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節目錄
賣鲞郎和石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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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崔洋再次挑着貨筐往平陽村去。
因為年節将近,鲞的需求,尤其是白鲞的需求激增,越州的百姓過年都興祝福,各家各戶要準備條肉、白鵝、雞等大肉祭祀祖先。
祭祀祖先要花去半天甚至更長的時間,雞肉條肉都失去了原有的美味,這個時候有一條白鲞就能解決問題,鲞凍肉、鲞品雞,或蒸或煮,一大鍋燒好凍在那,冬天冷不用擔心變質,要吃的時候取一些,熱一下或者直接吃,鲞的鹹鮮和肉完美結合,是過年最受歡迎的菜。
白鲞因為原料是黃魚,制作工程要求又高,二抱的鹽下多少和之後曬多久都很有講究,一條上等的白鲞下鍋煮的時候,湯汁是乳白色的。
崔洋做白鲞的手藝最好,可算是越州城內頭一把交椅,連城內頂尖大戶邬員外家都是找他訂的。邬員外可了不得,他雖未入朝為官,卻是相王之人,連朝臣在他面前都不敢輕易造次。
邬員外是地道越州人,喜好鲞,偶然在朋友家吃到過一回崔洋做的鲞,就認準了,從白鲞到鳓鲞都只管問崔洋買。
這樣的大戶,又不欺霸拿大的,崔洋自然是奉承好了才出門。
他挑着擔出了南城門,一路吆喝着往平陽村走,還有十來天就是過年,鲞的生意特別好,越州人喜歡吃鲞,也善于辨認鲞的好壞。
懂行的老人一看就知道崔洋的鲞好,趕緊喊上家裏人過來買。
就這麽走一路賣一路的,臨近傍晚時,崔洋到了平陽村,遠遠的就看見陸大牛家生竈火了,炊煙袅袅的。
崔洋笑,用吆喝了一天已經有些沙啞了的聲音喊道:“賣鲞,白鲞、醉瓜鲞、鳓鲞~~~”
他的吆喝聲很快就引來了一些還在地頭采摘蔬菜的農戶,正好過年要賣鲞,他們紛紛詢問價格。
“醉瓜鲞小條三文,中條五文,大條十文;鳓鲞十文;白鲞小條十文,中條三十文,大條五十文。”崔洋笑說。
白鲞和其他兩種鲞不同,黃魚捕撈上來的時候個頭差異大,大的剖開來曬能有銅盆那麽大,小的卻只有成年男人手掌那麽大。
黃魚和其他兩種做鲞的魚有一個明顯的區別,越大的黃魚越肥,魚脂越多,魚脂曬成幹特別好吃,熬得湯也特別白,所以小條和大條的價格差明顯。
而且十分錢的小條只夠煮一鍋肉,想要同時處理好剩餘的雞肉和豬肉是不可能的,得起碼買兩條,中條和大條就沒這個顧慮了。
平陽村的農戶大都不富裕,算了半天還是跟崔洋還起價來:“小店王,小條白鲞能不能再便宜點?”
越州百姓喜歡喊老板為店王,當然店王一般是指有開着店有門面的老板,不過這會他們想着跟崔洋還價,也就尊稱了。
崔洋笑:“八文一條,不能再少了。”
因為和海邊的人熟,制作小條白鲞的黃魚進貨價很便宜,算是倒擔價,一筐十文,算到條基本是三條一文的價格。
算上海鹽和運輸的成本,平均攤到每一條最多一文錢一條。這是暴利的生意,不過這暴利也不是人人都做得來,海魚容易壞,便是單抱過也不容易保存。
從海邊把魚拉回越州需要最少半個月的時間,運輸途中天氣也不好□□忽熱的。
由于需要一定的制作時間,原料不能太遲去海邊進,也不能直接在海邊制作,因為海邊的氣溫比內陸高,又濕潤,做出來的鲞不合越州百姓的口味。
只有崔洋掐的準時間,做得好,所以這暴利也就他能賺。
“四文一條。”農戶們出價了,本着攔腰截斷丢的砍價原則,十分錢砍一半是五分,再去掉點就是四文。
崔洋一聽就搖頭:“四文賣不下的,八文。”
“我們加幾文,你去幾文,六文?”
“七文,最低價了,你們吃過肯定就知道,值這個價?”崔洋笑。
農戶們也都是識貨的,白鲞一看就知道是好,就算小條也是小條中最好的,便說:“買三條,二十文?”
“行!”崔洋點頭。
農戶們開始低頭選,還有些跑回家去喊街坊四鄰了,三條二十文,大家打拼着買,剩個一文半文也是好的。
陸大牛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出來看了眼。
見是崔洋,忙笑說:“你來賣鲞?”
崔洋很開心,陸大牛還記得他,忙點頭:“趁年前賣最後一遭。”
陸大牛忙回了屋,數了錢也過來買,邊走還邊介紹:“他的鲞好,我上次買過,跟城裏臻品齋的有一拼。”
臻品齋是越州城裏最大的山貨店,鲞從來都不是單獨辟店賣的,都是跟魚幹、醬雞醬鴨、香腸等臘貨放在山貨店賣的,尤其是過年采購年貨的時候,瓜子核桃和白鲞醬鴨都是必不可少的。
崔洋的鲞除卻直供城裏各家大戶外,也供臻品齋,他按着自己訂的價賣,至于臻品齋賣出去多少他就不管了。
所以他這會的價肯定比臻品齋便宜,農戶一聽買得更起勁了,不僅是白鲞,醉瓜鲞和鳓鲞也買去了不少。
不多時,兩筐鲞就只剩下零星的幾條醉瓜鲞和鳓鲞。
陸大牛還沒買好鲞,一見就遺憾的說:“沒白鲞了?”
崔洋笑,他是特意來尋陸大牛的,怎會少了他的份,便掀開筐下層,露出特意藏在裏頭的白鲞,取出來遞給陸大牛。
陸大牛一愣,這是條上等的白鲞,城裏官家大老爺才吃得起,這可不是五十文大條的價,兩百文一條的價。
他當然不肯收,上回已經收了那麽大的兩條,那還只是鳓鲞和醉瓜鲞,本來價格就不貴,這條可不行。
崔洋算到陸大牛會拒絕,他也早有對策,笑說:“陸大哥,這條鲞送你也不是白送的,我是有事求你。”
陸大牛意外,他一個采石匠,還是跟工,不是築頭,崔洋能有什麽事求他?
崔洋也沒立刻說,而是看了眼天,天已經完全暗了。
陸大牛會意,忙說:“天黑路滑的,你不好回去,今天住我家吧。”
“欸。”崔洋忙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