面放了泡泡浴鹽,柑橘味道的,是蘇楠喜歡的氣味。

衣物從腿邊褪去,蘇楠的肌肉線條很明顯,身上沒有多餘的贅肉。常年自律健身帶有訓練痕跡的緊實小腿,在燈光下看起來格外絲滑,又不乏力量感。

特意做過美黑的肌膚,呈現出小麥色。不是曬黑後,大自然贈予的髒髒黑,也不是過度美黑的古銅,而是介于白皙和古銅之間的一種健康的膚色。

小麥色的肌膚更能襯出蘇楠的氣質,很陽光很健康的美感。她喜歡這個膚色。

泡澡很舒服,蘇楠躺在浴缸裏,惬意的差點睡着。過了好一會兒,浴缸裏的水将将要冷卻了,她才意猶未盡的起身,将身上的泡泡沖洗幹淨。

裹着一件睡袍,頂着濕漉漉的腦袋走出了浴室。

乏是解了些,可頭痛還是沒饒過她,持續做痛折磨着。

蘇楠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作勢就要躺在床上,卻被丹歌一把抓了起來,說:“頭發都不吹幹,活該你頭疼。”

丹歌一邊說,一邊将蘇楠按坐在了梳妝臺前,拿起電吹風就開始幫她吹頭發。

蘇楠也不掙紮,乖乖的坐在座位上,由着丹歌擺弄頭發。從面前的鏡子裏望去,看丹歌一臉的認真,動作始終輕柔。

想到自己将感情處理的一團糟,不免心頭一酸。也真是應了李思行的那一句,人渣。

“丹歌,你覺得我是個人渣嗎?”蘇楠的聲音低低的,她垂着眼簾,看不出悲喜。

“為什麽這麽說?”丹歌停下手中的吹風機,從身後将蘇楠環住。

剛吹幹的頭發,還帶着些熱氣鋪灑在丹歌的臉上,癢癢的,心也跟着癢癢的。臉貼在蘇楠後頸上,丹歌深深吸了一口氣,裹着柑橘的酸甜,撲鼻而來。

好一會兒,丹歌低聲說道:“我從來沒有這麽覺得過。如果你是真的渣,就睡了陳顏,再睡了我,但是你沒有。”

沉默片刻,丹歌繼續道:“我問過顏顏,她說你沒有碰過她。你……也沒有碰過我。你是坦蕩的。”

……

……

蘇楠笑了,笑得有些凄涼。

她知道,這是命運女神給她開的一個玩笑。

丹歌在蘇楠別墅住下後的第二周。有天晚上,大概淩晨時分,蘇楠接到了陳顏的電話。

電話接通,兩人都沒有急于開口說話。沉默了許久,才聽到陳顏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蘇楠。”

陳顏綿綿軟軟的喚了一聲蘇楠的名字,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她挂斷了電話。

電話裏,陳顏的聲音帶着厚重鼻音,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相識多年,蘇楠從未見過陳顏落淚,即便是她難受極了,也只是紅了眼眶,用指尖用力扣着掌心。

很顯然在那個夜裏,陳顏沒抵過想念,忍不住給蘇楠去了個電話。想想不妥又或者自尊作祟,她只說了一句話,便匆忙挂斷。

有那麽一瞬間,蘇楠的心裏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如果在這個夜裏,這一刻沖到陳顏的公寓去找她,兩人一定會和好如初。

只要她去了,兩人就一定會發生一些什麽。蘇楠想要得到那個孩子,得到她的緊張羞澀,得到關于那個孩子所有的美好。

蘇楠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心頭無由來的一陣拉扯,猶豫了幾秒,她心中有了決斷。

打開大門,正撞上丹歌走進屋子。

“你去哪裏了?這個點才回來?”蘇楠轉頭瞥了一眼時間,皺着眉。

“……”丹歌沒說話,臉色蒼白着,看了一眼蘇楠。

“我出去一下。”蘇楠對丹歌說,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晚上應該不回來了。”

“你去吧。”丹歌點了點頭,聲音很低落,扔下這一句話,便直徑走進了房間。

坐在房間裏,丹歌面無表情,淚水順着臉頰一滴一滴墜下,滴在她的手上滾燙又冰涼。

丹歌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她想蘇楠留下陪陪她,但她說不出口。這是丹歌第一次看到了蘇楠眼中的光,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去見心裏住着的那個女人。

丹歌爽快的一句話,讓蘇楠心裏泛起了嘀咕。若是換作平日,這個女人肯定是笑嘻嘻的一路追問。直到把蘇楠問得心煩意亂,皺眉冷眼瞪她,方才罷休。

原本不想搭理丹歌,蘇楠都已經坐在車裏,就差将車發動起步。鬼使神差的,她還是下了車,調頭回了別墅。

推開丹歌的房門。看到丹歌坐在床頭,淚流滿面,渾身止不住的抖,一臉呆滞的看着床頭櫃上的一小瓶藥。

這樣的反應,蘇楠是見過的,分明是毒品的戒斷反應。

蘇楠清楚的知道,但凡是染上這東西,人十有八/九就是廢了,沒得救了。

那時,蘇楠正在戒煙。吸煙戒斷反應都讓她覺得難受,何況快感強之十倍百倍的毒品?

“嗑藥?嗑藥?我給你錢,是讓你去嗑藥的?”一瞬間,蘇楠怒不可遏,扯着丹歌的手臂,就把她往別墅外拽。

丹歌身高上不占優勢,體力上也不如蘇楠,幾乎是毫無反抗的,被蘇楠拉拽着一路拖到了玄關。

當丹歌意識到蘇楠準備将她丢出門外的時候,她涕泗橫流着,跌坐在地上,喃喃地說道:

“蘇楠,我沒有嗑藥,我真的沒有。醫生開的文拉法辛,這個藥副作用好大啊。不吃就忍不住求死的心,吃了就控制不住的發抖,肌肉止不住的顫,顫得我心慌。”

“我感覺很不好。好多次了,拿着刀坐在浴缸裏,就差手起刀落了。我想你回來的時候,看到一浴缸的血,多瘆人呀。想着想着就冷靜下來了。”

“後來我又想,要不然跳樓算了,但粉身碎骨得多痛呀,我想走得漂漂亮亮。吃過量的藥片,又怕自己死不透。蘇楠,救救我,我不想死,可我也活不下去啊!”

那個晚上,蘇楠終究是沒有狠心扔下丹歌。她留在了丹歌身邊,守了一整晚。

那晚以後,蘇楠再沒有在深夜裏,接到過陳顏的電話。兩人默契的,誰都不曾提及此事,一切都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

可即便是現在,閉上雙眼,她依舊能夠清楚的記得,那個如同小動物受到巨大傷害後,喉口裹着深深絕望,瀕死掙紮着的一聲,“蘇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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