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突襲的魔獸

突襲的魔獸

阿修羅王愣住了,幾乎原地石化。在孔雀回答之前,他的腦海裏曾飛速閃過好幾個像模像樣的答案,比如一輩子守身如玉堅決不碰女人、為絕後患現在就自我了斷,再者屈辱一點,直接把導致罪惡的器官一劍“咔嚓”掉……反正無論多麽不靠譜,都沒有殺帝釋天這一選項。

這一切和帝釋天又有什麽關系呢,為什麽非要殺掉他?難道——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夢,以及在夢中銀發飄揚的雷神。

孔雀似乎猜到了阿修羅王的腦洞,好心提醒道,“如果您決定不生孩子,那麽破壞神就會在您身上覺醒,所以不要考慮對自己開刀了,最有效的方法是殺了帝釋天。預言中還提到,雷神帝釋天會舉旗反叛,弑天帝而代之,您作為天界的最後一道守護線,也将死在他的劍下。您死的時候,您的兒子還在王妃腹中,而您的王妃,背叛了全族,與帝釋天私通,甚至生了阿修羅同母異父的雙胞胎弟弟,還想殺掉阿修羅以穩固自己的地位——真是個可怕的女人——不過千鈞一發之際機智的阿修羅自我封印起來,逃過了這一劫,一直沉睡,直到三百年後,被夜叉族的王喚醒。”

“所以,最簡單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現在殺了帝釋天!”

孔雀的語氣由最開始的戲谑,逐漸變得嚴肅,最後殺氣騰騰,眼睛裏閃爍着的光也随着語氣的變化漸漸兇狠起來,泛着森然的寒氣。

“殺掉他對于您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吧?”他強調似的追問道。

阿修羅王并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越過孔雀,望着與天幕連成一體的虛無遠方,眼神迷離,劍眉微蹙,思忖着。

與其說他是在思考孔雀的問題,倒不如說是在消化孔雀所描述的未來。

有萬千思緒像湍急的河流一樣在他心中奔突,激蕩在一起,迸濺出泛着泡沫的水花。

過了半晌,他輕微地嘆了口氣,神色悲哀地搖了搖頭。

“是啊,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整個仞利天的貴族都知道他是天帝極為看重的一員猛将,也是制約我的一枚棋子,一旦他被殺,天帝必定會追查到底。他的強大百年難遇,實力絕不遜于四天王,還有像猛獸一樣可怕的直覺,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被殺掉的。所以,我肯定成為第一個被懷疑對象。天帝正愁沒有機會打壓我,我這麽做豈不是自己主動往祭壇上走麽。”

“您說的确實有道理,不過再強大的人也有不設防的時候,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只要想除去,就肯定有機會!”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阿修羅王仰起天鵝般曲線優美的脖子,望着嵌在夜幕中的寥寥星辰,感嘆般地說,“這種事是不可能讓一群人去完成的,人多口雜,弄不好會走漏風聲,所以只能派個別人去完成。但對方畢竟是那個帝釋天,光是強悍的名聲就足以令人生畏,行動失敗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要下手,必須由我親自完成。可是,我——”

“您還猶豫什麽呢?一個是剛認識不久,還對您極其無禮的武将,一個是您的親生兒子,孰輕孰重顯而易見嘛。”

“……”

身後的樹林裏,驟然傳來密集的沙沙聲,猶如千百只長毛動物同時摩擦皮毛。

緊接着,一只巨大得幾乎遮天蔽日的飛鳥似的魔獸,從樹林深處飓風一樣沖出來,巨大的翅膀就像是鋼鐵鑄成的利刃,将一排排樹木從中間或者更往上的部位斬斷,翅膀掀起的氣浪卷起枯枝敗葉斷木,甚至将一些脆弱的小樹苗也連根拔起,窸窸窣窣地團繞在它的四周,一齊沖向阿修羅王和孔雀。

它的出現可以說是非常突然的,因為它身上沒有一丁點兒魔族的氣息。突襲之前,它定是像塊石頭那樣靜靜潛伏在繁茂的林木中,大張着狡狯的眼睛,嘴裏流淌着強酸般的唾液——滴在地上滋滋冒着煙,等待着時機。奇怪的是,阿修羅王居然完全沒有察覺,甚至當它快沖到面前時,也沒有感知到任何魔族氣息。

他憑借着戰神的本能,迅速召喚出修羅刀,伸出胳膊想将孔雀擋在身後,卻發現那孩子早就蒸發似的無影無蹤了。

一股濃重又沉悶的惡臭像塊巨大石板劈面砸來,攪得他胃腸翻騰,差點吐出來。魔獸身體巨大,看上去就像一只巨型駝鳥,兩只燈籠般鼓起的巨大眼球上蒙着一層惡心的膿汁,它夾着各種惡臭,抻着光禿禿的脖子目标明确地向阿修羅王俯沖過來,兩片利刃一樣的嘴泛着凜冽的寒光,直取阿修羅王的胸口。

阿修羅王并不慌張,他輕巧地躍身而起,長袍擦過魔獸濃密的羽毛,修羅刀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很飽滿的弧線,只在這一瞬間,鮮血四濺,魔獸的脖子一分為二,連帶着腦袋的那部分甩出去很遠,跌在地上掀起一陣灰塵,而它的無首屍身,則在一片緩慢騰起的金光中像是熔化那般漸次消失,就好像從未曾出現過。

幻術。

絕對是幻術,而且是非常高明的那一種,高明到能将某一特質具象化。

雖然噴湧而出的鮮血沒有溫度,濺到身上也很快就無影無蹤了,但魔獸身上的臭味卻真實得直到現在還沒有褪去,空氣中依舊混沌着撲鼻惡臭,好似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戰場。

這種程度的幻術水準,自己都無法達到。但整個天界,幻術水平能高過阿修羅族之王的,又能有誰呢?

雖不時有微風拂過,但空氣卻猶如一塊固體,悶不透氣。阿修羅王握着清冷如水的修羅刀,茫然地站着。

這一切雖然讓人摸不着頭腦,卻又能隐隐約約地感受到某種內在的聯系,這種貓爪撓心似的疑惑最煩心。

“您在做什麽?”

不用回頭就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不用回頭就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但阿修羅王還是得轉身回頭,直面那個他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帝釋天并沒穿铠甲,只簡單披了件黑色長袍,強健的胸膛幾乎完全袒露着,衣袂飄揚,與銀色長發糾纏在一起,好像難舍難分。

雷神劍握在手中,看來他習慣随身攜帶兵器,真是一個時刻警惕的人。

“沒事,剛剛有一只魔獸突襲,已經解決掉了,将軍你請回吧。”

“您當我是傻瓜嗎?”帝釋天冷冷地看着阿修羅王,“你我同奉天帝之命調查北方邊境受襲原因,但從白天開始您就一直有所隐瞞,難不成這一切都是您導演的——”

看着那張嚣張桀骜的臉,回想起他的種種僭越行為,阿修羅王覺得自己的好脾氣已經耗光了。

“別忘了你的身份,帝釋天!”他竭力讓自己顯得兇狠些,但縱然是破軍之王,縱然身份高高在上,他天生就沒有那種猙獰的兇惡氣質,總是給人或者溫和如玉,或者靜默如蓮的感覺,為了保持貴族的良好形象,連當衆發飙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想要鎮住帝釋天這種膽大包天的人,簡直就如同用米粒砸老虎,毫無用處。

果然,帝釋天的臉上緩緩爬升着一種不以為然的戲谑,一陣疾風掠過,吹起他的銀發,拂在阿修羅王蒼白的臉上。

帝釋天向前靠了靠,微微俯下身,湊在他的尖耳旁,以一種像是強者對弱者、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口吻說道,“如果您有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可以告訴我,或許我能幫您呢。”

他的聲音似一根針,穿透耳膜,一直紮到柔軟的心髒。阿修羅王猛地一僵,雙手已經攥成拳頭。

就在這殺了他吧。他想。孔雀的提議簡直太英明了。

但是孔雀的預言中還有很多疑點,他所描述的未來作為占星結果而言似乎過于具體了,雖然不是很懂占星術,但他至少知道未來始終是籠着一層紗的,讓你模模糊糊看到輪廓,卻無法窺探細枝末節。可是孔雀的敘述,精準而具體,就好像他曾真實經歷過一樣,何況他還多次強調必須要殺了帝釋天,而且還是唯一的解決辦法。這一切的一切都很可疑,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不知為什麽,他不是很想讓帝釋天死。

當然,現在這個狀況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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