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送給你的

第43章 送給你的

這是注定會被載入帝國史冊的一天。

這一天, 從未被高高在上的高等特權蟲族們放在眼裏,究其一生,都從未涉足中央星系、出現在貴族蟲族們視線中的低等軍雌, 仿佛密密麻麻的毒蜂,悄無聲息便覆蓋了首都星的每一寸天空。

這一天,帝國史上從未有過的“白夜”, 降臨了。

首都星上。

高等蟲族們擡起頭,不可思議地仰望着頭頂純黑的天空,抖動着嘴唇,發出震撼的驚呼:

“那是什麽?!”

“天怎麽忽然黑了?氣象臺也沒說過今天會有日食啊。”

待他們從各自的渠道得知,這瞬息降臨的夜幕并非任何一種自然現象,而是帝國元帥攜百億低等軍雌包圍首都星導致的異象,再看頭頂密不透光的黑夜, 衆蟲的內心便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膽子大的,還能勉強振作精神,縮回到自己的屋內,鎖上門窗, 暗自祈禱這場政變能夠兵不血刃地結束。

更多僅僅只是憑借着錢財和高等蟲族的身份,因而久居首都星, 既無政治背景,也非軍雌出身的普通富蟲則是當場癱軟在地,在來自“夜空”的巨大威壓面前,險些當場暈厥過去。

不僅是首都星。

軍雌們聲勢浩大,又來勢洶洶, 目标還是首都星這樣的帝國政治中心, 其他星球的蟲子就是想忽略,都做不到。

沒有軍部主腦的刻意攔截,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有關克萊因元帥率領全支部的低等軍雌,包圍了整個首都星的消息,便以網絡的形式,傳遍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星網上。

全帝國的普通蟲們都彙集在了一起,惶恐又迷茫地讨論着這場突如其來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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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麽事了?】

【聽說整個首都星都被克萊因元帥率領的軍雌包圍了,就連聖地也在其中,這是真的嗎?】

【克萊因元帥在幹什麽啊?!他這是想要造反嗎?】

【太奇怪了,昨天議院不是還在說,克萊因元帥圓滿解決了第六星系的異獸潮,準備在今天早上為元帥舉行盛大的回歸儀式嗎?怎麽突然就變成克萊因元帥打上首都星了?】

【怎麽會這樣啊?!】

【啊啊啊啊,我也要瘋了,我現在就在首都星啊!】

【難以置信,不是都說克萊因元帥是帝國的守護神嗎?他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啊?】

【蟲在首都星,現在精神狀态良好,也建議大家保持淡定。說實話,我真不覺得克萊因元帥會叛變,說到底,克萊因元帥掌控軍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為什麽早不叛變,晚不叛變,偏偏在這個時候忽然包圍首都星?】

【高層的博弈?】

【你還別說,之前第六星系剛爆發異獸潮的時候,整個星網都在傳克萊因元帥會率軍親征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了,帝國軍雌那麽多,為什麽就非得是元帥本蟲出面?現在回頭看,嗯……你們懂的。】

【總感覺裏面有什麽陰謀……】

【大家還是放寬心,該做什麽做什麽吧,實在害怕就打打游戲,轉移一下注意力。這種帝國高層的內鬥,怎麽打都殃及不到我們普通蟲身上來,我們還是順其自然,等着吃瓜吧。】

【等着吃瓜+1】

【所以真的沒有蟲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麽嗎?克萊因元帥突然這麽做,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吧,好好奇!】

話題就此轉移。

考慮到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介入,或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政變産生什麽影響,廣大的帝國群衆們幹脆發揮各自的腦洞于八卦精神,興致勃勃地分析起了事件的起因——

那麽,在這過去的三天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時間倒退到兩天前。

第六星系,霜螢星。

一場敵我數量懸殊、整體實力卻相對均衡的戰争,究竟要消耗多少時間,才能真正結束?

答案是,九個小時。

考慮到霜螢星位置偏僻,貿然調動大批量的軍雌,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引起中央星系的警惕,阿勒西奧在奔赴這場“調虎離山”之約前,并沒有拉上全部軍雌,而是從一百多個支部裏調動了最出色的那一批。

首都星的高等軍雌向來眼高于頂,低等軍雌這種消耗品自然不會被他們看在眼裏。

加上平日裏,各支部本就與本部互不幹擾,一時之間,還真沒有蟲察覺到低等軍雌們的消失。

如此措不及防之下,也不怪這支來自本部的軍隊被打得全軍覆滅,措手不及了。

戰場上。

鮮血的顏色與氣息尚未彌漫開來,便被無盡的大雪輕飄飄淹沒。

雪還在不斷的飄着,仿佛要一直掩蓋到天與地的盡頭。

冰涼的雪花落在高等軍雌血肉模糊的臉龐上,已經幹涸的血跡呈現出可怖的黑色,出氣多、進氣少的軍雌徹底放棄了掙紮,疲憊而惶恐地躺在雪地上,只能氣若游絲地問出最後一句話:“……為什麽?”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

但他面前的低等軍雌聽懂了。

“奇怪我們這麽一大幫蟲未經軍令批準,從各個支部片跑來埋伏你們,本部卻毫無知覺?”

“這有什麽啊。”

支部軍雌聳聳肩,一臉的理直氣壯:“早說過了,不要拿你們本部的規矩套在我們支部軍雌的身上——哥們幾個在偏遠星擅離職守,管本地的星盜土匪黑吃黑的時候,你們還在本部跑操呢!”

話音剛落,就被身邊的同僚扯了下衣角,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我靠,你瘋了吧!元帥還在那邊站着呢,你這頭就把咱們偷偷收保護費的事情抖出來,你不要命啦?”

支部軍雌:!

糟糕,忘記這個了!

軍雌心中一慌。

他回過頭,快速打量了一眼自家元帥,很好,沒有發現。逃過一劫的支部軍雌松了口氣,順手一刀砍下面前高等軍雌的頭顱,完成滅口。

“好了。”

他拍拍手掌:“現在沒有蟲知道我們收……咳咳的事了。”

支部軍雌們是滿意了,被各種圍毆壓着打的高等軍雌們則是徹底絕望了。

高等軍雌當然很強。

可這種強大,更多的是來自于他們的基因,他們先天便高蟲一等的身體素質,和經過本部特訓後的戰鬥技巧。

在一對一,甚至一對三的情況下,幾乎所有高等軍雌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低等軍雌,且不受半點傷。

可若是一對十呢?

一對二十呢?

考慮到雙方并非身體上的肉搏,而是機甲上的對抗,這種基因和身體素質上的差異,還能被近一步縮小!

最重要的是……

回想起數個小時之前,在戰場上經歷的一切,高等軍雌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單論個體戰鬥力,十個低等雌蟲都不一定能勝過一位高等雌蟲。

可支部軍雌夠狠啊!

如果說高等軍雌的兇狠,是源自他們作為蟲族的本能,那麽支部軍雌的兇狠,則是作為小蟲物,在陰溝般的偏遠星球多年摸滾打爬,為了生存和各種缺乏的資源,養蠱般釀出的毒辣!

高等軍雌的存在,是為了獵殺異獸,保護中央星系上等蟲們的利益。

低等軍雌們的一身本領,卻是為了與蟲鬥,在某些陰暗的角落,硬生生磨出來的。

為什麽帝國不存在任何頗具規模的星盜組織?

因為軍雌足夠強大嗎?

不!

因為這些分布在六大星系、五百多顆星球、一百多個支部裏的低等軍雌,才是帝國規模最為龐大的毒瘤!

話雖如此,高等蟲族對此卻并不如何忌憚。

一來每年軍雌本部都會通過精英訓練營,将各大支部最出色的年輕軍雌調任本部,讓他們成為“新高等雌蟲”,從而分化各大支部的力量,避免其對本部與首都星的貴族們造成威脅。

二來,低等星球的環境,也注定了低等雌蟲的自私自利。

毫不客氣的說,每一個支部,都有其對應的軍雌頭目。

想讓來自近兩百個支部,毫無組織紀律,誰也不服誰的低等軍雌們團結在一起,為某個共同的目标而戰,不亞于癡蟲說夢。

可偏偏,這幫桀骜不馴、陰險狡詐的毒瘤,就是對阿勒西奧·克萊因心悅臣服,在他面前乖得跟狗似的,無怨無悔地低下了頭!

當遍布全帝國六大星系、近兩百億的“毒瘤”,都不約而同地選擇追随同一位主蟲時,會發生什麽?

高等軍雌們不寒而栗,幾乎不敢再往下想。

普通軍雌都能意識到的事情,亞倫·阿米特作為這支軍隊的總長,當然不會一無所覺。

比漫天的雪花還要森冷的寒意猶如毒蛇般裹住了他的身體,這一刻,基因裏就沒有畏寒這一本能的高等軍雌,無法抑制地打了個寒顫,亞倫慘白着一張臉,失聲道:

“你、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不等阿勒西奧回答,亞倫便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道:“議院和軍部你能憑借武力解決,那麽聖地呢?高塔呢?倘若追随你的軍雌知道,是你害得他們這輩子都再也沒有了親近閣下們的機會,你就不怕他們反過來背叛你嗎?”

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亞倫大将端的是大義凜然。

阿勒西奧卻有些走神。

他沒有回答對方的話。

腦海裏卻情不自禁地浮現出更早之前,唐酒從噩夢中驚醒,氣沖沖地控訴他在夢境裏擅自死掉,以至于夢中的塔裏克繼承了他的一切,将帝國的半壁江山都獻給林意的那個夜晚。

想起雄蟲嘟囔抱怨時的可愛。

也想起對方收斂得極快,卻仍是叫他捕捉到的,隐晦的憂慮與恐懼。

唐酒究竟是在擔憂什麽?害怕什麽?又是因為什麽原因,對本該于他而言不值一提的林意耿耿于懷?

阿勒西奧不知道。

但他記住了唐酒随口提到過的,夢中的塔裏克繼承了他的全部,并将帝國的半壁江山,都獻給林意的話。

阿勒西奧覺得不行。

倘若林意這樣的雄蟲,都能在夢境之中,得到帝國的半壁江山,如他家小玫瑰這般獨一無二的雄蟲,理應得到更多、更好的才對。

半個帝國怎麽夠呢?阿勒西奧想。

真要送禮物給小玫瑰,就應該送他霜螢星的冰晶花,谷明星的赤朱果,為這朵最漂亮、也最嬌貴的玫瑰花,獻上全宇宙最廣袤的土地,和完整的、未來還會經他之手,無限向外擴張的帝國版圖!

但這還不夠。

出征之前。

他對唐酒說,弗萊明口中的“小考驗”,指的是帝國全部的高等特權家族,針對弗萊明和克萊因的圍剿。

這話說得是,但也不是。

作為唐酒的親生雌父,維斯卡斯·弗萊明要考驗的,是他作為唐酒的未來雌君,應對危機的能力嗎?

不!

維斯卡斯分明是在通過這次的事件,隔空質問他:你究竟能為唐酒做到什麽地步?你憑什麽認為,作為死對頭,我會将自家視若珍寶的雄子,輕易交到你的手上?

想要唐酒?

可以。

那就證明給我看吧!

既要阿勒西奧以一己之力,解決本次的危機,又要求他在解決這次危機的過程中,展現他對唐酒的在意與忠誠,好讓他們能夠放心的将小雄蟲交到他的手上。

這樣的要求不可謂不苛刻。

阿勒西奧卻完全能夠理解維斯卡斯的顧慮。

他當然是愛唐酒的。

他甚至可以身體力行地去證明,他心甘情願為了唐酒,做他所能夠做到的任何事。

可是以後呢?

未來呢?

阿勒西奧并非浮誇之蟲,他生性理智清醒,即便再喜歡唐酒,也不會為了讨對方的歡心,做出“永遠愛你”之類的虛僞承諾。說到底,未來是未來,當下是當下,誰也不敢保證,當熱戀的情潮褪去,未來的他們會在局勢與命運的推動之下,走向哪個方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亞倫的話。

——“倘若追随你的軍雌知道,是你害得他們這輩子都再也沒有了親近閣下們的機會,你就不怕他們反過來背叛你嗎?”

是了。

就是這個。

明明是堪稱威脅般的話語,帝國元帥卻如獲至寶,反倒在松口氣的同時,露出一個愉快的微笑。

作為軍雌的共主,沒有蟲會比阿勒西奧更明白,想要敲開聖地堵在軍雌們面前的大門,有多麽的艱辛和悶苦。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阿勒西奧忽然就有了答案。

如何在這張由維斯卡斯·弗萊明親自書寫的試卷上,做出能夠讓對方挑不出錯的回答?

很簡單。

只要在拿下整個帝國,将他的權力和榮耀與唐酒共享的同時,将唯一能夠傷害他的致命匕首,遞交到唐酒手上就好。

誠如亞倫所說。

雌蟲的暴力能攻陷議院和軍部的大門,卻無法永遠征服警惕、抗拒雌蟲的高塔。聖地和高塔的構成,雌蟲與雄蟲的思維差異決定了高塔的掌權者是,也只能是一位雄蟲。

更确切的說,是只能是唐酒。

只有唐酒手握整個聖地與高塔——這柄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輕易拿捏他命脈的武器,唐禮、維斯卡斯,乃至阿勒西奧自己,才能真正地放心自己和唐酒在一起。

有這樣的武器在,即使未來的他性情大變,不再像當下這般珍愛對方,也絕無可能傷害唐酒分毫。甚至哪怕是在他身死之後,新的雌蟲上位,憑借高塔之主的身份,新上位的高等特權雌蟲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唐酒捧起來,不敢對小玫瑰有絲毫冒昧。

當然,這些話,就沒必要告訴亞倫這種将死之蟲了。

阿勒西奧只是輕笑。

“以前的我孤身一蟲,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可誰讓現在的我,也成為了有作為高塔閣下的雄主作為後盾的雌蟲呢?”

沒錯。

在阿勒西奧看來,他送給唐酒的匕首,既是這世上唯一能夠傷害到他的武器,也是他與他之間的,獨一無二的聯系。

對內,他們以雌君與雄主的關系互相依賴,也互相依靠。

對外,他們也将以軍雌與高塔雄蟲的身份,相互掣肘。

念及此,阿勒西奧不覺莞爾。

這樣的平衡,難道不也是相對平衡嗎?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帝國元帥滿意地點點頭,愉快地對手下的軍雌吩咐道:“可以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直接把他們全都處理掉吧,不要留活口。”

簡單的一句話,便決定了在場所有高等軍雌的命運。

“是,元帥!”

伴随着阿勒西奧一聲令下,全場軍雌都迅速行動了起來,不過十分鐘時間,剩下的高等軍雌便被處理得幹幹淨淨,就連他們的屍體,也被滿天滿地的雪花輕飄飄埋葬。

一場本該爆發劇烈沖突的戰争,就此結束。

支部軍雌們站回原位,正乖巧地等待着自家元帥的下一道命令呢,忽然就有一位支部軍雌驚呼出聲:“等等!你們快看星網!上面說,唐酒閣下因蓄意傷害準S級的林意閣下,已被聖地扣押,明天上午八點就會被送往高塔審判,這是怎麽回事?!”

戰場前線本不該如此喧嘩,在場的支部将領皺了皺眉頭,正準備呵斥制止對方,就被軍雌話中透露的信息鎮住了。

唐酒閣下傷害林意閣下?

還因為被聖地扣押,明天就要被送去高塔審判?

軍雌們神情一變,本能地看向不遠處的帝國元帥。

阿勒西奧也看到了對方話中提到的新聞。

目光從星網上辱罵唐酒,表示對方不配為他雄主的種種言論上一閃而過,阿勒西奧蹙了蹙眉,正思考着該如何為自家小玫瑰找回場子,就聽到支部軍雌之中,有蟲大着膽子,脫口道:

“高塔也太過分了吧!”

阿勒西奧意外地挑了挑眉,擡頭向發話的支部軍雌看去。

後者得到了他的注視,神情稍顯緊張,态度卻更加鄭重,語氣裏反倒透露出些許不贊同的意味,緊張兮兮地問他:“克萊因元帥,您不會真的相信了高塔的鬼話吧?”

莫名就被手底下的軍雌倒打一耙,指責不信任自家雄主的阿勒西奧:……

算了。

他和白癡計較什麽?

阿勒西奧嘴角抽了抽,卻也因此提起了聊天的興致。

他饒有興趣地問:“為什麽這麽說?”

支部軍雌卻因為他的反問,還真以為他相信了星網上的話,當下耿直道:“可是唐酒閣下真的很好啊。”

他嘗試舉例:“我記得上次元帥追求唐酒閣下的技巧,不就是經唐酒閣下在聖地傳開的嗎?還有唐酒閣下幾次去軍部看你,元帥你是不知道,好多閣下就是看你和唐酒閣下感情好,這才消除了對軍雌的偏見,就連我們之中,也有蟲因此得到低等閣下的約會機會。”

軍雌這話一出,便得到了在場軍雌的一致贊同。

“對對對,我也是這麽想的。”

“別看唐酒閣下對我們冷冰冰的,好像瞧不起低等軍雌,其實唐酒閣下對元帥您以外的雌蟲都是這樣。再說了,雖然唐酒閣下不是有心的,但我們這些軍雌因為他而得到了與閣下們接觸的機會,也是事實啊。”

支部軍雌們是真的挺喜歡唐酒的。

在高等特權蟲族們看來,支部軍雌們大多傻乎乎的,缺乏一顆能夠看清局勢,做出種種理智判斷的腦子。

可實際上呢?

不可否認,論大局觀,支部軍雌的确不如從小耳濡目染的高等雌蟲,但這并不代表支部軍雌就是容易被糊弄的笨蛋。

恰好相反。

支部軍雌其實自有他們的聰慧與敏銳,只是這種聰明更像是大智若愚,是一種小蟲物獨有的勢利和現實。

他們之中或許同樣有蟲喜歡林意。

但這種喜歡,和喜歡某種食物,某種樂子,某個雄蟲偶像,沒有任何區別。

要他們單純地、淺薄地喜歡林意,可以;要他們實實在在地為林意做些什麽,呃……不好意思,你誰啊?

他們會因為林意的溫柔而短暫的愉快,卻不會因為這份虛浮的溫柔,為林意做任何事——說到底,林意給予他們的,也只是一種貌似和其他雄蟲截然不同的态度而已,實際上,林意真的有為他們做過什麽嗎?

沒有。

在支部軍雌們看來,看待一只蟲,真正的做法不是看對方說了什麽,而是做了什麽。

也許唐酒并非有意為之。

可從結果上來看,支部軍雌的的确确因此而受益,得到了從未想過的,實實在在的好處。

再加上對方本來就是他們元帥的雄主,那他們作為克萊因元帥手下的軍雌,同樣毫不猶豫地向着唐酒,有問題嗎?

沒問題啊!

幾乎是幾句話的時間,軍雌們便在你一言我一語中達成了共鳴,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要我說,唐酒閣下肯定是被高塔欺負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

軍雌們信誓旦旦,紛紛請命:“元帥,您可千萬不要被高塔蒙蔽了!說不定他們就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離間您和唐酒閣下呢!要我說,咱們就應該馬上沖上首都星,将唐酒閣下搶回來!咱們軍部的雄蟲,哪有讓外蟲欺負的道理?”

“沒錯!”

“沖上首都星,搶回唐酒閣下!”

“克萊因元帥萬歲!唐酒閣下萬歲!”

……

看着莫名其妙就被點燃了戰意,滿心想着要替他打上首都星,搶回雄主的支部軍雌們,阿勒西奧簡直是哭笑不得。

該說不愧是這幫白癡嗎?阿勒西奧有些好笑地想。

好笑之餘,也有些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與愉悅。

高興什麽呢?

是因為他選擇的雄蟲,得到了幾乎所有軍雌無條件的偏信與認可?還是因為這股百年以來以來,經他之手磅礴壯大的力量,無需他的吩咐,便已然如他一般,小心珍視着他所珍視的雄蟲?

又或者,兩者都有?

阿勒西奧莞爾。

“那就走吧。”

他說:“去首都星——将我的雄主搶回來!”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信號。

話音剛剛落下,現場便有響應者無數。

“哦哦哦哦哦哦!”

“包圍烏拉諾斯!搶回唐酒閣下!”

“永遠追随克萊因元帥!”

……

支部軍雌們不僅自己在議論,還第一時間通過支部軍雌們自己的聯絡通道,聯系了所有還留守在各大支部的軍雌。

如何通過一句話,讓全體支部軍雌自發集合?

對此,現場的支部軍雌可謂是胸有成竹。

“簡單!”

負責主事的支部軍官清了清嗓子,自信滿滿:“就說,克萊因元帥的雄主被高塔扣押,我們要打上首都星,替元帥把雄主搶回來!他們肯定馬上就來!”

事實也的确如此。

不得不說,八卦的力量是強大的。

支部軍官只發了幾個支部,正準備通知其他一百多個支部呢,就看見好幾個他還沒來得及通知的支部主動回複:

“加我們支部一個!”

“這種沖回首都星,找叛徒幹架的大好事,怎麽能少了我們?半個小時,我們馬上就到!”

“聽說元帥的雄主被扣押了?”

“垃圾高塔,居然敢欺負克萊因元帥的雄主,這還能忍?必須沖上首都星,将唐酒閣下救出苦海!”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的預感是對的!一開始我就說了,總有一天我們會打上首都星,替元帥把他的雄主搶回來,我沒說錯吧?幸好我有先見之明,當時就找機甲師又改造調整了一番,現在正好派上用場!沖啊——”

軍雌們摩拳擦掌,那叫一個精神抖擻,神采奕奕。

要不是軍官們壓着,個別沖動的軍雌都想連夜沖上首都星,将自家元帥的雄主搶回來了!

六小時後。

來自一百九十二個支部的軍雌們聚在了一起,在帝國元帥的帶領下,迅猛地朝着高塔的方向趕去。

阿勒西奧沒有額外叮囑。

軍雌們卻自發在內部頻道裏主持起秩序,挨個警告道:“我們本次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包圍聖地,為唐酒閣下讨回公道,替克萊因元帥将唐酒閣下搶回來。”

“請大家切記:我們的目标是為唐酒閣下讨回公道,不是為了在聖地鬧事。在此期間,請大家務必對其他閣下們保持尊敬與禮貌,不要給唐酒閣下添麻煩,導致唐酒閣下從有理的一方變為無理的一方,明白嗎?”

“明白!”

“沒問題!”

……

時間線回到現在。

就這樣,支部軍雌們以一種極具威脅,又分外小心的姿态,齊刷刷降臨聖地,霸占了聖地、乃至首都星上方的一整片天空。

面對着這瞬息而至的黑夜,所有蟲都陷入了失語的狀态之中。

唯獨站立在世界樹第一層臺階上的唐酒,忽然從自己的靈魂深處,清晰地聽見了一連串的,凜冽而又堅定的金石之音。

……什麽聲音?

唐酒只迷茫了一瞬。

下一秒,此前還一直默默關注外界變化的系統,忽然冒了出來,驚聲道:【宿主,你做了什麽?!我們攻略的不是反派嗎?為什麽整片星圖都被你點亮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整片星圖都被點亮?

唐酒愣了愣,下意識點開許久沒見的星圖。

和此前每一次查看時,仿佛地圖一樣的二維畫面不同,此時此刻,伴随着唐酒的戳動,整張星圖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它們就像是大大小小的螢火蟲,施施然從系統空間飛了出來,圍繞着唐酒,由慢及快地上下飛舞起來。

不僅如此……

唐酒擡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異變的星圖。

此時此刻,位于他正前方的,依舊是代表阿勒西奧的,幾乎與月亮一般大小的湛藍星辰。

令他驚愕的,卻并非是這顆早已來到“100%”進度的星辰,而是原本分部在整個系統星圖上的星星,忽然接二連三地亮了起來。

一顆、兩顆、三顆……

伴随着一道道金石之音,整張星圖上,全宇宙的星星都像是波濤起伏的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亮起。

……這又是什麽意思?

仿佛聽到了唐酒內心的困惑,原本還在追問唐酒的系統,自己忽然反應了過來。

【我明白了!】

系統恍然大悟:【是反派!因為反派的行為,這個世界無數蟲的命運被改變了!原本的星辰所代表的高等軍雌因為站在了反派的對立面,沒有了“潛力”,也就失去了作為星星出現在系統星圖的資格,取代他們的,是今天包圍聖地的支部軍雌中,未來最有前途的雌蟲!】

【系統星圖顯示的進度,其實并不完全指向愛情,它更多指向的,是對應的蟲對你的忠誠程度。只要對方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星星同樣會被點亮。】

系統心緒複雜地道:【至少,在當下,在這一刻,他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無心插柳柳成蔭。

一心想要拿下衆多雌蟲的林意,連最後主角受所代表的星辰也沒有保住。反倒是從一開始目光就只停留在反派身上的唐酒,不經意間便收獲了林意夢寐以求的全部。

唐酒也在看眼前萦繞他轉動的星辰。

不同的是,除了最初的詫異,讓他奇怪地看了其他的星辰兩眼,在此之後,唐酒的目光便穩穩地定格在那顆最大的星辰之上,看也不看其他的星星一眼。

他本能地伸出手,嘗試觸碰面前最大的那顆星辰。

他只想摘取宇宙裏最明亮的那顆星辰,偏偏對方卻回他以整片浩瀚的星海。

唐酒一時失語。

也正是在這一刻,自阿勒西奧離開以來,那些始終在被他強壓在心底,徘徊不定的委屈,忽然就如同一陣煙霧一般,悄無聲息地煙消雲散。

他擡起頭,怔怔地注視着面前的軍雌。

“……為什麽?”

——為什麽?

對于這個問題,阿勒西奧其實有很多答案可以說。

因為想送給你完整的、全部的帝國版圖。

因為想你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永遠和我在一起。

因為不想你的生命裏,存在有任何的被他蟲辜負的可能——現在的我不會,未來的我也不行。

因為我答應過你,會在你開口索取之前,主動獻上一切你欲言又止的禮物。

阿勒西奧原本有很多話可以說。

然而看着眼前的雄蟲擡眼地望着他,露出記憶中如出一轍的,仿佛被塞滿糧食的小松鼠似的懵懂表情時,阿勒西奧忍不住露出一個同樣柔和的,唯恐驚擾到小松鼠的笑容。

他略微低下頭,笑着将他的珍寶攬入懷中,将下巴擱在雄蟲柔軟的金發上,說出口的聲音裏猶然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唐酒甚至能夠感覺到軍雌的下巴,在他頭頂輕蹭的溫度。

“送給你的成年禮禮物,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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