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節目錄

賣鲞郎和石匠

019

崔洋很快就燒好了冬瓜白鲞湯,喊陸大牛幫忙将湯以及之前就蒸好的各色菜端出了鍋。

都是蒸菜,都是就地取材的,嫩南瓜直接飯捂的,這個季節的南瓜經歷了日頭的暴曬,吃起來天然帶着甜味,不蘸醬油都好吃。

毛豆也是剝了殼直接蒸,出鍋之後淋上些醬油和麻油,拌勻,茄子也一樣。

花椒鴨是昨天做的,昨天吃的時候切了半只,餘下半只今天繼續蒸。除此之外還有道特色菜,山裏溪溝裏常有的小溪魚,河蝦,螺蛳和黃宣,處理幹淨之後放上些姜絲和醬油一起整着吃。

山裏的溪溝水幹淨,跟城裏河道裏撈出來螺蛳和河蝦是兩個味的,沒有一點泥土氣。

花骨朵才嘗了一口就喊:“我不要再住越州城了,我要搬來跟你們住。”

陸大牛一聽就趕人:“崔洋的屋子就這麽大,住不下你。”

“怎麽會住不下?這麽大呢。”花骨朵不甘,指着樓上,“樓上三間都是空的。”

陸大牛立刻鄙視:“你的東西那麽多,三間都不夠你放的。”

他說的是實情,花骨朵有個怪癖,他挂診在城裏的保和堂,但他開出方子之後大都數藥都不是在保和堂裏抓的,而是直接拿自己家裏制作好的藥。絕不是保和堂的藥不好,恰恰相反,保和堂的藥無論是成色,還是品質都比花骨朵自己作的要好,但花骨朵就是不用。

最奇怪的是保和堂對此沒有提出異議,也曾有病人家屬提出過異議,沒用花骨朵配的藥,而是就着方子去保和堂抓了藥,煎出來的藥吃下去效果有那麽幾分,但完全沒有花骨朵自己配的效果好。

陸大牛曾也很奇怪這件事,私底下問過,花骨朵也沒藏私,直截了當說了:“這是你們這些不懂藥的人才看不懂,藥材的學問大着呢,我給你舉個例,地黃知道吧?”

陸大牛點頭,地黃這東西在越地很常見,越地百姓對它還有一種特別的吃法,鮮地黃用醬油泡了制成醬菜,非常爽口。

“在藥材裏分籠統的分了鮮地黃、幹地黃和熟地黃,但鮮地黃,去皮和不去皮是兩種效果,幹地黃用太陽曬幹和炭烘幹又是兩種效果,熟地黃就更不用說了,炒制的時間不同效果不同,火候不同效果不同,用什麽炒制效果又不同,再算上炒之前用酒浸,用不同動物的血浸等,效果都一樣。所以……”

花骨朵看陸大牛,陸大牛雖然不明白藥理,但也聽明白了差距。所以這會花骨朵提起時,他才說了對方家當的問題,就花骨朵這種做法,崔洋家整間屋子都給他,也不夠他放的。

花骨朵哪肯放棄,直接略過陸大牛,笑看崔洋:“主人家,你怎麽說?”

崔洋自是不會答應,他家要是讓花骨朵住進來,那陸大牛和陸大娘住哪?于是就尋了個左右都不得罪也不透露真實想法的理由:“我是制鲞的,鲞味腥,串到你的藥材裏去就不好了。”

“欸?”花骨朵的注意力立刻被鲞轉移了,他想起還沒喝崔洋做的那碗白鲞冬瓜湯,趕緊用湯勺盛了一碗,試着喝了口。

湯是崔洋放涼了後才讓端出來的,立刻就喝沒問題。

花骨朵才嘗了一口,眼睛就亮了,立刻咕咚咕咚把餘下的都喝完了,還一抹嘴遞出碗:“再來碗。”

陸大牛掃了他一眼:“喝這麽多,也不怕鹹?”

花骨朵聽了笑:“哈哈,看來你也沒機會喝過這湯,這湯一點不鹹,只有鮮味。”

陸大牛聽了奇怪,鲞都是重鹽做出來的,做成湯教一般的都要鹹上不少。

崔洋忙笑說:“陸大哥,白鲞浸了好久的,鹹味都浸出了,你放心的喝。”他是昨晚臨睡前浸下的白鲞,因為臺風,天氣涼爽,浸一晚不會壞,鹹味處理掉大半的鲞放進清水裏煮,便是煮出乳、白的湯汁也不會鹹,再加上冬瓜的清爽,蔥花的香,這碗湯喝起來特別可口。

陸大牛一聽也嘗了口,果真如花骨朵所說,尋常人家做出來的那種齁的味一絲都沒。趕緊又盛了碗給崔洋,因為花骨朵已經有端起來直接大碗喝的趨勢了。

看得崔洋忙說:“慢些喝。”

陸大牛則不客氣的直接把湯從花骨朵手裏端走:“被你這麽喝下去,別人還怎麽喝?他還沒喝過呢。”

陸大牛指還坐在天井石階上的高個子,吃飯的時候他就喊過他,雖然崔洋家的桌子不大,是十分簡易的矮桌,凳子也是矮凳,但是坐四個人吃飯還是可以的,陸大娘還沒醒不上桌。

但那人到現在都沒過來。

花骨朵看了那人一眼:“別理他,他怪着呢,好吃好喝的待他,他就是不吃,整天只吃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窩頭還是饅頭來着,有這麽大。”

花骨朵比劃了下,居然有半個枕頭大,崔洋和陸大牛看着奇怪,他們都是江南人,吃米飯的,沒見過這麽大的面食。

花骨朵也沒見過,更沒見過那家夥的吃法,直接吃的,幹巴巴一個饅頭就着水就這麽吃了,這讓美食至上的花骨朵很不習慣,喂!起碼也就點爽口小菜一起吃,醬瓜、黴豆腐、鹹鲞什麽的啊!

他正說着想着,忽然感覺自己身後陡然有了種壓迫力,奇得趕緊轉頭,竟是那家夥,只見那家夥抱臂站在他身後,高大的身軀讓他更覺有壓迫感。

這家夥要幹嗎?花骨朵不解。

高個子也沒解釋,繞過花骨朵做到了最後一個空位上,然後看了眼桌上的白鲞冬瓜灘。

崔洋最先會意,忙拿了空碗盛了碗給那人,那人欣然接過喝了口,點頭:“很不錯。”聲音出奇的低沉,但非常好聽。

陸大牛見狀也忙笑說:“喜歡就多喝點。”見那人已經将手裏這碗一飲而盡,就伸手,“來,再來一碗。”

花骨朵不幹了:“不公平,他喝一碗你要給他添,我喝一碗你攔着不讓我喝。”

“我們倆不同。”高個子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着,還看了眼花骨朵的小身板。

氣得花骨朵直跳腳,崔洋忙打圓場,岔開了話題,笑問高個子:“這位大哥,見了半天還不知道你姓啥名啥的,我姓崔,單名一個洋字。”

陸大牛也自我介紹:“我叫陸大牛,鄉下的規矩取個賤名好養活,本來滿二十了就要取個正經的,這不我爹去得早,這事還沒成呢。”

高個子一聽就知道兩人坦承,也不隐瞞,說道:“我叫龍淵。”

龍淵?好奇怪的名字?崔洋看了陸大牛一眼,他姓龍?陸大牛沒讀過書,字也只有個別認識,更不清楚了。

倒是花骨朵開口了:“龍淵?七星龍淵劍?真不坦承,随便拿個名字騙我們?”

“我确實就叫龍淵,是劍不錯,我還有兄弟叫太阿的。”龍淵說道。

花骨朵差點噴飯:“拿這種名字給你們取名,你們的爹娘也太随便了,這會被人誤會是殺手組織的。”

龍淵的眼神微動,不語,只伸手拿起那碗河蝦螺蛳的蒸菜往自己碗裏撥。

花骨朵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那是我的,你怎麽可以一下拿走那麽多。”說着站起就要搶,誰知站得急了,屁股下面的凳啪嗒就掉了,掉就掉了,居然還摔破了。

氣得花骨朵直跺腳:“連凳子都欺負我。”

最終是龍淵把自己的凳讓給了花骨朵,他則端着大海碗做到屋前的門檻上吃完了這頓飯。

崔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心底暗下決心,過幾日就把窖裏藏的鲞都賣出去,然後好生請個木匠回來打些家具,不僅是像樣的桌凳,還有床,拔步床什麽的就不想了,普通的那種,床面是棕繃的,棕繃對腰好,陸大娘躺着舒服。

還要做兩張,本來該是做三張的,可是他錢不夠,先兩張呗,兩張還能……跟陸大哥睡一床。

崔洋想着暗暗捏了下自己,越想越往臊人的地方想了。

誰知幫着在收拾的陸大牛也在想崔洋家家具的事,之前花骨朵坐的凳子他有觀察過,是套坐舊了的桌凳,雖然被崔洋擦得很幹淨,但縫隙裏明顯可以看出藏着油污。崔洋來越地沒幾年,以他愛整潔的程度,這套桌凳定不是新作的,定是誰家的舊物。

至于床板,崔洋把建房是新作的那塊讓給他娘了,晚上就只能躺那塊堆着包裹的舊床板,也是一樣的破舊,那麽輕的崔洋躺在上頭一樣咯吱作響。

陸大牛于是做了合計,崔洋家裏目前最缺的不是樟木箱,該是桌凳和床,回頭拿到工錢先算算能不能湊出一套桌凳和一張床的錢來?

若湊不到兩樣,那就先湊一樣,床?還是桌凳?

陸大牛有些想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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