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主動請辭
主動請辭
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裏，鮑揚看着這一屋子的人，聽着一聲更比一聲高的争吵，只覺得這裏的空氣凍得人渾身直顫。
“那你倒是說，這東西為什麽能在他衣服裏搜出來？”女人高聲喝道。
園長是個戴着眼鏡，看起來頗有教授模樣的老頭，此時眼睛眯成了縫，腰不停地向下彎着，“這件事是我們的責任，您也消消氣，東西這不是找到了嘛！”
“那要是沒找到呢？”女人冷笑了一聲，絲毫不願意給園長面子，繼續說道：“你們可真是黑心啊，我兒子一天的學費都夠他一個月的開銷了，看樣子他是嫌工資低，惦記上孩子的東西了！像這種人，配做老師嗎？我兒子還小，要是和他學了偷雞摸狗的壞習慣，以後怎麽辦？你們能負責嗎？！”
屋子裏此時站着的，都是前幾天一起帶孩子的老師，剛才還有人替他說話，看到園長的神色後，此刻誰都不敢再說了。
女人接着咄咄逼人，“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否則我就去告你們！什麽貴族幼兒園，我看都是黑心的小偷！”
鮑揚看着眼前牙尖嘴利的女人，不敢相信她是前幾天誇他有才華性格好的貴夫人，那時還覺得自己很幸運，換了新的學校，這裏雖然比之前要辛苦些，但是這份充滿愛心的工作還是值得做的。
園長臉色僵了僵，但很快又換上一副笑臉，說道：“這樣，這件事我們私下談，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讓其他人先出去。
鮑揚在門外停住，身邊的老師們都過來安慰他。
“我沒事，你們快回去吧。”鮑揚搖搖頭，他不能因為自己這一件事耽誤整個學校的工作。
走廊恢複了寂靜，鮑揚聽到屋內園長勸說的聲音，沒說幾句，女人又高聲叫了起來。
“我就說，好好的男的誰來當幼教老師？你們招聘的時候不調查一下嗎？他是不是之前有過案底啊？我聽說他不是本地人，是不是在老家幹過這種事混不下去才來你們這兒的啊！？”
“這您放心，我們的工資絕對夠老師們日常生活，而且小鮑平時認真負責，從沒發生過……這樣吧，您家寶貝這學期的學費打七折，算是我們給您的一點補償。”
聽到這話，女人的語氣放緩，掃了院長一眼，“其實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
鮑揚推開門，兩人被他突然的闖入吓了一跳。
“園長，我辭職，辭職報告等會兒給您送過來，給您添麻煩了，抱歉。”雖然是道歉的話語，可鮑揚說話時眼神冰冷得似是要凍死人，說完也不等園長答話，轉頭便走。
氣沖沖地打開門，正好看到岳宣明打算敲門，他擡手的動作停在半空。
看到眼前忽然出現在這裏的另一位孩子家長，鮑揚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以為是不是孩子出了什麽事情，“何、何悠舅舅？”
岳宣明看着眼前的鮑揚，他的眼睛微微發紅，像是哭了一樣。
看來剛才幼兒園老師們說的是真的。
“李園長，我覺得這件事不如直接報警。”岳宣明進來後直截了當地說，在場三人聽後都懵了。
東西已經找到，這時再報警豈不是笑話。
李園長站起來，太陽穴鼓鼓地跳，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血壓可能又高了，怎麽這些惹不起的祖宗今日一個勁兒地往一起湊？
“這個事情嘛，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了，本來就是小事嘛，那個……小鮑，不要這麽沖動，欣怡媽媽沒有要你走的意思，你也不要意氣用事啊。”
鮑揚看着岳宣明的背影，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要來幫他，明明之前自己拒絕的态度這麽明顯，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我觀察過，園區任何區域內都是有監控的，如果這位女士因為懷疑就随便污蔑，可以調監控來看。”
女人站起來，“你這人什麽意思啊？哦，我一個總裁夫人，為了污蔑一個小老師，弄出這麽大動靜？我圖什麽？”
岳宣明不緊不慢地繼續，“如果是無心的，那查看完監控見到真相後，就請你停止造謠。”
女人被氣得發笑，“行，那就去查，給你們留面子你們不要！”
鮑揚留了下來，辦公室一時只剩下園長吸溜吸溜喝茶的聲音。他此刻倒是沒了剛才的怒氣，只覺得奇怪，這還沒到放學的時間，為什麽岳宣明會親自來到園長辦公室，還要幫他出頭？
岳宣明坐在鮑揚旁邊的沙發上一起等待結果，即使已經注意到鮑揚的視線，卻沒有和他有任何交流。
這小孩還是像當初一樣，太年輕，太沖動，岳宣明想。
出去的那個女人他認識，是恒業集團董事長的兒媳，雖然和自己沒有任何交易往來，但是他也不希望惹上麻煩。如果那女人看出自己是專門來幫鮑揚說話的，不一定會怎麽想，到時候再做出什麽事就難說了。
監控記錄被送了過來，不出意外地多角度證實了那個戒指不是鮑揚偷的，而是小女孩為了逃學，故意從家裏帶來，趁他不注意放在他工作服裏的。
雖然女人道過歉，承認是錯怪鮑揚并讓他不要在意這件事，可是她的孩子最後還是沒有繼續來這裏上學，園長為此上了好幾天的火，嘴角都是水泡。
不過好在沒有鬧大，幼兒園一如往日。
但是鮑揚的生活卻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岳宣明：「鮑老師，今天有點忙，麻煩你多等一下。」
鮑揚看着手機，嘆了口氣，繼續陪何悠玩積木。
小孩子一開始玩得專注，不在意身邊的環境，現在只剩他一個小朋友，也沒心思玩了，只是坐在那看鮑揚把積木堆得老高，然後一腳踹倒。
鮑揚發現他情緒不對，語氣溫柔地問道：“悠悠小朋友，是老師搭得不好看嗎？為什麽要弄倒呀？”
何悠撅着小嘴不說話，幾秒後豆大的淚滴砸了下來，“抱抱老西，為什麽我沒有媽媽……”
因為他姓鮑，孩子們又不知道這個“鮑”的意思，都以為是擁抱的“抱”，所以叫他“抱抱老師”。
鮑揚心疼地把他摟進懷裏，撫摸着他的後腦勺，聽着小孩繼續哭道：“他們縮我媽媽在天上，可系我知道，我媽媽……”
鮑揚心裏一驚，他以為母親去世的事情孩子家裏人應該不會這麽直接地告訴他，卻不想小孩心裏已經知道媽媽已經去世了？
“我媽媽根本不系宇航員！哇……”何悠說完又大聲地哭起來，邊哭邊打着嗝。
岳宣明匆匆趕到後，走到門口，就聽裏面鮑揚溫聲勸着何悠，“他們沒見過，但是我見過你媽媽啊，她是個很好看、很溫柔的人。”
“真、真的嗎？”何悠打着嗝好奇道。
鮑揚一臉認真，“當然是真的，她還和我說，你只要好好聽話，好好吃飯，長成像舅舅那樣高的大孩子，她就會帶着太空的禮物回來看你，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像故事裏那樣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何悠馬上保證：“抱抱老西，我會長高的，我要比舅舅高！”
岳宣明在門外聽着，心裏像是被一片羽毛刮過，彎了彎嘴角。
他記憶裏的那個小孩，好像也沒怎麽變。
只是他的眉眼間好像總是萦繞着愁緒，雖然模樣沒怎麽變，笑起來也還是很溫暖，可是現在的笑容看起來卻沒有那麽明媚，帶着些許的勉強。
他不止一次看到小孩在無人的角落裏雙手交握着發呆，說不出什麽感覺，就想待在他身旁陪陪他。可是，小孩好像已經不記得他了。
難道……是他這麽多年老得已經變樣了？
“鮑老師，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
鮑揚回頭，看到站在門外的岳宣明，想到自己剛剛哄小孩子說的話可能被他聽到了，有些尴尬，于是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保持自然，把何悠臉上最後一滴淚擦幹淨，領着他走了出來。
岳宣明接過外甥的小背包，一手把何悠抱起來，對鮑揚道：“這麽晚了，我請你吃飯吧，總這麽麻煩你實在不好意思。”
“何悠舅……”鮑揚看着望向他的兩雙亮晶晶的眼睛，頓了頓，“岳先生，這只是我的本職工作，你不用在意，多謝你上次幫我，咱們互相抵了吧。”
岳宣明：“你要是感謝的話，應該感謝的是小悠，是他看到那個小孩偷偷往你衣服裏塞東西，告訴了我。”
鮑揚很意外，又看到何悠臉上的興奮，無奈道：“那我們一起去吃飯吧，這頓我請。”
“舅舅！我想七雞漏！想七sǔ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