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乾清宮,偏殿中一片寂靜。

吳琮撓撓頭,左看一眼黑着臉的父親,又看一眼滿臉期待的姜寒,最終還是搖搖頭,小聲說道:“不是的,皇兄,父親說以後我就是鎮南王,他那象園子也能留給我呢。”

姜寒:“……”

合着他一個皇帝,竟然輸給了鎮南王的象園子?

他随手翻看了幾眼繪本中的信件,上面的字跡各不相同,紙張卻能看出是宮中所出,包括上面殘餘的墨香,也同樣是皇宮獨有。

“這……”姜寒頓了下,“王叔,這些信件,別是你一個人僞造的吧?”

鎮南王差點兒被他氣死,黑着臉道:“我哪有這閑心,愛信不信,反正我人是在這兒了,要殺要剮随你便……誰他娘閑得蛋疼僞造這東西?老子可不嫌命長!”

姜寒自然知道他不可能僞造信件,但對真相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抵抗,或許打心眼裏,他也期盼着先帝的确有一個第四子。哪怕希望極其渺茫。

“行吧,”姜寒嘆了口氣,将信件收了起來,“琮兒立了大功,朕好好賞你怎麽樣?”

“大可不必!”鎮南王立刻拒絕他,眼底滿是戒備,“我可就琮兒這麽一個兒子,你如果想把他留下,老子跟你拼命!”

姜寒的算計落空,臉上也沒有惱意,看向吳琮的目光越發和藹,直把小家夥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往鎮南王身後躲去。

“看什麽看,再看也是我兒子!”鎮南王睨他一眼,嫌棄道,“再不抓緊點兒時間,叫他抓住了空子,京城又要亂了,你……侄兒啊,你到底行不行?”

先帝育有三子,他唯獨跟最小的三皇子臭味相投,早些年沒少一起折騰,在先太子健在時,姜寒連自己的封地都想好了,就在西南邊陲,同樣物種富饒,尤其熱鬧。

可惜先太子在宮中遇害,先帝哀恸過度,早早離去,也只剩下一個三皇子被迫登基,說可憐也好,說幸運也好,個中心酸也只有他本人知曉。

姜寒這會兒倒是不擔憂了,随手揀了塊糕點塞進嘴裏,不在意道:“真是他倒好辦了,這幾年趙相一直在母後眼皮子底下,想輕易逃跑怕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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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只覺得太後對趙文宣信賴非常,連他都不能去輕易抵抗,這會子想起來,反倒對太後曾經的舉措有了幾分懷疑。

有些危險的因素,确實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至少這三年來,京城無恙,四海太平,并未出太大纰漏。

“也就是你心大,換個人試試?”鎮南王搖搖頭,眼底滿是不贊同。

姜寒不以為然,笑道:“便是朕不動手,太後不動手,也會有人幫朕攔着他,王叔放心便是,朕心中有數。”

鎮南王不解:“除了太後,還有誰願意幫你?”

莫非他這侄兒白日做夢慣了,總想着天降好事,抛下這一身負擔……瞧瞧這一個皇位,把孩子都逼成什麽樣了?

鎮南王正哀嘆,姜寒卻驕傲道:“自然是皇後,朕的皇後。”

“蘇老二那閨女?”

鎮南王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異樣。

“王叔,你那是什麽眼神?”姜寒大怒,“朕跟皇後伉俪情深,她自然知道朕心中所想,更何況将軍府那黑羽軍,豈不比你那仨瓜倆棗強多了?!”

“黑羽軍是比我的鎮南軍強很多,”鎮南王說道,“我只是覺得侄兒你面上無光,合着在宮裏這麽自在,全靠吃軟飯。”

姜寒:“……”

艹,拳頭硬了!

蘇纖柔是帶着外面的消息進殿的,初進來時,殿內的氣氛有些古怪,她也沒放在心上,只說道:“攔是攔下了,但恐怕他還要入宮讨一個說法。”

姜寒稍稍有些不自在,揚起下巴道:“随他來,朕可不會聽他胡言亂語,人證物證齊全,朕倒要看看他要如何狡辯。”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到底打什麽主意吧?”蘇纖柔目光掠過鎮南王,最終落在姜寒身上,姜寒甚少對她欺瞞,這件事算是頭一樁,反倒叫人越發感興趣,“皇上,王爺?”

鎮南王輕咳一聲,粗犷的臉上微微泛紅,姜寒主動将蘇纖柔拉到自己身邊,遞了塊點心給她:“也不是什麽大事,琮兒想把生母帶走,朕便和王叔一起設局。”

雖說這法子損是損了點兒,也有礙于皇室顏面,可朝中那些大臣未必敢出去亂說,鎮南王和孫太妃更不可能憑空自證,只要他們二人扯上些許關系,算是徹底抹殺了孫太妃的妄念。

蘇纖柔早有猜測,得到證實後,一時無言,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皇室向來要臉面,但皇位自從落在姜寒身上後,仿佛面子裏子一起被拽了下來,完全是混不吝毫無章法的亂來,可又詭異的将事态平息下去。

“那……琮兒?”蘇纖柔看向吳琮。

姜寒頗有些遺憾:“王叔非說是他親兒子,我也沒辦法。”

鎮南王被氣得腦袋嗡嗡響,怒道:“我就琮兒這麽一個兒子,你也好意思跟我搶?有本事你倒是自己去生啊!”

姜寒立刻一臉期待的看向蘇纖柔。

“這不是小事。”蘇纖柔柔聲說道。

姜寒:“也不是什麽大事,朕都十八了。”

“琮兒年紀還小,有許多事恐怕想不清楚,我們更不該替他做主。”

“我們夫妻生孩子,關琮兒什麽事。”

“王爺,事關重大,還是說分明為好,免得将來再起争端,您說呢?”

蘇纖柔看向鎮南王,神色依舊淡淡的,但鎮南王卻能感受到她言語間的強勢。

如果這一次說不清楚,倘若日後吳琮年長些,生出異心,再借此發難,事情恐怕會鬧得很難看。

鎮南王當然了解這份顧慮,糾結了許久,點頭應了下來:“可以,我與琮兒的确是父子,若是皇後不信,我們可以滴血驗親。”

滴血驗親……蘇纖柔遲疑些許,卻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畢竟對于凡間來說,滴血驗親是驗證親子關系最穩妥的辦法,那怕這種辦法尤其拙劣滑稽。

但也不必說服她,只需拿出足夠的證據,說服朝臣與天下百姓即可。

“孫太妃那邊如何?”蘇纖柔看向姜寒,後者扯了下嘴角,無奈道:“她身邊的宦官想混出去,被禁衛捉住了,不過……她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這也怪朕,早知道孫太妃是鎮南王的舊人,就不該減她的份例和宮例。”

鎮南王:“……無妨,也算不上什麽舊人。”

待穆舟帶着趙文宣入宮時,太後也剛好趕來,她面無表情的瞟過趙文宣,目光在穆舟身上遲疑了一瞬,很快便冷靜的落座。

趙文宣眸色微動,拱手行了一禮,平靜道:“沒想到此事竟驚動了太後娘娘。”

太後漫不經心的靠在椅背上,馮福适時的遞上一杯茶,接過她手中的帕子,躬身退下:“算不上驚動,只是哀家也好奇,趙相這些年付出良多,是否真心相待。”

到現在,趙文宣何嘗看不出太後在打什麽主意,她恐怕早就對他生疑,才會作壁上觀,決心不插手此事,只不過他很好奇,太後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

趙文宣在朝中相當安分守己,從不做過分的事,也鮮少私底下跟暗線接觸,至于朝中的孫太妃,他更是沒怎麽見過,于情于理他都覺得自己毫無纰漏。

不但毫無纰漏,還盡心盡力的幫太後處理朝政,說是忠心耿耿都不為過。

“凡是所為必有所圖,”太後望着他,眼底盡是一片涼薄,“趙相為官多年,何曾做過賠本的買賣?我身為太後,雖并無攝政之名,卻有攝政之實,可趙相這麽多年都做了什麽?”

太後似乎是怕他想不明白,淡淡道:“連禦史大夫都知道趁機為禦史臺謀福利,護得同僚前程無憂,可趙相你卻毫無私心,連哀家打壓你的弟子都無半分怨言,甚至不惜再踩上一腳……趙相這樣的人,着實叫哀家佩服。”

倒不是說趙文宣做得不好,而是做得太好了,好到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誤,可謂滴水不露。

越是如此滴水不露的人,太後便越不敢用,人人都生而有缺,可素來對先帝忠心耿耿的趙相,卻在倒像她時,并無太多猶豫。

趙文宣臉色淡了下來,接着看向吳琮:“你入宮便是為此?”

吳琮下意識的縮了下腦袋,躲在鎮南王身後,露出半張臉看向趙文宣,接着又好似突然有了勇氣,指着他說道:“皇兄,就是他。”

饒是趙文宣想再隐藏下去,聽到他這樣直白的說出口,臉色還是忍不住鐵青,他覺得此事不該如此兒戲,涉及先帝涉及皇位,他再怎麽說都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怎會如此不顧後果的洩露?

他就不怕姜寒和太後趁機殺了他滅口嗎?!

“你不必狡辯,少青與我都聽到了,”吳琮說道,“我才不是先帝第四子,我的母親雖是宮裏的太妃,可父親卻是鎮南王,你休要挑撥我做壞事。”

趙文宣眼皮子跳了兩下,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兩刀,黑着臉道:“你又怎麽知道我是挑撥,而不是實話實說?你本不該姓吳……”

“我不想聽你狡辯!”吳琮立刻捂上耳朵。

太後冷笑一聲:“馮福,帶小世子出去,哀家跟趙相有大事要談。”

吳琮不情不願的被帶走,伺候的宮女太監也被打發下去,只剩帝後、鎮南王、太後,還有趙文宣,以及拿刀抵着他的穆舟。

穆舟仍舊戴了銅面,以“蘇景輝”的身份示人。

“鎮南王,”太後道,“你先說說吧。”

鎮南王被太後一記眼神掃來,立刻拘謹了許多,幹笑道:“皇嫂啊,這只是一個意外,意外……我跟皇兄那是什麽關系,怎麽可能輕易動他的女人,不可能!”

太後不鹹不淡的望着他,顯然不相信這些話,鎮南王只能老老實實的将二人的經歷說出來,眼神中依舊充滿擔憂。

而今的皇帝侄兒好說話,可不代表着太後好說話,他這皇嫂向來兇悍,連先帝都不敢正面交鋒。

早年孫太妃正當盛寵時,常去佛山寺進香祈福,久而久之便成了獨一份的恩典,可後來因一場大雪封路,孫太妃被困佛山寺,與當時正在佛山寺的鎮南王相處了一段時日,談不上生情,卻發生了關系。

兩人盡可能的将這一段時日遮掩,可不曾想孫太妃直接有了身孕,她不願舍棄腹中子嗣,偷偷摸摸的生了下來,送給鎮南王撫養,這也是當年遲遲未曾回封地的鎮南王,為何會突然回去。

一別多年,孫太妃自多年前便常常送信去西南,但鎮南王卻存了心思,把所有的信件都毀掉,只留了幾封交給吳琮。

吳琮長大後偶有回信,不曾想後來的內容便越發大膽,也叫鎮南王打心眼裏抗拒,不願登上這條賊船,被迫虛與委蛇。

“皇嫂,我是什麽人您還不清楚嗎?打小就靠不住,後來又混賬,連發妻都沒能護住,上了這條賊船也是給他人做嫁衣,我自個兒什麽都撈不着,”鎮南王嘆了口氣,“一把年歲了,何必再折騰呢?我家婷兒也成親了,過幾年安生日子不好嗎?”

當年先帝問他想做什麽,朝中職位任他挑選,兵權、朝政只要他想,都能弄到手裏,可他素來沒什麽志氣,不曾想越是退讓便得的越多,白白撈了一個王爺當。

“這些年,我也就幹了這麽一樁混賬事,”鎮南王心虛道,“當年沒敢跟大哥說,現在想着了卻這樁隐患,皇嫂您不會不樂意吧?”

見太後臉色不大好看,鎮南王立刻說道:“皇嫂,我大哥他肯定不生氣,他根本就沒碰過孫太妃,整宿整宿的批奏折,什麽盛寵也都是假的。”

太後眯起眼,只有驟然握緊的拳頭彰顯出她內心的不平靜:“孫太妃不可能輕易隐瞞這麽大的事,太醫署每月都會有人去請平安脈。”

“……我、我收買了,”鎮南王越發心虛,硬着頭皮說道,“您消消氣,消消氣,左右這樁事沒鬧大,您就讓我把孫太妃帶走,改頭換面去了西南,往後再也礙不着您的眼了。”

“不,他不是你的兒子!”

外面傳來一陣聲響,接着身形狼狽的孫太妃大步走進來,闖到太後面前:“琮兒就是先帝的兒子!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你兒子不想當皇上就趕緊讓位,別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兒子天賦驚人,定能做好大周的皇帝!”

太後慢條斯理的飲茶,連眼皮子都不曾擡一下。

孫太妃冷笑一聲:“嘴上說說罷了,真叫你讓,你們倒也不肯,難道要讓大周的百姓全都被昏君欺壓嗎?活該你兩個兒子先後慘死,只留下一個禍害!”

“啪!”

太後甩出一巴掌,仍覺得有些不過瘾,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孫太妃腦袋發暈,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下去,孫太妃臉上已經顯現些許紅印。

“哀家打得就是你。”太後的聲音很平靜,這麽多年的怒火仿佛都随着歲月的消逝而漸漸平息,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力量,堅韌而強勁,“上蹿下跳這麽多年,總算是說出了你的心裏話。”

孫太妃氣得沖上來要跟她扭打,被馮福牢牢地擋住,太後閉了閉眼,終是看向鎮南王:“我可以留她一命,放你們離開,但此生她都不能再入京城。”

“我不走!”孫太妃氣得大叫,“我憑什麽跟他走?我是先帝的妃子,是先帝第四子的生母,你們這對母子在宮裏礙眼這麽多年,也早該讓讓道了!”

鎮南王的臉色不大好看,他原本想着帶孫太妃走,是為了成全琮兒對母親的心意,可沒想到事到如今,她仍舊頑固不化,口不擇言的說出這種話。

這樣的女人,便是帶回去,恐怕也不得安生。

“太後放心,自今日後,世間再無孫太妃,”鎮南王立刻說道,“如果鎮南王府她住不慣,青燈古佛倒是清淨,只要成全了琮兒的孝心,也算不枉她生育恩情。”

聽他們三言兩語安排好自己的去處,孫太妃終于慌了,她大聲說道:“你休想!琮兒是誰的兒子我一清二楚,鎮南王,你少自作多情,琮兒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你無權決定我的去處!”

可惜,任憑她說什麽,殿內依舊沒有人理會她。

孫太妃心底越發不安,她狠狠心,望着蘇纖柔喊道:“皇後,你倒是說兩句,現在後宮的事務可全都在你手中,太後她算什麽!”

角落裏的蘇纖柔和姜寒正默默當背景板,聞言皆是一怔,姜寒連忙捏了下手中握着的那只手,率先開口:“太妃你做得出醜事,就不要怪別人狠心,此事別說是皇後,便是找太後,找先帝,也是一樣的結果。”

蘇纖柔垂首無言,太後不置可否,面對姜寒的冷臉,孫太妃也緩緩發現些許不對勁:“這不可能……不可能……”

“皇後,你別忘了,我手中可有你的把柄!”孫太妃憤怒道,“你們将軍府的榮耀全都在我手中,還有你們将軍府藏了十幾年的秘密……”

“哦?我将軍府有什麽秘密?”立在趙文宣身後的穆舟沉聲說道,“孫太妃有什麽話,盡可早些說出來,免得帶進棺材裏。”

孫太妃不敢置信的轉過頭,這才注意到跟在趙文宣身後的穆舟,以及他手中染了鮮血的劍刃,劍鞘上染着些許幹涸的血跡,看上去異常血腥殘忍。

“你不是蘇景輝!”孫太妃喃喃道,“蘇家沒有兒子,你不是蘇景輝,你根本不是……”

“你又在說什麽胡話?”太後皺起眉,不悅的看向馮福,厲聲斥責道:“将她拉下去,關好了,不準再放出來!”

孫太妃從馮福手中掙脫:“你是假的,你根本不是蘇景輝,什麽毀容失聲,全都是假的,你根本不是蘇家人,我記得清清楚楚,蘇家誕下的分明是一對雙生女……”

不等她将話完全說完,馮福已經制住她,孫太妃越發用力的掙脫,卻在馮福一個收力間猛地跌在地上,額上撞出一個大包。

“皇後,別以為你能逃脫一劫,”孫太妃坐在地上,對上姜寒與蘇纖柔的眼神,心底湧出無限厭惡,聲音怨毒,“你忘了拿半枚黑羽軍的信符嗎?你逃不過的!除了反,你別無他路可走!”

蘇纖柔輕笑一聲,并未反駁,從腰間摸出半枚信符,輕飄飄的丢在地上:“你說這個?”

“黑羽軍諸如此類的信符有一十七枚,什麽日子,什麽時辰,該用什麽顏色的信符,你可知曉?”蘇纖柔看向她,“如果區區一枚信符便能掌控黑羽軍,大周的江山恐怕早就易主了。”

趙文宣眼前一黑,差點兒暈死過去,姜寒頗為好奇的擺弄着信符,随口問道:“若是記混了怎麽辦?這般講究,着實有些強人所難。”

“自己人,記錯了當然無妨,”蘇纖柔如實說道,“若是在四年前,用錯了信符會當場斃命,現下卻不一定了。”

四年前,她嫌麻煩,徹底改了規矩。

“嗯?”姜寒饒有興致的看向她,“現在怎麽着?”

“現在用不着信符,只認人,這半張信符還是我臨時做的,”蘇纖柔說來還有些不悅,“你們凡間,才真是講究。”

姜寒成功笑出了聲。

趙文宣臉上青白交加,最終褪去臉上的儒雅,惡狠狠地看向蘇纖柔和姜寒:“你們耍我!”

蘇纖柔不置可否,平靜的看向他:“将軍府那場大火燃起的時候,趙相身在何處?”

“與你無關,”趙文宣冷冰冰的挪開視線,緊接着臉上出現些許微妙,“不過,這件事,皇後不該問問你的枕邊人嗎?”

散發着血腥氣的劍刃重新抵在他的脖頸間,冰冷的銅面出現在他的面前,露出的眼神中寫滿兇悍與殺意,趙文宣忽得一怔,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當是為什麽,原來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怪不得如此,怪不得當年蘇老二死活不願意,怪不得他要去找适齡的少年,怪不得,怪不得如此!”

趙文宣狀若瘋癫,絲毫不顧越來越近的劍刃,猛地抓住穆舟臉上的銅面,想要看清他的容貌,但恰在此時劍刃偏移,停在他的肩上入肉三分。

鮮血濺撒開,穆舟臉上的銅面也被拽了下來,趙文宣望着這張陌生的面孔,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

“我的算計未曾落空,她到底還是死了,”趙文宣大笑起來,臉上濺上溫熱的血液,他卻渾然不覺,“蘇老二的天才女兒死了,我看他還要如何嚣張!”

都說先帝如何倚重信賴他,可他活了大半輩子,當了大半輩子的奴才,手中依舊沒有一分兵權,這讓他如何服氣?努力了那麽多年,他竟還是白給一個土匪做長工!

好不容易熬死了先帝,他寧肯把混不吝的小兒子推上皇位,也不肯讓賢,給老土匪做了那麽長時間的工,而今竟還要給土匪的兒子繼續幹下去,這憑什麽?

他從未有一天服氣!

饒是當了幾十年的丞相,他對先帝,對太後,對姜寒,臉上有多恭敬,心底就有多憤恨。

“對,那場大火是我放的,沒把你也燒死,委實可惜,還有你那殘疾的老爹,我勸他數次都不肯随我,連雙腿殘疾都不願放手兵權,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也只有蘇老二才能做出這種事,死了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女兒頂上,他可真是好命,一路躺贏靠吃軟飯的老東西,真後悔當年沒能讓你們一屍三命,叫你這賤|人活到現在……”

趙文宣絮絮叨叨的辱罵着,穆舟冷着臉向上挑起長劍,鮮血噴灑,刺骨的疼痛傳來,趙文宣白着臉向後倒去,狠狠地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鮮血染紅了偏殿的地磚,彙聚成片,朝四周蔓延,很快便浸到穆舟腳下。

他轉身,半跪在血色中,清俊的容貌展露在衆人眼前,穆舟垂首朝帝後二人的方向行禮:“卑職擅自動手,請主子降罪。”

殿中除他外一共四人,“蘇景輝”尊誰為主子不言而喻,偏偏某個人沒有這種自覺,大手一揮,格外大度道:

“無妨,你做得很好,朕心甚悅。”

小昏君:不客氣,咱們是一家人~

我以為我今天可以寫完的,沒想到耽擱了,還有幾章的樣子

本章評論送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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