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床異夢

同床異夢

租的房子只有一間卧室，兩人只能在一張床上将就一晚。

鮑揚坐在床上，身體鑽進被子裏，給岳宣明留了另一半的床和另一半的被子，他想看看一會他進來會是什麽反應。

過了好久，鮑揚都已經覺得眼皮沉重時，岳宣明才來到卧室。他看着已經躺好的鮑揚，自覺地走向床的另一邊。

感覺到床邊塌了下去，鮑揚的意識清醒過來，可身體卻有些懶得動了，于是老老實實地躺在那裝睡。

岳宣明的動作很輕，生怕把他吵醒，雖然要蓋一床被子有些不太适應，但也沒有辦法，只好鑽進被子，然後伸手去按滅臺燈。

燈滅的那一瞬間，鮑揚就徹底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看着眼前的黑暗，沒說什麽，可還是忍不住把被子拉起來蓋在頭上。

“鮑揚？”岳宣明輕聲道，“不要把被子蓋在頭上。”

可鮑揚并沒有反應，岳宣明忍不住湊過去，隔着被子拍了拍他，“這樣睡不好。”

過了幾秒後，被子裏傳來鮑揚悶悶的聲音，“……那你先把壁燈打開。”

岳宣明笑了，“你還怕鬼嗎？難道躲進被子就安全了？”他把壁燈打開，回去幫他把被子拉下來，看到的卻是鮑揚迷蒙的雙眼和過于清瘦白皙的肩膀。

他竟然沒穿衣服！？

也不知是哪裏不對勁，只是看到對方的肩膀，自己就被吓得撒開被子猛地往後靠，躺在床上不敢亂動。

躺下來的岳宣明此時才有些後悔，本來兩個大男人躺在一張床上睡覺沒什麽，自己以前經常去哥們家裏蹭住，可為什麽見到鮑揚的身體，就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他會不會有些反應過頭了？

鮑揚已經完全忘記自己要試探他的事了，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後，也詫異地看向他，忽然意識到他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無非就兩種可能，不是嫌棄，就是無法接受。

總歸是不願意靠近的。

“抱歉啊……”岳宣明的表情像個做錯事情而向老師認錯的學生一樣，半支起身子道歉。

可鮑揚卻根本沒理他，直接掀開被子，光着腳下床走了出去。他看到鮑揚腰上穿着長度正常的短褲，頓時覺得自己剛剛一瞬間腦子裏閃過的東西實在是龌龊到難以啓齒。

鮑揚回來，站在凳子上翻箱倒櫃，岳宣明不知道他在找什麽，也不敢搭話，很快，鮑揚扔給他一床被子。

“這是新買的，還沒蓋過，不過有些薄，你先将就一下吧。”說完，也不看他，又鑽回被子裏，背對着他把自己的腦袋重新埋了進去，這次卻緊靠床邊。

岳宣明安靜地看着他的背影，如果他之前看到的都是鮑揚溫柔、體貼的一面，那麽在經歷這麽多事情之後，他也看到了鮑揚的倔強、冷漠的一面，他不止感受到了鮑揚的敏感，也深刻認識到了自己對面前這個人的渴望。

岳宣明看着他故作堅強的背影，像是睡覺時無意攤開肚皮卻被主人一腳踢開的貓，有一種想要去抱抱他的沖動。

離床邊那麽近，晚上睡覺會很危險。岳宣明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他把那床被子搬下來放在床頭櫃上，又返回坐在鮑揚旁邊。

他俯身湊近，問道：“鮑揚，我可以，抱抱你嗎？”

被子裏的人沒反應，岳宣明等了一會兒，輕嘆了一聲，張開雙臂抱住那小小的一團，感受到被子裏的人馬上身體緊繃，他半撐着身體看着眼前鼓鼓的被子，“你這麽睡，晚上會掉下去。”

鮑揚還是沒有說話，他原本是想聽聽岳宣明還有沒有別的話想要對自己說，卻沒想到這個人的懷裏實在太舒服，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半夜驚醒時，感覺到自己背後溫熱，轉頭看時，岳宣明就睡在自己旁邊，一只手環抱着自己的腰，而自己也早已被挪到床的中央。

和以往半夜醒來不同的是，這次有種安心的感覺。

岳宣明睡覺很安靜，綿長的呼吸打在鮑揚的頸後，有些癢。他被這均勻的呼吸聲感染，意識再度昏沉，索性轉過身，将自己埋進對方溫暖的胸口，又舒服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岳宣明先睜開眼，看着周遭陌生的環境，才意識到自己在鮑揚家。

幼兒園放假了，何悠這些天都住在爺爺家，岳宣明不用再每天接送，他看了眼時間，才早上七點鐘，于是繼續在床上躺着。

他稍微挪動手臂，發現被壓着，鮑揚在自己懷裏睡得正香，他看着這人乖巧的睡顏，心底一片柔軟。忍不住低下頭，親了鮑揚的額頭一下，察覺到他的呼吸節奏變了，立馬躺好裝睡。

他想起昨天鮑揚在車上問的問題，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男生之間要怎麽做。

謝思源和他說，如果有這方面的問題可以随時找他聊，看樣子他知道這種事……

懷中的人轉醒，閉着眼雙手向前伸了個懶腰，上面的手落下後直接搭在了岳宣明的腹部，覺得不對，又用手按了按，不是被子，很硬。

鮑揚“騰”地一下坐起身，岳宣明尴尬地看着他，“……早啊。”

鮑揚的臉上迅速爬上一抹紅暈，意識到自己上身沒穿衣服，趕緊從旁邊拿過衣服套在身上，昨晚什麽都沒有發生，可此時他卻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心虛。

“我去做飯，一會還要上班。”他抱着自己的衣服逃出卧室，留下一臉無奈的岳宣明。

兩碗挂面擺在桌上，看得出做飯的人還是很用心，每碗面都碼得整整齊齊，一碗面裏還有一個荷包蛋。

鮑揚安靜地坐在桌前吃面，岳宣明姍姍來遲，身上穿着鮑揚給他找的睡衣，坐在鮑揚對面，可愛風的睡衣和這個人莫名的有些反差萌。

“一會我送你去吧。”岳宣明說道。

鮑揚：“其實我辭職，和你沒有關系，是我覺得自己不适合，你也不用覺得虧欠我。”

“不是覺得虧欠，是想對你好。”岳宣明覺得自己可能是平時在心中默念的次數太多，此時張口就能說出來，“我想了很久，我還是不想放棄追你，你先別急着拒絕，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考驗一下看我是不是合适。”

鮑揚把筷子放下，注視着他，“這種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就算最後我們真的在一起，你父母怎麽辦？而且我現在的工作，連維持自己的生活都很困難，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別人會怎麽看你？”

岳宣明看着他，“鮑揚，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這些問題在我看來都不算什麽。”

他的眼中滿是笑意，“其實，我媽年輕時曾經有一段時間特別迷信，于是就去找當時特有名的大師求了卦，他說她這一輩子幸福美滿，命裏會有兩個兒子。我媽當時以為會再給我添個弟弟，可是這麽多年，家裏始終就只有我一個孩子。”

鮑揚嘴角微微牽起，“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不能全信。”

岳宣明道：“我也這麽勸她，可是後來，在我經歷過這麽多次相親失敗後，她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覺得我一定是不喜歡女生，将來會帶男人回家，就告訴我無論是男是女，只要我喜歡他，她就高興。”

現在有這種思想的家長可是十分少見的，鮑揚不免想起自己被趕出家門時父母看自己的眼神，已經這麽多年過去，還會時不時地出現在自己的夢裏，清晰可辨。

“鮑揚，你和我在一起的話，完全不用想這些，你可以做你喜歡的工作，我們會很幸福的。”岳宣明努力勸說鮑揚。

他現在的樣子讓鮑揚想起了王婆賣瓜，拉着一個人就介紹着自己的瓜是全天下最甜的瓜，沒忍住笑了起來。

岳宣明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但是看到對方臉上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也跟着傻笑着。

鮑揚垂眸道：“讓我考慮考慮吧。”

今天下班又是很晚，走出店門時已經快十一點了，鮑揚看到路邊停着的車很熟悉，随後，車上的岳宣明下車，向他揮揮手。

“我先走了，明天見。”他和其他人道別。

岳宣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鮑揚覺得自己的腿都邁得有些不自然。

他來到副駕駛，才看到上面竟然放着一個蛋糕。

“給誰的蛋糕？”他問。

岳宣明打開車頂燈，把蛋糕拿起來遞給鮑揚，“給你的，昨天沒能過生日，今天補上吧，你覺得怎麽樣？”

鮑揚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日歷，這才意識到昨天竟然是自己的生日……

“本來也不是一定要過的。”他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在岳宣明聽起來像是有了一些撒嬌的意味。

他把蛋糕暫時放在後座上，發動車子，道：“那怎麽行？一年只有一次，而且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陪你度過下一個生日……”

——

往後的日子裏，岳宣明時常往火鍋店裏跑，老板和他相熟後，也沒錯過這個機會，逮住他給他充了一年的VIP。鮑揚告訴他不要總過來，這裏離公寓也沒幾步路，可岳宣明追人追得正起勁，哪能被這三言兩語打發走。

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幹冷，随便一股風都能吹到人的骨頭裏，鮑揚雖然先是在這裏上了四年的大學，畢業後又度過了幾個春秋，但一到冬天還是不習慣。

不過幸好路上不用吹着冷風擠公交，岳宣明除了接他下班，現在幾乎每天都能夠出現在鮑揚家樓下，送他去上班。

“把羽絨服脫了吧。”

鮑揚不同意，“我身上一股味道……”

岳宣明笑道：“這有什麽，這點味道一會兒就沒了。好不容易今晚休班，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做。”

兩人去超市買了菜，回到家，岳宣明輕車熟路地拿着菜進了廚房，而鮑揚則去了浴室将自己身上的味道洗淨。走出淋浴房，他看着洗手臺架子上屬于另一個人的洗漱用品，微微有些出神，這種感覺，好像他們是一對已經生活在一起的情侶一樣。

而事實上，岳宣明偶爾會在這裏故意待上很久，以時間太晚為由蹭住，他們也如一般的朋友那樣，除了正常睡覺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生。

如果他希望的就是這樣平淡的生活，柏拉圖式戀愛……那确實也還不錯，鮑揚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