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臉日常
打臉日常
我只當他說呓語，沒理他。
折騰了這麽久，夜晚馬上就要過去，外面傳來叮鈴叮鈴的響動，估摸着是那莫老太在外面倒弄什麽東西，今晚想逃走是不可能了，只能明天再想辦法。
得休息好了，不然到時逃跑都沒力氣。這樣想着，便強行命令自己閉上眼睛。
翻來覆去半天，最後發現地上跟寒冰似的，冷得人脊梁骨都在疼，忍不住擡頭看向莫長安，他仰躺在炕上，睡姿倒是板正，只是那頭發胡須擋住了臉，看起來像只打野猴躺在那裏，着實奇怪。
我翻了翻身，實在忍不住凍，便叫了他一聲，他沒應，想着他應該是睡着了，我輕手輕腳起來，走到他旁邊将他剛才放在一邊的獸皮拿在了手裏。
我剛将那些皮毛放在被子上，就聽身後傳來莫長安的聲音：“不是不要嗎？”
慌忙回頭，見他一只手撐着頭，一臉懶散看着我。剎那間，我竟将他跟那在皇宮上經常以着同樣姿勢躺在龍椅上的狗皇帝聯想到了一起。
想着這厮不會也穿越了吧？但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畢竟要真是狗皇帝，要了他命的人就在眼前，他這厮又嗜血成性，不直接剝了我的皮才怪，而且，以狗皇帝的性子，才沒有那閑工夫在這山野裏待着。
“怎麽，被抓住現行不好意思了？”莫長安的聲音将我從臆想中拉回現實。
說不要的是我，這會拿的也是我，确實有點丢人。
我一時無言，他卻沉聲笑了兩下，然後翻過身去，一邊道：“鋪上吧，晚上涼，受了涼這十裏八鄉也沒個好的醫生。”
望着他毛絨絨的後腦勺，突然覺得他雖嘴欠了點，但其實心也不算太壞。
鋪好獸皮後，我重新躺在床上。
剛開始聞着皮毛上莫長安的味道還有點不習慣，但慢慢的，竟然覺得這味道有點好聞，甚至有點助眠，于是就這樣伴着味道睡了過去。
睡夢中有種躺在了暖洋洋陽光下的感覺，心想這皮毛可真好，難怪莫長安愛披着。
越睡越舒服，要不是感覺到有人拿東西捅我的肚子，我估計自己能睡死過去。
帶着絲不耐煩睜開眼睛，就對上了莫老太那對冷冰冰，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
我被她顏色不一的眼睛吓得一個激靈，慌忙坐了起來。她挪開戳在我肚子上的拐杖，一臉嫌棄道：“起床。”
說完，轉身離開。
有些人的氣場堪稱駭人。這莫老太簡單兩個字，硬是将我那寄居在人屋檐下還好吃懶做的愧疚感全都調了出來。
我迅速起床，穿衣服時發現不對勁，回頭看了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從炕上起來的，想着自己昨晚明明是睡在地上的，慌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好在沒什麽異常。
罵自己心大，昨晚竟然跟個男人睡在一間房，想着以後再也不能喝酒，我帶着一絲惶恐沖了出去。看到莫長安正在山洞前的一個平臺上劈柴，我走過去沖他叫到：“莫長安，你做了什麽？”
他恢複成人前的一臉懵懂：“劈柴啊，午後娘要請人來吃咱們的喜酒！”
我心想這厮又在跟我裝傻，忙道：“你昨晚對我做了什麽？”
他歪着腦袋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一副完全不知道我在說什麽的意思。我被他這裝模作樣的傻樣氣到了，正要發火，忽被什麽東西敲了下屁/股。
我哎喲跳起來，回過頭去，便看到莫老太那張不帶一絲情感的面孔。
她将拐杖往地上一杵，沖我冷着聲道：“我花錢買你回來吼你男人的？大早上懶在床上不起來幹活，這會兒來吼男人了倒是勁大，你以為你是誰，我是花錢請了個活祖宗回來了？你要是再對你男人這麽野蠻，我非打得你腿瘸了不可！”
我想着你們家莫長安會裝傻，我也會，于是啊啊叫着，一副不懂你在說什麽的樣子！
誰知那莫老太臉一黑，一拐杖就打在了我屁股上：“你別給我裝，你是個什麽人，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要不是在尤三姨那裏看出你是裝傻，我能花那麽多錢買你！”
我心想着這莫老太一只眼睛竟然比人家兩只眼睛還管用。被她打的委屈，大叫到：“你們娘倆合起夥來欺負我！”
她哼笑一聲：“你倒是會講話，你別忘記了，你是我花錢買來的，別說長輩教訓你是應該的，就是真欺負你，打死了也只會有人說你這傻姑不懂三從四德！”
冷冰冰的話砸進我的耳朵，直入到心裏去，讓我心都涼了半截。我這才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之險惡：什麽前朝公主，穿越者都是虛言，我現在就是個被人花錢買來必須任勞任怨的傻媳婦。
不行，必須得逃。我這樣想着，又聽那老太道：“現在去燒點水給你男人收拾收拾，等着待會辦酒席。”
我看她一臉兇神惡煞，加上旁邊還有個拿着斧頭劈材裝傻子的成年勞力，不敢争論，便乖乖進了廚房。
點火，添柴，打水，拉風箱……做起來倒也順暢，但終究不是心甘情願的，心裏堵得慌。
剛燒好水，莫長安端着一個木盆走了進來，他一臉傻愣道：“娘讓你給我刮胡子！”
我看他裝傻的樣子就來氣，直接吼道：“不會！”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莫老太的聲音：“不會就學！”
算是深刻體會了什麽叫人外有人一物降一物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這莫老太的命，光聽她那聲音，我就有種宮裏嬷嬷站成一排拿着鞭子在身後盯着人幹活的恐怖感。
看莫長安一臉幸災樂禍，我瞪了他一眼，然後壓着聲音道：“你這長了毛的驢屎蛋子，最好別惹我，不然我不會讓你有好果子吃的！”
他眼底含笑：“好啊，我等着！”
我從他手裏奪過木盆，将裏面的剃刀拿出來，往盆裏面舀了一瓢熱水，又用冷水兌了兌，試了溫度适宜，便沖莫長安沒好氣道：“坐下！”
他倒是端着個小凳子乖乖坐在了我的面前。我看他高大的身體縮在個小凳子上，一臉期待看着我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但還是沒笑出來，因為莫老太游魂般走了進來。
拉過竈前的椅子坐下，我開始給莫長安刮胡子。以前給師傅刮過，手法還沒生疏。
本來想着趁莫老太不注意時在莫長安的臉上刮兩道口子，可那莫老太一對眼睛死死盯着我，硬是沒讓我找到機會。
好不容易挨到她走了，我又不舍得了。
為何不舍得，是因為随着胡須的減少，莫長安那張臉便顯現出來。
好家夥，這厮先前被胡須擋着，看不出來長相，這會兒胡須刮了，露出來的臉蛋竟然棱角分明，荷葉瓣兒似的唇，高山般的鼻子，一對尾梢上翹的丹鳳眼……是個惑人心智的漂亮臉蛋。
就這樣的嘴臉，讓人欣賞都來不及，哪敢去破壞。正如此想着，注意到他的眼睛正盯着我看，少去毛發的遮掩，那眼神更為銳利，看的我心兒一顫，手便一抖，就見一絲殷紅從他下巴處冒了出來。
外面傳來莫老太的咳嗽聲，我怕莫老太看到我把他寶貝兒子弄傷了，想着用水給他把那血跡洗掉，本來準備用手舀點水的，聽到莫老太走過來的步伐，一時慌亂，端起盆就沖着莫長安的臉上潑了去。
莫長安猝不及防被我潑了個落湯雞，一臉不敢置信看着我，合着臉上低落的水珠，還真有了點癡傻的感覺。
我聽到莫老太進門的聲音，忙起身抓起自己的衣擺往莫長安臉上胡亂一陣揉搓，一邊故意帶着絲埋怨地語氣道：“都說了讓你不要玩水，怎麽跟個小孩子似的！”
莫老太瞥了我們一眼，道：“去屋裏換件衣服，都成婚的人了，以後不能再這樣貪玩！”
幸虧莫長安在他娘面前是個傻子！
看來是糊弄過去了，我忍不住松了口氣，又怕莫長安這厮将我把他刮傷的事情抖出來，只得用力将他按在我的衣服之上裝做給他擦臉，不讓他擡頭。
照理說，我的力氣是抵不過他的，但不知為何，他掙紮了兩下，就乖乖束手就擒了。
我心想着算你還夠意思，卻感覺身體忽的一緊。莫長安竟然用手環抱住我，将臉用力埋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一驚，就聽他委屈巴巴道：“娘子，我以後再也不玩水了！”
我感覺他呼出的熱氣透過衣服傳到了我的肚皮上，忍不住一哆嗦，但礙于莫老太在場，我只能暗自掙紮，但終是抵不過他的力氣。
一種拿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油然而生。
莫老太估計是以為我兩逗樂呢，臉上閃過一絲滿意，踱步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我便伸手用力去推莫長安。他這時也沒有再跟我糾纏，乖乖放開了我。
我一邊拍着衣服，一邊瞪着他，罵道：“山裏的狐貍也沒你狡猾！”
他一臉玩味看着我：“彼此彼此，為了不被我娘發現你弄傷我，竟然拿水潑你男人。”
小計謀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我暗自羞愧，沒有講話。
他卻道：“你很怕我娘？”
我硬着嘴：“我那是尊敬長者！”
他：“以前也沒看你對我多尊敬。”
我以為他說的是昨晚，便道：“你要是比我年長個幾十歲，我也能夠尊敬你。”
他眸低含笑，說：“罷了，我就喜歡你不怕我的樣子。”
這還是第一次被個異性表白，雖不知道他是不是随口一說，但我的耳朵還是莫名熱了起來。
“沒個正經，你娘要是知道你是這麽個人估計得氣死。”我說着，将地上的木盆端起來，一邊道，“你去換件衣服，不然着涼了你娘又得罵我。”
正說着，忽聽到外面一陣喧嚣，我伸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吓得木盆差點掉在了地上。
只見尤三姨帶着一群男女老少風風火火從山坡上走了上來。
尤三姨走在前面。一邊走，她嘴裏還一邊叫罵着：“連老娘的人也敢搶，簡直不像話！”
我想着這厮估計是來抓我的，急的往後退了兩步，想着找個地方躲起來，卻不小心撞在了莫長安的身上。
“怎麽了？”他問我。
我：“尤三姨來了，她肯定是來抓我的，快把我藏起來，我不想跟她回去。”
莫長安抓住我的手：“怕什麽，你忘記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我想起自己拿了尤三姨的箱子，忙道：“不行，我得躲起來，我不能見她！”
我話音剛落，就聽尤三姨尖銳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過來：“傻姑，你給我滾出來！”
虎落平陽都能被犬欺，何況我還是個傻姑，而且還拿了她的錢財，我這一出去，絕對沒好果子吃。想着，我幹脆跑廚房的角落裏縮了起來。
莫長安大概被我的樣子逗樂了。他撇了撇嘴角，接着走過來蹲在我面前，道：“你對我倒是沒有這份歉意，還真是會欺軟怕硬。”
我沒心情跟他鬥嘴，伸着耳朵全神貫注地注意着外面的場景。
尤三姨話音落下後，莫老太那慣有的冰冷聲音也響了起來：“尤三姨，今天我兒大喜的日子，你帶人跑上門來鬧是不是不合時宜？”
尤三姨用帶着嘲諷地語氣道：“莫家大太太，我知道你有能力有本事，在鎮上認識人家當官的，但你這樣子欺負我就不對了啊，咱們事先說好的，傻姑是賣給你的，現在人你給我弄走了，怎麽就不給錢了，天底下哪有這種只拿貨不給錢的買賣，你讓大夥兒評評理！”
“就是，就是！”人群的起哄聲。
莫老太語氣裏染上了怒氣：“你什麽意思，我給你的口糧銀兩還不夠？”
尤三姨：“你少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昨天晚上，傻姑拿着我的錢跑了，有人親眼看見她跟你家那傻兒子一起上的山。好啊，等于你們這合起夥來給我下套呢！”
莫老太拐杖在地上敲着一響，喝道：“你說誰家的傻兒子！”
聲音威嚴，讓外面有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片刻後，尤三姨叫到：“我不跟你扯，我現在來要人的，傻姑，你給我出來，給我出來！”
“你們給我站住，不準在我家裏撒野！”莫老太的叫聲淹沒在一群腳步聲中。
一手難敵四拳，她再如何厲害，在這一群鄉民面前也顯得微弱無力。
我正驚恐，忽聽到尤三姨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好啊，你個傻姑，我以為你傻，沒想到你還跟我玩這一招，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