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間相見
第14章 夜間相見
“什,什麽?”查昌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床榻上那條已經死到透透的蛇。
盡管現在那條蛇已經沒有再動,可渾身是血給人帶來的沖擊力卻要更大,那條蛇的蛇腦袋已經但血肉模糊,分不清楚這蛇原本是個什麽品種。
由于遭受重擊,蛇身上還有一部分鱗片張開着朝外滲血,那些血珠就順着蛇身打濕床單,也不知道是不是查昌的心理作用,他仿佛都能聞見那蛇身上傳來的腥臭味。
想到要把這麽一個東西活生生吞進嘴裏,查昌的胃裏便就開始翻江倒海,他作嘔道:“唐演!你瘋了嗎!?讓我去吃那個東西!”
唐演對他卻沒有任何的憐憫之心,收緊了掐住查昌後脖頸的力氣:“你要是不吃,我就把這一整條蛇都塞到你的嘴巴裏。”
查昌還想罵他,卻見唐演已經伸手去拎那條不再動彈的死蛇,像是當真要塞到他的嘴巴裏面。
瘋子!
瘋子!!
查昌在心底怒罵,眼中已經沒有了半點之前的嚣張氣焰,他趴在床沿渾身顫抖,接連深呼吸了許多次做心理建設,一雙眼睛也沒有從那條死蛇身上挪開過。
只要想想這玩意兒要被自己生吃進嘴巴裏,查昌就感到一陣惡心。
可唐演就在自己身後,要是他不吃,恐怕唐演真的會硬生生逼迫他全部吃下去。
真的要吃嗎?
整個廂房裏面都是死一般的寂靜,除卻查昌牙齒打顫的聲音,幾乎就只剩下了幾個人的呼吸聲。
最終,查昌咕嚕吞了口唾沫,再是顫顫巍巍地伸手就要拎起那條身上還在冒血珠的蛇。
這蛇在野外的夥食顯然是極好,無比肥壯,光是拎起來就有人三指并排那樣的粗細,再加上查昌的動作,很多還沒來得及流出來的鮮血都争先恐後一般從蛇身裏冒了出來,直接順着查昌肥厚的手指滴落在地面。
查昌的呼吸又加重了一點。
“吃。”唐演聲若冰霜。
查昌不動。
唐演卻像是不耐煩了,直接擡起手就要握住查昌的手腕将死蛇往查昌的嘴巴裏面塞。
查昌現在是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聳得發懵,在看見唐演伸手的時候就尖叫起來:“別!別別別!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唐演這才放下了手。
被唐演剛才那麽一吓,查昌真的是已經完全沒有了膽量,他再次拿起死蛇,在對上那血肉模糊的蛇腦袋時,他還是感到了一陣頭皮發麻。
要是現在不吃,他可不覺得唐演是那種有耐心陪他過一晚上的良善之輩。
猶豫再三後,查昌才又一次拎起了蛇的軀幹,思考着要從什麽地方下嘴。
他現在是真的被唐演吓破了膽,他真不知道之前看着誰都比不過的唐演怎麽會突然間變得這麽恐怖。
就在查昌狠下心要将死蛇塞進嘴巴裏面的時候,唐演猛地摁住他的後脖頸朝前面一推,直接把查昌那肥豬似的腦袋摁在了床榻上。
“你還真敢吃啊?”唐演嘲道:“這是五步蛇,這種蛇不光是有毒牙,就是自身血液裏面也帶着毒,你要是吃一口,不用一炷香時間就會登天,你被人利用了,蠢貨。”
說完後,唐演就松開了摁住查昌後脖頸的腦袋。
查昌還沒有從“要吃蛇”的驚吓中緩過勁來,就立馬又被唐演告知“要吃的蛇是毒蛇”,整個人都吓得渾身抽搐。
光是牢獄裏面的幾只肥大耗子都能将他活生生吓出病來,更不用說是一條帶着劇毒的死蛇了。
更何況這條蛇差點就被他吃進了肚子裏。
“聽好了查昌,我現在不動你,只是因為我不想為了你這樣的蠢貨白白搭進去我自己這好不容易再得到的一生,但如果你再來招惹我,我不能保證你離開查府之後還是不是全須全尾的人了。”
唐演将手上的血擦幹淨,再随手将帶血的帕子丢到了地面上,便就輕飄飄地離去了。
屋中被吓破膽的查昌也不敢反駁,屋外也沒有一人敢沖進來觸查昌的黴頭,要知道這小霸王發起怒來,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查昌半死不活地趴在床沿,好不容易緩過勁兒,卻在又對上那只血淋淋的死蛇時吐了出來。
這回不是幹嘔,是當真連晚飯吃得什麽醬肘子都吐得一幹二淨,肚子裏面的那點膽汁兒都沒剩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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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演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那兩個被查昌安排過來放蛇的下人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也不管,只是站在窗棂前面望着天上的月光拍欄而思。
查昌給他帶來的憤怒不過是轉瞬即逝,在冷靜下來以後唐演就意識到了不對,給查昌千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真的在查府裏面就明目張膽地殺人。
所以在剛才的時候,唐演故意逼迫查昌将那條毒蛇吃下去,要是對方說什麽都不肯,那查昌是不是真的知道那是條劇毒的毒蛇,蠢得想要直接在查府就要他的命就存疑。
畢竟查昌始終都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要是在逼迫之下查昌真的動了要活吃蛇的念頭,那就說明查昌自己也不認識那條蛇的來源。
不知道蛇的品種來源卻敢用,想來查昌也不是那麽勤奮的人,會事事都親力親為了。
是有人想要借用查昌的手來對自己下手?
是誰呢?
潛藏在查知府家中有關于貪污案的盯梢人員,又或者說是京都有人不希望他活着回去?
“你在想什麽,那麽入神?”充滿磁性的溫和聲音從身後傳來。
唐演一驚,忙朝着黑暗傳來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謝寅手中舉着一盞已經點燃的蠟燭,半條腿已從西窗越了進來。
大抵也是急匆匆換上的衣服,外面裹着的那層披風只随意系了一個活結,披風就那麽松垮垮披在他的肩頭,露出裏面還沒來得及更換下的寝衣,腳上卻踩了一雙繡着金線的黑靴。
在燭光的照耀下,謝寅的臉色看起來似乎是沒有白天那樣看着蒼白,可仍舊沒有半分血色。
還不等唐演開口邀請,謝寅便也自顧自地從窗戶外面越了進來,再捂着披風坐到了唐演的床榻邊上,将還帶有餘溫的棉被蓋在了自己的腿上,而後又将雙手都給塞了進去,硬生生将自己裹成了一個棉球才算是心滿意足地喟嘆了聲。
看見謝寅這樣子,唐演就是有什麽想要質問的話也先全部一下子都堵在了嗓子眼。
倒不如說,本身也沒什麽質問的話。
白日寫字時候突然鑽進腦海中的記憶讓唐演一時半會兒之間都有些不知道應當如何面對謝寅,特別是在看見謝寅現在這樣,唐演又不自覺想起來前世謝寅過世時的一些瑣事。
謝家對外宣稱謝寅是因病過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前朝皇帝命令的影響,謝家并未舉行喪禮,只随意在府門門口懸挂了幾盞白燈籠,換上了挽聯,其餘倒也沒什麽了。
且當時的京都大多人都正在為了貪污一案與災民問題焦頭爛額,謝寅早早離開仕途,真正能記住他的友人并不算多。
即便是李昭,也擔心自己為了關心謝寅病亡一事而耽誤了前程,所以哪怕是有時間,也多聽從門客之言坐在府中裝作自己正為了流民一事憂愁而從未外出看過謝寅的墓碑一眼。
最終還是唐演代替李昭前去為謝寅燒了紙錢,除卻全了李昭心願之外,唐演自己也實在是不滿這京都人個個裝作為了災民茶飯不思,虛以為蛇的樣子,便将一身的反骨都寄托在了謝寅的死上。
他不僅自己花了重金給謝寅修葺墳墓,還親手為謝寅操辦喪葬事宜,私下集結了謝寅生前好友為謝寅送葬。
而後直至到他前世被人害死以前,每一年的清明、謝寅的死祭、他都會獨自登山為謝寅灑掃墳墓,風雨無阻。
佛學講究因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原因,才使得他們兩人今生這麽早便就相見。
唐演輕嘆了一口氣,并沒有将查昌用蛇想害自己一事說出來,他背靠窗沿:“不過是想到了一些故人舊事,一時半會兒有些感嘆而已。”
謝寅聽完,卻是一下輕笑出聲:“看不出來你年紀小小,還有挺多故事,頗為老沉。”
這調侃的話落入唐演的耳中,如果唐演當真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屁孩,現在指定是要焦急反駁,可現在唐演裏子裏的年紀估摸是要比現在的謝寅還要大上數十歲,自然也不會多為計較。
“是啊。”唐演只點頭贊同了句,“倒是你,不是身體不好?怎麽還深更半夜前來造訪查府?這地方不幹不淨,稍後保不齊整個查家都是要滿門抄斬,你還是少來為好。”
“查知府貪污一案已是板上釘釘,可好在查知府自己不笨,他所給嬌顏姑娘的書信其實還不是少數,為了将功折罪,他願意主動指認同他聯系一起貪污的同僚将功折罪,至多應當也就是一個……流放吧?”
謝寅的聲音很輕,聽不出來什麽情緒,唐演卻很敏銳注意到了對方語氣裏面的不滿。
貪污案一事已有苗頭,照理來說應當是好事才對,怎麽會不滿?
可轉頭一想,唐演就明白了謝寅不滿的源頭。
前世時貪污一案震驚朝野也足足調查了接近兩年多時間卻沒有任何的進展,縱然是有也多不過是被後面推出來頂罪的小魚小蝦,真正的大魚始終都蟄伏在朝堂這缸渾水之下,即便是有什麽線索也多被人在中途掐滅。
原本唐演以為從查知府這樣的小魚小蝦上面入手,應當是可以把蘿蔔帶泥找出點什麽線索來,可查知府竟然這麽不争氣,直接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名單和盤托出。
這間接也說明了,查知府所認為的背後之人,壓根就沒有那樣大的勢力。
他們眼中的蘿蔔,甚至可能只是那幕後黑手眼中的一層炮灰。
見到謝寅這樣,唐演也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謝寅也許是知道幕後黑手到底處于一個什麽樣的水平上,所以才會在查知府表露出想将功折罪一事時而露出不滿,且現在的謝寅即便看着身體也确實不好,但京都到安河鎮舟車勞頓,謝寅也能行走自如,夜半還能翻牆入室,說明謝寅現在的身體還未到病入膏肓之時。
聯想到前世謝寅在自己耳邊說“我只剩金銀珠寶”的話,唐演突地感到脊背有些發涼。
會不會當年謝寅突然病逝一事,是有人故意為之?