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遇刺啦【更新+預收滿700加更】
遇刺啦【更新+預收滿700加更】
薛時野呼吸一滞。
只見安連奚微微低着腦袋,纖長的睫羽将那雙仿若氤氲着水汽的漂亮眸子遮住,神情似有糾結。估計是真的在認真地想,該如何讓方才把他的腰都戳疼了的東西消下去。
一時之間,薛時野沒有動作,似真要等着看他想怎麽做。
馬車上空間只有那麽大一點,眼神無處下落。薛時野像是說服着自己一樣,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
少頃,安連奚微微擡頭。
兩人四目相對間。
安連奚朝他伸出一只手。
時間的流逝在這一刻好像都變慢了。
薛時野視線落在朝他伸來,指尖微微帶粉的白皙手掌上,腦子裏想到無數種可能,思考着安連奚的下一步動作。
“小乖。”
最終,薛時野開口了,問他:“你想做什麽?”
安連奚的反應比平時慢上了許多,但是他對自己的小名卻是十分敏/感,聽到薛時野在見他,他也跟着應了一聲,“想做什麽?”
他想做什麽?
安連奚嘴唇動了動,慢慢說出他的想法,“摸/摸。”摸一下就好了。
以為這樣就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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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天真了……
就在這時,伴随話落,手指即将落下。
薛時野眸光微暗。
緊接着,安連奚只覺手腕被扣/住,薛時野鎖/住了他的行動,沉沉看他。
安連奚目光懵懂。
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又将招致怎樣的後果。
片刻後,充滿無可奈何的一聲嘆息響在車內。
“怎麽這麽笨。”
薛時野把人抱過來,盡量避開那個地方,讓他枕在腿上,同時遮住那雙過于招人的眼。
這麽笨……
偏偏他又覺得可愛到不行。
薛時野首次如此珍視一個人,不忍傷他半分。
眼下,一切都還沒有準備,薛時野不會動他,再如何……也要等把他的身體養好,不能如當初那般,橫/沖/直/撞,讓人受了那許多罪。
“這次,就先放過你。”
第一次是意外,卻也是薛時野遇到過最美好的一次意外。現在想來,他甚至還想同老二說聲多謝。
正想着,薛時野聽到懷裏人一聲喃喃。
“我不笨。”
喝過酒後,身體軟綿綿的,安連奚被抱住也沒有動彈,躺下後整個人都懶洋洋的,還不忘回一句嘴。
薛時野輕笑,“嗯,不笨。”
安連奚眨眨眼,眉頭微微擰着。
“小乖聰明,”薛時野又說了一句,看見他松了眉頭,心中愈發好笑,然後問,“小乖渴不渴。”
還記得他上次喝完酒就鬧着要喝水。
安連奚聞言便點點頭,乖得不行,“渴,要喝水。”
薛時野喉結上下滑了滑,輕輕應了聲,語調聽起來散漫,尾音卻帶了絲啞/意,“嗯。”
說罷,他取來水,慢慢喂給他。
可能這次只是果飲,雖有酒精,含量卻沒有真正的酒那麽高。安連奚倒是沒那麽困,馬車晃晃悠悠行了一路他還在睜着眼看薛時野。
薛時野由着他看,深色的眸底亦滿是熾/熱,心頭鼓/噪,使得他久久無法平息。
應該是只要還能看見這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平息得了。
故而當馬車行回驿館時,薛時野再次抱着人下去。
依舊聽得一聲含混不清的抱怨,“你又硌。”
薛時野閉了下眼,抱住人的兩只手手背青/筋明顯凸起,似在忍耐。
再等等。
還要再等等。
薛時野連夜就召了劉太醫過來,後者進房後還以為王妃身體又出了什麽狀況,“微臣這就給王妃診脈。”
話落,他掃向後面已然放下的帷幔,還在尋思了如何落枕,總不能他自己去掀吧……王爺為何還未動作?
薛時野召他來本就不是為了這個,劉太醫恍恍惚惚地來,戰戰兢兢地離開。
原來是為了調理王妃身體一事。
聽王爺那語氣,似有不滿,至于哪裏不滿,劉太醫并不敢多想,只能在王妃每日的膳食中多加幾道藥膳。
然而……
就算王妃身體好了,要承.受王爺,應該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吧,劉太醫深覺自己身上的擔子又沉重了不少。
對于兩人之間其實早就有過一次的事情劉太醫渾然不知。
安連奚第二日晨起時,剛洗漱完,溫木就端了一碗湯藥過來。
昨夜回來薛時野哄着他喝了醒酒湯才讓人睡下,所以今天安連奚起來時并未感覺到頭疼,而且他身上亦無其他不适的地方,“這是什麽?”
溫木小心看了眼坐在窗邊手執竹簡的人,說道:“是給少爺補身體的。”
安連奚以往都是用膳時會用些藥膳,今天怎麽一大早就要喝這些,注意到溫木的目光,他微微轉頭,“王爺。”
薛時野眼睑微斂,依舊在看手中的竹簡,并未擡眼看他,“怎麽了?”
安連奚說:“為什麽早上也要喝啊?”
須臾,薛時野才稍稍撩起耷着的眼皮看他,只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養身體。”
安連奚眼神飄忽,不是很想喝。
他怕苦。
薛時野像知道他的想法,補充道:“甜的。”
昨晚他特意讓劉太醫過來就是說此事。
“甜的?”安連奚訝然。
原來這個還能做成甜的。
既然是甜的,安連奚就好接受得多了,接過溫木端着的碗。他嘗了一口,果然是甜的,于是也不猶豫了,大口喝了起來。
薛時野見他乖乖喝完,唇角不禁翹了下,“明日也要喝。”
安連奚放下碗,聞言點頭。
如果都是這麽甜的,那就喝吧。
薛時野眼中笑意更甚。
待用完早膳後,他告訴安連奚,“今日要去田間查看作物的情況。你……是留在這裏,還是與我同去?”
驿館守備森嚴,待在這裏薛時野還算放心。他倒是想帶着人同去,但南境這邊的炎熱程度比之京城更甚,出去太熱,他擔心把人曬出什麽好歹。
但安連奚聽完便迫不及待道:“我也去!”
其實他早上醒來心裏還有些遺憾自己昨天又沒把演出看完。
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可是誰又能想到果飲裏面都含了酒精。
眼下安連奚對于能夠再次出去逛逛還是非常向往的。他不想一個人待在驿館,有些無聊。
薛時野自然想把人帶在身邊,略一思索便帶着人一起出門了。
馬車上,薛時野手搖着折扇,安連奚則趴在矮榻上,也不要他抱了。
嫌熱。
“你自己要出來的。”薛時野眉梢輕擡,掃過他出門時還滿臉高興,此刻面帶恹色的人,好笑道。
安連奚乜他一眼,也不反駁,唇瓣張合,只道了句,“熱。”
薛時野一頓。
下一刻,折扇搖動的速度愈發快了。
安連奚不由笑起來,心裏有些高興,微微揚着嘴角。
薛時野瞥了眼他上揚的嘴角,心間微動,輕聲開口,“喜歡出來玩?”
安連奚點點頭,“喜歡。”
薛時野‘嗯’了聲,伸出手将他鬓邊的一縷烏發撩開,嗓音舒緩,“回京後,再帶你玩。”
安連奚指正道:“我們還要去江南玩的。”
薛時野啞然失笑,“王妃說的是。”
安連奚看他,眸光清亮純粹,跟着彎了彎眉眼。
外面很快傳來了張總管的聲音,“王爺,到了。”
車子停在一處樹蔭下,薛時野掀開車簾,遠處徐知府一衆早就等在那裏了。
如沈玦昨日所言,蝗災的預兆沒有看到。反而是天氣愈發炎熱,農作物生長困難,南境的百姓們雖有蓄水的習慣,但也不夠用來灌溉農物。
薛時野下去就聽對方道:“王爺,現下這天氣,糧食恐保不住。”
徐知府擰着眉,頗為痛惜道,說罷靜待薛時野決斷。
這位岐王他也是聽過的一二的,名聲似乎不怎麽好,但對方是王爺。
徐知府不敢擅專,同時也想看看這位的應對。
從一個人的行事便可窺其心性,徐知府心有抱負,可卻困于南境這方寸之地。但他并非好高骛遠之輩,将南境的百姓都當成了家人般,思百姓之所思,想百姓之所想。
同樣的。
徐知府也想守護更多百姓,使民衆安居樂業,創和平盛世,見證大好河山。
然這些光憑他一己之力是不夠的。
徐知府有信心自己會被調令回京,所以在這次看見南下的兩位皇子,有心試探一番。
究竟有沒有讓他效忠之人。
原著裏,徐知府只見到了六皇子,在這次對方南下一行中見到後者的溫和親厚,深覺六皇子是能夠善待百姓之人。又在回京後見識到了對方在朝堂之上的運籌帷幄,遂決定追随六皇子,助其登上大寶。
安連奚坐在車裏,将車窗撩起,一邊搖着薛時野留給他的折扇,一邊趴在窗邊看。
徐知府是個好父母官,又有能力,要是能站在王爺這邊就好了……
正看着,那邊的人可能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朝這邊望來一眼。
徐知府見到是他愣了下。
這不是岐王妃嗎,竟也跟着過來了。
岐王一行抵達南境的速度太慢,徐知府曾有些疑慮,卻聽那些先到的大臣們提起因由——原是岐王妃身子不好,岐王疼惜,這才耽誤了行程。
徐知府又聽聞此次來南境的這一路上,岐王妃還病過數次,心中一時還頗為感慨。
眼下見岐王妃願陪岐王一同前來田壟間查看,不免有些動容。
念及此,徐知府朝他的方向躬了躬身。
安連奚一頓,也對着他笑了下,而後目光往別處掃去,落在田間因暴曬變得幹癟發黃的農作物上,也露出惋惜的神色。
書中所看不過是一句話概括,到底不如親眼所見。
辛辛苦苦忙活了一整年,最終卻因為大旱一無所收,想想就痛心。
安連奚蹙了蹙眉頭,看到小小的孩童拿着一個饅頭在啃。對方身形十分瘦弱,頭發幹枯發黃,手中的那個饅頭可能是他中午或者一天的飯食。
這人世間的苦難太多太多。
安連奚以前待在醫院,見過最多的就是來往的病患,他們每個人都有着各自的遭遇,就好比他,也是從出生就注定了早夭的命。
但安連奚是幸運的。
他有着一對愛他的父母,用盡了所有的努力把他從死神手裏搶回了一次又一次,最終也抵不過命運的摧殘。
就像是南境的這些百姓,他的命運也早已注定。
作者筆下的南境天災不斷,可所謂的大旱,也不過是對方為了給主角鋪路所書寫下的産物。
然而,作者有錯嗎?他只不過是寫下了一本書,寫下時并不知曉書中自成一個世界。
而安連奚則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個遍布瘡痍的南境落在他的眼底,但他救不了所有人。
人好像生來就是這般渺小的存在。
可同時,也存有無限的可能。
安連奚放下折扇,從桌上拿了一碟子點心,用布包好。
溫木問:“少爺,你要做什麽?”
安連奚将布包遞給溫木。
少頃,溫木下車,麻煩把東西讓侍衛拿過去送給了那個孩童。
安連奚沒有擅自下去。
薛時野說讓他好好待在車上不要亂跑,出門在外人多眼雜,不能讓對方分心。
看着那小孩滿臉驚喜地蹦跳着歡呼的模樣,安連奚靠在窗邊也笑了起來。
他是救不了所有人,但他可以把眼下所見的苦難抹平。
不為別的,為心安。
苦難總有一天會遠去,海晏河清的那一天也将到來。
徐知府調走後,應該會有合适的人頂上他的位置,一定也會是個憂國憂民的父母官。
如果不是……
他就讓薛時野把人換掉。
安連奚這麽想着,也朝對方所在的方向看過去,便見站在田壟上的人回首望向他。
這麽敏銳。
安連奚挑起嘴角,注意到還有一人也看了過來。
是徐知府,對方竟又同他揖了一禮。
徐知府再擡頭,車簾已然降了下來,那靠在窗邊的人影已然看不見了。
薛時野視線微斂,掃向四周,對徐知府悠悠道了句:“若本王沒記錯,各地府衙尚有存糧。”
徐知府:“有。”
每月送進京折子裏他們都會把糧食存餘報上,聽見問話,徐知府就已經明白該怎麽做了。同時他亦在心中想道:看來這位岐王十分了解南境的狀況,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
薛時野擡步往回走去,“既如此,不必本王多說了。”
徐知府态度比之先前多了幾分真心的恭敬,“下官明白。”
話落,他擡目。
薛時野立在前方,颀長的身影,自帶威儀,微微側首時那一眼流露出渾然天成的睥睨之态令人臣服,“即日起,将各地的米鋪征收,向全城施粥,錢糧之後可報與本王。”
大旱期間,多的是米鋪哄擡價格,此時由朝廷征糧,想來那些人也不敢報出太過離譜的價格。
徐知府眼前一亮,顧不得地上紛揚的塵土,當即撩起袍子就是一跪,“臣替南境百姓謝過王爺,謝陛下隆恩。”
薛時野狹長的眸子輕掃,掠過遠處的馬車。
謝他做什麽。
薛時野本并不打算多此一舉,沒有糧食收成,屆時衙門開倉放糧便是。眼下如此,不過是因看到他的小王妃救濟路邊孩童,想讨他歡心罷了。
徐知府不知內情,送走他後還在同身邊幾位官員道:“想不到王爺竟如此心系百姓,實乃吾等之幸!”
“是吾等之幸。”
“王妃體恤百姓,亦是菩薩心腸。”
“沒錯……”
說話間,其中一人問:“那可還要請六皇子再來一看?”
徐知府有自己的打算,在南境,他的聲望不小。
于南境這些官員之中亦有極大的話語權,幾位官員商議過後聽取了徐知府的建議,分別請兩位皇子查看情況。這也是為明康帝派來的監軍提供信息——觀察這兩人在南境中的表現。
徐知府肅容道:“自是要請的。”
只不過翌日,當六皇子溫聲道出同樣的應對之策時,徐知府心裏已經沒有那麽的驚訝了。至多覺得這位六皇子也是位願意為百姓分憂的好皇子,更多的卻是沒有了。
其餘人也有差不多的想法。
兩位皇子唯一的不同意之處就在于,六皇子并沒有提出施粥一事。
兩者相比,衆人自有偏向。
如此一來,徐知府在心裏也有了計較,只是還待考量。
未來大承一大能臣就這麽在主角一黨和反派之間開始思考起來。
安連奚對此渾然不知。
連薛時野買下了地方米鋪的米糧他都是從沈玦那裏知道的。
這日徐知府前來彙報施粥的進程,沈玦過來便将此事與他說了,“那些糧食已經徹底曬死,地方府衙都已經開始放糧了,還有表哥派人在城中施粥……”
他咂摸着嘴,“應該馬上就要離開南境了。”
說來他們到這裏也快有半月了。
安連奚還不知道施粥的事,“王爺讓人施粥了?”
沈玦疑惑看他,“小表哥你還不知道?那天你們不是一起去了田間嗎?”
安連奚搖搖頭。
沈玦說:“從那日起,表哥就把各地糧商的糧食買下了,而後開始在城內施粥。”
現在整個南境,全都是在誇岐王的,與以往在京時盛傳的‘岐王殘忍暴戾’截然相反。
反而是本該經此一事受到南境百姓愛戴的六皇子,薛雲欽在此次事件中寂寂無名。
沈玦是看不慣對方的,只是暗自腹诽:這麽安靜,倒有點不像六皇子的作風。
這麽一面倒的風評,薛雲欽怎麽可能一點應對都沒有。
至于對方究竟藏着什麽後手,連沈玦也猜不到。
沈玦說了半天,安連奚還在消化他最開始的那句,忽而呢喃:“王爺真好。”
他救不了的人。
自有他人救。
而那個‘他人’……居然是薛時野。
沈玦剛還在猜測他們前往江南的時間,驟然聽到這樣一句,直接就被口水嗆了下。
這便是好人了?沈玦不可置信地看過去,只覺小表哥還是太年輕了。
沈玦滿臉一言難盡地走了。
安連奚則等到薛時野回來,一臉欣喜地望向對方。
薛時野被那晶亮的雙眸看得心頭一動,走過去,撈起他丢在一旁的折扇,自然地坐到他身邊給他扇風,“怎麽了?”從進門起就一直看着他笑。
安連奚:“王爺你在給城內百姓施粥啊。”
原是此事,猜到是沈玦說的,薛時野心下滿意,見安連奚高興,深感自己做了個正确的決定,随即曼聲道:“嗯。”
真好。
安連奚彎着眼睛,“王爺你真好。”
薛時野笑了下,“知道我為何要給城內百姓施粥嗎?”
安連奚怎麽會知道,于是問:“為什麽?”
“因為。”薛時野擡指,在他鼻尖輕輕點了一下,語調緩慢,一字一句說道:“你啊。”
因為他?
安連奚指了指自己,“我?”
薛時野把人撈到懷裏,安連奚因為好奇,也便任他抱着,還在想怎麽會是因為他。
近日來,因為嫌熱,懷中人鮮少肯讓他再這麽抱着。薛時野享受難得的溫存,下颌抵在他發間,娓娓道來,“你不是想救助他人?”
安連奚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誰讓本王的王妃是菩薩心腸,”薛時野低笑了聲,“本王自然也得跟上。”
頓了幾秒,安連奚方回想起那日的時,一時又陷入愣怔。
是因為他……
薛時野會這麽做,是因為他。
安連奚久久不能言語。
薛時野垂首,伸出的那只大掌勁瘦有力,此刻輕輕地觸碰上他低垂着的頭,把後者的臉擡起。
安連奚眼睫輕眨,薛時野微微傾身,靠近他略有些泛紅的眼底。
怎麽這樣會撒嬌。
薛時野松開手,複又把人抱住,“本王做這些事可不是讓你哭的。”
安連奚不承認,“我沒哭。”他只是覺得,薛時野對他太好了。
好像他想做什麽,薛時野都會為他辦到。
即便他什麽也沒說,可對方依舊清楚他所想,繼而将一切都做好,縱然他根本都看不見。
“嗯,”薛時野緩緩說,“沒哭。”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哄人,平複完心情的安連奚要推他了。
薛時野捉住他的手,挑起眉,“用完就扔?”
安連奚被他的用詞說得臉色微.熱,“你別亂說。”
什麽叫用完就扔啊。
他又道:“熱。”
說罷,他便欲将手從他掌中抽出。
可薛時野似乎并為打算就這麽放開他,反而又把人往自己那邊拉了拉。
安連奚的力氣怎麽比得上薛時野,很快就被他拉了回去,臉都鼓了起來。
剛還覺得對方好。
現在安連奚只覺這個家夥壞死了。
“放手。”
他板起臉,做出兇巴巴的模樣。
薛時野被他這副樣子逗笑,心裏癢/得不行。
兩人看似僵持,安連奚覺得薛時野又在欺負人了。他手又抽了一下,依舊沒抽/動,眉頭皺得緊緊的。
以往這個時候,薛時野必定會看在他這個樣子時退一步,對他說好話。
但今天薛時野好像有點不一樣。
半天都沒來哄他。
安連奚要生氣了。
就知道欺負他。
即此時,薛時野攥住他的那只手被往上拉了拉。
安連奚掀起眼皮,正準備瞪過去兇他。
卻見薛時野眉目壓得極低,在他的注視下,徑自把他的手拉到了面前。
指尖被輕微觸/碰的感覺傳來。
是溫/熱的,柔/軟的唇。
安連奚看得愣住,而後面色爆紅,“你、”
薛時野在做什麽!
後者依舊維持着垂首親在他指尖上的動作,聞言稍微擡眉看向他,那雙狹長的鳳目裏倒映着是他的臉,紅得不成樣子。
安連奚猛地縮回手。
這一次他成功了。
安連奚把手藏到了身後,把剛才的話說完整了,“你做什麽。”
指尖上似乎還殘留着被親到時的觸感。
安連奚只覺整個人都像被點着了,說話時都不敢去看薛時野的臉。
明明做這種事情的是對方。
害羞的卻是他。
安連奚只好盡量做出冷靜的表情。
落在薛時野眼中,愈發覺得可憐又可愛。
“情.難自.禁。”他解釋道。
言外之意,就是想親。
安連奚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對上薛時野那雙深邃黑沉的眼眸,莫名感到了一絲慌張感。
不似之前的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驚吓,更像是一種從靈魂深/處的震/顫,仿若下一秒就會被吞/吃/入/腹一般,讓他心/悸。
安連奚下意識不敢再追問,同時挪開了目光,只輕輕‘哦’了一聲。
薛時野沒再吓他。
灼人的目光不在,安連奚忽然松了口氣,又有些不知名升起的悸/動,但他實在無暇在想其他。平複下來後再次回想起薛時野剛才的舉動,安連奚腦子亂作一團。
好奇怪啊……
安連奚不欲再想下去,往榻上一滾,把自己團成繭狀,“我要睡覺了。”
薛時野聲音裏帶着笑,“好。”
安連奚:“你別吵我。”
薛時野:“嗯。”
安連奚閉着眼,睫毛止不住地晃動,他頓了幾秒,又把頭埋進了被子裏。
俄頃,只聽薛時野的聲音漸漸響起,“不熱嗎?”
安連奚悶聲悶氣說:“不。”
薛時野忍着心裏的躁/動,“我去書房。”
安連奚沒有多問,甚至很高興薛時野走開,待聽到腳步聲遠去,他才從被子裏出來,大口喘氣。
這種天氣悶着确實熱。
安連奚從床上坐起,低頭,看着剛才被薛時野抓過的那只手,抿了抿唇。
他動了動,指尖輕蜷。
什麽意思啊……
安連奚往床上一攤,正在這時,外面響起通傳聲,“王妃,徐知府求見。”
“嗯?”
安連奚又爬了起來,他對外面的溫木說道:“王爺在書房。”
溫木的聲音再度傳了進來,“徐知府是來找王妃的。”
找他的?安連奚愣住。
來南境這麽久,他和徐知府可沒什麽交集,那麽對方過來找他做什麽。
安連奚從榻上起身,又理了理衣服和頭發,“讓他進來吧。”
徐知府很快進來,儒雅的面上帶着笑,“參見王妃。”
安連奚等他坐下後,問:“徐知府找我有什麽事嗎?”
剛坐下的人聞聽此言又站了起來,“此次下官過來,是為南境百姓謝謝王妃的。”
安連奚:“謝我?”
他眨了下眼,茫然,“我沒做什麽啊。”
徐知府搖頭:“王妃已經做了很多了。”
他也是今日方知,原來王爺施粥是為了給王妃祈福,自然是要過來感謝的。
徐知府先前本來已經離開了驿館,但途中想到不日岐王一行就要離開南境,這才折返回來,也是為了與岐王妃見上一面。
“那日田間,王妃賞小童吃食一舉下官都看到了,王爺亦是因此心生了施粥的念頭,所以還是要多謝王妃了。”
說完,徐知府在心中一嘆:岐王與岐王妃感情甚篤傳聞非虛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連奚聽着徐知府一陣誇贊,似乎對岐王也頗為推崇的樣子,還有些恍惚。
徐知府……好像對王爺印象很好。
如果是這樣的話,徐知府最後應該不會再為六皇子對王爺不利了。
安連奚自認從書中了解過徐知府這個人。
愛憎分明,非黑即白。
心裏之前還盤旋着的大石落地,安連奚有些開心,送走徐知府。
想去找薛時野,和他分享喜悅。
可是當他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停住了。
他還在生薛時野的氣。
安連奚接着又坐了回去,但心裏仍是高興的。
事情似乎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南境的百姓因為朝廷的救濟總算都能攢下些餘糧過冬了,不用因為沒有收成而餓死。
百姓感念皇恩浩蕩,在安連奚他們一行人離開南境時夾道相送,一路上都在高呼萬歲、千歲等語,其中自然是盛贊岐王居多。
更甚者近日有傳言說岐王此舉是為給王妃祈福,衆人在感謝岐王和岐王妃之餘,又開始對兩人的夫夫情深大肆稱贊。
薛雲欽看着兩道臉上全是喜悅的百姓,聽着他們稱贊的話,眼睛半眯起來。
安連華也在聽着外面的聲音,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麽嫉妒了。
就算這次岐王和安連奚得了民心又怎麽樣。
那也得有命留着享受。
安連華是昨夜不下心聽到的,六皇子和一個黑衣人的密談。
六皇子準備在路上刺殺岐王一行。
只是可惜……岐王等人不會直接回京,屆時兩隊人分開行動,他不能親眼看着安連奚去死,只能自己在腦內想想了。
“連華。”
輕淡的聲音将安連華從神游中拉了回來,他看向對面坐着的薛雲欽,“六皇子……”
薛雲欽看他,清潤的眸子中帶着笑,卻是不達眼底,“連華,你叫我什麽?”
安連華下意識抖了抖,迅速改口道:“阿瑾。”
薛雲欽滿意了,“之後也随我一道去趟江南吧。”
安連華猛然擡頭,眼裏全是錯愕。
“真的驚訝做什麽?”薛雲欽笑着說。
安連華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為什麽他們也要去江南,不是要派人去殺岐王和安連奚嗎?他們跟着去做什麽。
但是很快安連華又平靜下來。
也好。
那就讓他親眼看一看對方是怎麽死的吧,正好如遂了他的意。
于是他對薛雲欽乖巧點頭,“好,都聽阿瑾的。”
薛雲欽瞥他,探手将一個茶杯捏在手中,同時把安連華變換的眼神盡收眼底。
可真是狠毒啊。
為什麽兄弟兩會有如此截然相反的性格?
相比于安連華想親眼看着安連奚去死——昨夜對方偷聽的事,薛雲欽又豈會不知。他其實更想知道,在那個吃肉不吐骨頭的安府,身為不受寵的嫡長子,安連奚是怎麽長成那副模樣的。
一個心底陰暗,另一個卻似純白無垢。
薛雲欽怎麽會看不穿安連華的心思,以往他覺得有意思,願意捧着護着。但是現在出現更有意思的了,他又怎麽會在乎一個殘次品。
近日來薛時野也算是賺夠了好名聲。
薛雲欽深知明康帝的用意,他這次南下本就是輔佐對方的,但凡薛時野有點腦子,此次的名頭自然不會落到他頭上。
可讓他吃那麽大一個虧,薛雲欽也是不太滿意的。
總要給對方找點事做。
薛雲欽并不認為薛時野真那麽容易死,所以也只是找點麻煩罷了。而他也沒有老二那麽蠢,找的都是些烏合之衆。
總歸不會讓薛時野好過。
薛雲欽阖眸。
但是,安連華的如意算盤怕是打不響了。
此時此刻,另一邊的安連奚正手捧一本游記,這是他最近找到的新的打發時間的東西。
這還要從那天薛時野親他說起。
安連奚當天開始就不搭理薛時野了,把生氣貫徹到底,誰讓對方就是喜歡欺負他。
打又打不過。
安連奚有自己的反擊方式。
可是不理薛時野,安連奚又覺得更加無聊了,遂找來溫木,問他有沒有什麽打發時間的東西。
溫木哪裏懂這些,反而是映恬映紅兩個丫鬟聽到他問,告訴他了許多新鮮好玩的時,其中就有看游記一項,跟後世的小說差不多。
雖然現在的游記類型沒有現代的多,但勝在安連奚也沒看過這些,于是整日捧着游記翻看,連理薛時野都忘了。
原是想着刻意不理對方。
但沉迷游記,忘記搭理對方,二者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安連奚此時看得聚精會神,主角正在林中獵鳥,絲毫沒有發現危險的逼近,銀色的寒芒隐在暗林之中,只待瞄準後便會朝他急射而出。
看到這裏的安連奚不由屏住呼吸,想看到主角會不會成功躲過。
作者是選擇更加戲劇性的設置精彩情節,還是準備直接射中,讓讀者們覺得驚訝之餘又理所應當,也可以通過中箭來引出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安連奚眼睛飛速掃動,恨不得一目十行。
就在這時,眼前的游記忽然被一只手蓋住,他怔怔擡起臉,“你做什麽啊。”他剛看到高/潮的地方。
安連奚很想看到後續,正欲去掰他的手。
薛時野卻是牽起一邊嘴角,臉上卻沒什麽笑意地道:“岐王妃是準備都不理本王了嗎?”
安連奚無辜看他,同時又心虛道:“哪有。”
話音落,他可憐巴巴望向薛時野,“你先讓我看完。”
薛時野定定凝視他,須臾,他默默收回了手,算是妥協。
安連奚心滿意足,又低頭繼續看。
下一瞬就被薛時野抱到了懷中。
“既然理我,那不如坐在我懷裏看。”
久違的擁抱,溫暖侵/襲,安連奚沒有拒絕,“那你給我扇風。”
薛時野笑了下。
還知道使喚他,想來應是忘了上次那事。
薛時野微低着眼,再次去看他翻動書頁的淡粉指尖,又不禁有些意動。
可能是這道視線實在看過明顯。
安連奚翻書的動作一凝,倏然轉頭看過去,就見薛時野目光低低,正好就盯在他的手上。
安連奚耳根微熱,“不許看。”
薛時野視線一轉,又移到了他的臉上。
安連奚:“也不許看我。”
薛時野笑,“這麽霸道?”
安連奚強忍羞意,“我就霸道,反正你不許看。”
真是太霸道了。
薛時野想。
“這可不行。”他說。
安連奚就去捂他眼睛。
薛時野唇角又翹了起來,“王妃真厲害。”
不用和他對視,安連奚也便肆無忌憚起來,承認道:“我就是厲害。”
沒看百姓都在誇他的嗎。
薛時野微揚的唇角就沒下來過,附和道:“嗯。”
安連奚開心了。
片刻後松開他,繼續窩在他懷裏看剩下的游記。
游記是從主角的幼兒時期一直到老年,完整的故事線引人入勝且極有代入感,讓人不禁邊看就邊在腦海中勾起出一個嬰孩的形象。
從嬰孩時的懵懵懂懂,到少年時要為天下安出一份力的淩雲壯志,到撞到南牆依舊癡心不改的青年,至中年已漸漸明白時局非他一人能夠該寫的落寞。
最後,是坐在湖邊,垂釣的耄耋老翁。
寧靜祥和。
薄薄的一本游記,寫的卻是小人物的一生。
花了大半天才看完的安連奚許久無法平靜下來。
薛時野把人摟過來,指腹摩挲他眼尾,“怎麽這麽傷心?”
安連奚嘆了口氣。
他不是傷心,就是感慨。
正當他想要和薛時野訴說自己的讀後感時,外間傳來一道馬兒的嘶鳴聲,繼而是短兵相接的碰撞之聲,十分混亂。
薛時野神色一凜。
安連奚透過風吹起簾子時看見外面的景象——身着黑衣身手淩厲的刺客在侍衛間游走穿梭,直取對方頭顱的場面。
鮮血四濺。
安連奚臉色頃刻白了下來。
緊接着,黑暗侵襲。
是薛時野蓋住他的眼睛。
“不要看。”
安連奚唇瓣都在發抖。
死人了。
但更加讓他恐懼的是,有好多刺客。
薛時野的目光在注意到他瞬間蒼白下來的唇色時便是一暗,氣息都變得沉郁下來,心底的戾氣湧現,眸中浮起道道血絲。
周身氣勢暴漲,極為懾人。
突然間,只聞一聲,“薛時野。”
薛時野驀地找回了思緒,神色變得清明。
蓋在對方眼睑上的手被抓住,分明已經害怕到了極點,卻還用那顫.抖的聲音道:“沒事的,沒事的。”
眼睛都看不見,卻能夠清晰感知到他的情緒變化。
薛時野倏爾輕笑,“嗯,會沒事的。”
話落,帶着寒芒的劍尖猛然挑開車簾,直取薛時野懷中人的脖頸。
薛時野沉着臉,內力驀地一震,劍尖被彈飛。
車頂也跟着掀飛,将頂上立着的人影震了出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安連奚被他抱在懷裏,捂着眼睛。
暗衛悄然出現,護在主子周圍。
後方,薛雲欽的聲音響起,“三皇兄,這些人看來是沖着我們來的。”
和他一樣,薛雲欽也正被圍攻,而他需要保護身邊的安連華,正狼狽躲閃着。幸而身邊的暗衛及時擋住了攻擊,否則非死即傷。
而随行一起的沈玦也已加入混戰,謝景身邊更是圍了五六個刺客。
薛時野睇了後方,而後望向薛雲欽,不置可否。
耳邊的打鬥聲不斷傳來,還有人的慘叫聲。
接着,安連奚的耳朵也被捂住。
在此之前,還聽到一句低低沉沉的聲音,“不怕。”
薛時野兩只手都用上了,刺客抓準時機,趁着空擋丢出暗器,被暗衛阻攔了下來。
下一秒又沖出數到黑色的影子。
安連奚什麽都聽不見,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中途他耳朵短暫地被松開了一瞬,繼而便聽到身前傳來的一聲悶/哼。
他腦子轟然一聲炸開。
“薛時野,你快放開我。”
薛時野恍若未覺。
刺客實在太多,暗衛們出手狠戾和他們纏鬥在一起掩護衆人撤離,但還是有幾個刺客繞開暗衛飛身而至,從斜刺裏竄出。
薛時野抱着人躲閃。
安連奚什麽都看不見,直到眼睛終于重獲光明時,面前是一片密林之中。有人正在搭建帳篷,而他們正坐在山石之上。
安連奚顧不得打量四周了,只緊張地看着薛時野,“你受傷了,讓我看看。”
薛時野看樣子穿戴整齊,但他聽到的那個聲音告訴他,他受傷了。
“沒有。”
薛時野說。
安連奚不信,“你別騙我了。”
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說話間,淚珠滾滾而下。
看得薛時野心髒一陣揪緊,伸出指替他擦去眼淚。
安連奚還在追問,“你快說,你哪裏受傷了?”
薛時野淡淡道:“被刺了一劍,無妨。”
安連奚面色煞白,讷讷張唇,“我看看。”
薛時野頓了下,眸光掃向其中一個差不多搭建完成的帳篷,抱着人就走了進去。
“我自己走。”
安連奚急忙說,又不敢掙紮,擔心會碰到薛時野的傷口。
薛時野沒聽,直到入帳後才将人放下。
随着兩人入內,帳篷的簾子也随之落了下來,薛時野轉過身,今日他穿的是一件靛藍的外衣,後背有一道血痕從衣服中透出。
安連奚從剛才就在哭,這會看見這些血,哭得更加傷心了。
都怪他。
如果不是要護着他,薛時野怎麽會受傷。
他武功那麽厲害。
“怎麽會這樣,”安連奚心疼地看着他,“疼不疼啊……”
薛時野回過身捧住他的臉,啞聲道:“不疼的,別哭。”
怎麽會不疼。
安連奚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
薛時野眉頭也跟着緊皺。
“我沒事。”
但是安連奚還在哭。
他太自責了。
都是他的錯。
要是受傷的是他就好了。
越想越傷心。
“嗚嗚。”安連奚沒忍住,又抽噎的兩聲。
薛時野看着他愈發洶.湧的淚水,只覺自己的心口也如同這些大滴大滴的淚水般淌下血來,“別哭了。”
安連奚搖着頭,一時之間連害怕都忘了,只記得薛時野的傷,眼淚一顆顆滾落。
怎麽可能不哭。
但是很快,安連奚就哭不出來了。
薛時野垂首,堵住了他出口的嗚咽。指腹拭去他的眼淚,深色的眸底晦澀一片。
“真的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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