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其實，像李思行這樣的女人，一個從小在各種複雜并且缺愛的環境裏，成長起來的孩子。

她經歷的，注定要比常人更多。

很多事情，都是她獨自一人咬牙扛過來，于是她心智成熟的亦更早。

幼時的她，早已經為自己建立起了一套生存法則。就像是一個堅固的堡壘。

習慣了用冷淡來對待周遭的一切，一心一意将自己守在堡壘裏。

如果說，她不去在乎旁人，那麽旁人自然也就傷不到她。她是這麽想的。

她不想與旁人有太多的交集，也不願意自己虧欠誰的恩情，所以她向來獨來獨往。

這麽些年，她已然習慣了一個人。她不害怕孤獨，不畏懼傷害，但還是會渴求溫情。

尤其是在她脆弱不堪的時候，在她躺在床上無力而又昏沉的時候，若是有那麽一個人，出現在她的身邊，極其溫柔的對待她。

就似是陸一辰守在床邊，整整一晚。

沒有溫水了，就拿着兩個杯子，來來回回倒騰着，将滾燙的熱水慢慢弄冷一些。

伸出一雙手緩緩将她扶起來，再小口喂她喝下。

抱着她一路到醫務室，寸步不離的，衣不解帶的守着她，照顧着她，陪伴着她。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想要回握住那雙手吧？更何況是一個從小缺失溫情的李思行呢？

說到底，李思行也是一個人。她有血有肉，她有自己的柔軟，她也希望能夠被人溫柔以對。

被陸一辰環在懷裏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想推開，卻又不舍，便是如此一動不動的被動接受擁抱。

像她這樣的女人，是很難去用冷漠的态度，對待曾經給予她溫情的人。

亦很難狠下心來，對他們說“不”。

若是那些給予她溫情的人，最終對她有所圖的話，她反倒是釋然和平靜了。

那樣，她便知道應當如何回報，也會在自己底線範圍內，盡力去做，努力去滿足。

怕就怕，有那麽一個人，貿貿然然的闖入了她的世界。而後又和她這一生建立起來的，那套生存法則全然相悖的，那個人別無所求。

很長一段時間，陸一辰都無所求的蒙頭付出，可勁兒的對李思行好。

如此一來，李思行曾經自信的那個堅不可摧的生存堡壘，便是被一點點瓦解。

這也就是為什麽李思行始終做不到像對待常人那般的，用冷淡的态度去對待陸一辰。

可是，一個人如果沒有被好好愛過，是很難弄明白愛的模樣。

李思行，她分辨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分辨不出自己對陸一辰的感情，究竟是什麽樣的？

是被悉心照顧後的感激？還是兩人相識相伴之後，細水長流的心動呢？

她分不清楚，所以她始終和陸一辰不遠不近的，保持着距離。将她擺在友情的範疇內，盡力的對她好，以此回報那晚的照顧。

而後的一件事，讓李思行看清楚了這份感情的模樣。

那差一點就被瓦解崩塌的堡壘，又重新變得堅如磐石。

……

……

一行人圍坐在餐桌前。

沈興萊還沒有出現，大家都不敢點餐，端着茶水杯，正襟危坐着互相打量着彼此。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意思。就這麽互相看看，而後再彼此笑笑，氣氛多少有些尴尬。

在尴尬的氣氛中，李思行推門走進來了，第一句話便是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這一看，便是讓人感到眼前一亮。倒也不敢直直的死盯着她看，就悄咪咪的瞟一眼，而後挪開視線，再繼續瞟一眼。如此往複。

看她的穿着，無非就是一件素色的T恤，外加上一條緊身收腰牛仔褲，腳下一雙普通的板鞋。

她穿的樸素簡單。很顯然，這份美麗，不是靠衣裝襯托。

明明是一個東方人，卻有一張西方人的立體輪廓。無論是皮相還是骨相，都生得漂亮。

就算直接讓她就地出道，也絲毫不輸時下大明星的顏值。

誰又知道那些個明星的臉上，動沒動過刀子？

她肯定是天然美女，畢竟，若是去細看她的每個五官，都算不上特別出衆。可偏偏合在一起，就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實際上，美的标準是非常主觀的一件事情，畢竟審美是一件很獨立個體的，也從沒什麽統一标準。就像，青菜蘿蔔各有所愛。

大多數時候，人們贊嘆李思行的美麗，說她有多麽的，多麽的美啊。這一份美麗，其實是來自于她自身的氣質。

也正是這樣的氣質，你覺得她美，可究竟美在哪裏，卻是很難指出特別的某一處五官。

可偏偏舉手投足之間，又都會有種驚心動魄的沖擊力。

終于有膽子大的男生，首先對着李思行開了口：“你好，我叫湯克勤。我在學校見過你，我們是校友。”

湯克勤沒有說謊，他确實在學校裏見過李思行，但從來沒有走到跟前和她搭讪過。

第一次見到李思行的時候，他的腦海裏，瞬間冒出了司馬相如《上林賦》裏面的一句話，絕姝離俗，妖冶娴都。

這女人，端正優雅，着實是太美了，美得不可方物。

自從第一次見到之後，湯克勤就好似中了什麽蠱。總是想要找各種機會看到她，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

真見到了卻又是不敢接近，就這麽遠遠的看着。光是看着她，就無端端的心生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感覺。

在湯克勤的觀察下，逐漸對李思行有了一定的認識。

這女人的眼界一定極高，身邊衆多追求者，不乏一些優質的富家子向她示好，從來都是被她客氣而又疏離的直接拒絕。

可也從未聽說她有過什麽戀情。與她走得最近的，也只有一個短發女生，據說是她的室友。

那個短發女生從頭到尾一身的名牌，一看就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這種千金向來傲氣淩人，絕對不會和尋常人家的姑娘做什麽朋友，更不要說是貧困生了。

所以，湯克勤下意識的以為她們是同一類人，覺得兩人都是富家小姐，只不過李思行的行事作風更為低調罷了。

看李思行出落得漂亮，又總是一副不驕不躁的姿态。即便是聽說她在外打工，他也從未将她與貧困生聯系在一起。還開玩笑說這是富家千金，難得體驗一把貧民生活的好機會。

這名字不錯，克勤克己。李思行柔柔的笑了笑，擡起眼眸看向湯克勤，帶着禮貌的客氣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李思行。”

“你也是沈總資助的貧困生嗎？”湯克勤試探性的繼續問道。

這個包廂裏坐的都是沈興萊資助的貧困生，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多此一問的感覺，李思行被問得有些不明所以。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真的是貧困生？湯克勤心中一驚，繼續問道：“聽說你在外面打工？”

邊上的姑娘為李思行倒了一杯茶水，她雙手捧着茶杯，禮貌道謝。

而後，再次對上湯克勤的視線：“對的，導師介紹的兼職。”

兼職？這個回答不免讓湯克勤神色一滞。這個李思行可真是有趣，她應該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美貌吧？

最有意思的，就是這種美而不自知的女人了！

要知道無論男女，一旦意識到自己是漂亮的，一旦學會利用自己的容貌。

很多時候，對于旁人來說，是一種災難性的存在。

他們會拼了命的利用自己的“美麗”和“魅力”，去吸引所謂的“屌絲”和“寵物”。

屆時，只要張張口，動動手，就可以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根本無需去打工。

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美貌是可以變現的吧？湯克勤仔細打量了一下李思行，如此想着。

……

……

有了湯克勤開了頭，大家慢慢也就聊開了。

沈興萊最近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會。所有貧困生的助學金，以後都由這個基金會統一撥款。

一桌人都在北京就學的，亦都是沈興萊資助的學生。

有些人是從大學開始接受他資助的，有些是高中，唯獨只有李思行一個人，是從初中開始就受到沈興萊的照顧和資助。

沈興萊給的助學金，其實算不上太多，李思行仍舊免不了打工貼補生活所需。

可比起日後各種錦上添花的獎學金，她始終沒有辦法忘記，最初他近乎于雪中送炭的恩情。

餐桌上，大家各自展望着未來。

一桌人正聊着火熱，沈興萊推門走了進來，大家連忙起身表示歡迎。

沈興萊許久沒有見到李思行了。初中的時候見過一面，那時候的她算是個問題兒童。

時不時，就有老師打電話給沈興萊，向他告狀。

那時候沈興萊還不算特別忙，偶爾過去看看她，她總顯得格外高興。

後來他逐漸忙碌，北京、上海兩地跑，也就沒多少時間再去多管她了。

聽說她高考考得不錯，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績，一舉考入了清華，他也只是電話裏恭賀了兩句。

這個孩子幾乎沒有讓他操過心，除了初中時代給他帶來了些許困擾。

之後，再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負面的情緒，但凡聽到的都是關于她的優秀和才能。

不想時隔多年。竟然出落得如此标志、大方。

當然，她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時間在她的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好似骨子裏帶着書香氣，有一種古典優雅的美。

時光漸冉，這份美愈發的濃烈……

即便是素顏，都極為惹人注目，很難去想象這樣的女人，盛妝之後的模樣。

身材高挑又不失勻稱，普普通通的一件T恤，愣是穿得英姿飒爽。

就連閱人無數的沈興萊，都免不了多看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